本文寫于2013年，清明將至，將此文發(fā)出，以紀(jì)念天堂的父親！
? ? ? ? ? ? ? ? ? ? ? ? ? ? ? ? ? ?徐臘姣
? ? ? 小時候,一直覺得父親嚴(yán)肅得令人不敢親近,就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因此,在兒時的記憶里,我們兄妹四人好像都沒有父親擁抱的記憶,更不用說在父親面前撒嬌了,我們看見父親就像老鼠見了貓,在兄妹四人中,我是唯一一位沒有挨過父親手中那細(xì)細(xì)的長鞭的,我還為此驕傲了好多年。父親的嚴(yán)厲在我兒時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是姐姐六七歲時被父親滿村莊追打的場景。隱隱記得,那次是因為姐姐吵著要去我們兄妹最喜歡去的姨媽家,因為姨媽家后山那掛滿果子的桃樹李樹和那一串串葡萄深深吸引了我們兄妹幾人,每到瓜果飄香的季節(jié),從不知零食為何物的我們兄妹幾人,就會千方百計找借口要去姨媽家,沒有特殊情況父母一般也會同意。那次姐姐吵著要去,天空剛下過大雨,路面濕滑,父親便說要姐姐等路面干點再去,因為去姨媽家要走一段崎嶇的山路,路上還要經(jīng)過一個很大的溝渠,哥哥有一次就因為跨那條溝時不小心掉進(jìn)深溝里,過了很久才被一位路過的好心人發(fā)現(xiàn)并救起,于是任憑姐姐吵鬧,父親就是不同意,倔強的姐姐竟然急得罵起那時我們認(rèn)為嚴(yán)厲得令人不敢多看一眼的父親,這下父親的脾氣果然爆發(fā)了,拿起手上的扁擔(dān)就要打姐姐,我們兄妹幾人的心都揪在一起了,心想,這下姐姐該倒霉了,誰知六七歲的姐姐竟然撒腿就跑,往村口跑去,父親見了更是生氣,拿起手中的扁擔(dān)就追,姐姐邊跑嘴里還在邊罵著父親,父親心想:這還得了,竟然敢罵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就這樣,兩人繞著村子追打著,引得村人都駐足觀看,看一向嚴(yán)厲的父親怎樣教育倔強的姐姐,最終姐姐因年幼體弱而抵不過父親的追趕,不用說自是一頓好打,為此,我們兄妹幾個對父親更是敬畏三分。
長大后,慢慢覺得一向嚴(yán)厲的父親也有溫和的一面。第一次感受到父愛的溫暖是在我到縣城補習(xí)的時候,那是九十年代初,學(xué)校條件比較艱苦,并且不休周末,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對于第一次離家的我來說,感覺日子過得尤其的漫長,現(xiàn)在想來,估計對父母親來說也是一樣。有一天,我突然好像聽見父親的聲音,趕緊跑到出租房外面去找尋,果然看見父親正拿著大包小包往我租住的房子走來,邊跟房東打著招呼就進(jìn)來了,只見父親迫不及待地拿出袋里的東西,“這是青椒炒瘦肉、這是蜂蜜、這是練熟的菜油,學(xué)校食堂的菜沒有油,買來飯菜后加點油在上面,不要營養(yǎng)不良……”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原來父親也是很愛我們的。現(xiàn)在想來,補習(xí)那年我的體重是有生以來最重的,可能就是因為父親的愛太濃烈! 到了大學(xué),雖然我也經(jīng)?；丶?但是父親還是會不定期去學(xué)校看我,給我送東西。至今無法釋懷的是大學(xué)畢業(yè)時候,因為我沒有聽父親的安排,堅持要到山區(qū)支教,臨近畢業(yè)的一天,父親來到學(xué)校為我整理行李,臨走時站在宿舍樓下,父親再次問我:“你想好了一定要去山區(qū)嗎?那里很艱苦的……”父親欲言又止,我看出了父親的不舍,但還是點了點頭,這時,父親眼里溢出了一行淚水,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見父親流淚,我頓時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然我心目中如此堅強的父親不會為之流淚,帶著深深的自責(zé),我目送父親依依不舍地離開,只留下被夕陽拉得變形的肥胖身影……
? ? ? ?從此,父親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改變了很多,再也不是那位嚴(yán)厲得讓人不敢親近的父親了,我做事也格外小心,不過再也不是小時候那種因為害怕挨打的小心,而是生怕自己的行為又惹父親傷心難過,如果看見父親傷心,就會覺得整個世界不安全,因為父親是我們心目中堅不可摧的支柱,如果連父親都覺得傷心難過而沒辦法解決,那就再也沒什么是可靠的了,就會覺得父親是不是老了?心目中的大樹不能再依靠了?以后的生活中遇到問題,我們該向誰訴說?這是我們最害怕的事情。
結(jié)婚后,每次回家,父親一路上總會打電話來問我們到了哪里,我感覺到父親除了在擔(dān)心我們路途安全,言語中還透出一絲期盼和開心。因為路途遙遠(yuǎn),要坐半天的車才能到家,所以每次到家時,父母早就擺滿了一桌香噴噴的飯菜在桌上等候我們,也會借此把兄弟姐妹都叫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好像過年,父親的臉上也洋溢著慈祥的笑容?！ ?/p>
慢慢的,父親年紀(jì)一年一年的增大,父愛愈來愈濃烈。讓我最不能承受的,是在父親病重的時候,周末回家看父親,在我(作者:徐臘姣 江西省九江市人民檢察院)幫母親做完家務(wù),下午準(zhǔn)備回家的時候,勉強能起床的父親竟然不知道到哪去了,找遍所有房間和廚房,連母親也不在家,這很不正常,因為一直以來,只要知道我要回家,父母都會早早的等在家里。我不免擔(dān)心起來,趕緊打電話給父親,父親說已到樓下,跑到陽臺一看,不禁熱淚盈眶,原來父親騎著他那輛三輪車載著母親去菜園給我摘菜來,因為我不經(jīng)意間說過自家種的菜好吃又放心,病重的父親竟然就……突然我覺得不能原諒自己,父親病成這樣,還讓他去為我這個手腳健康的女兒摘菜!為了不辜負(fù)父親,心里雖然非常過意不去,但還是按照父親的吩咐把菜帶回家了,吃著父親親手摘種的菜,淚水再一次打濕我的衣襟! 病魔以無法抗拒的速度在吞噬著父親的機體,父親也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在抗?fàn)幹?漸漸地,父親已不能下床。周末回家,看到一向堅強的父親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和表情,讓我的心在煎熬,卻束手無策,每每此時,我深刻地感覺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不能救父親于水火之中,就連減輕父親痛苦的能力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一個人無助的獨自承受……
? ? ? 國慶節(jié),剛放假,我與丈夫就急切地回到家中看望父親,聽說父親已經(jīng)連水都喝不進(jìn)了,湊到父親耳邊,我問道:“爸,煮點面湯可以喝嗎?”父親艱難的點了點頭,我趕緊挽起衣袖下廚,用豬肝煮了半碗面條,父親勉強喝進(jìn)了兩口,我沒想到,這竟然是父親最后的午餐。 第二天一早,父親就走了,不知是太過虛弱,還是心有所歸,走的那樣安詳。經(jīng)過一整夜的守候,家人以為,到了早上父親又挺過了一天,因此休息的休息,洗漱的洗漱,而我卻一直有種擔(dān)心,生怕父親會毫無征兆的悄悄停止呼吸,所以就一直守候在父親身邊,眼睛一刻也沒敢離開父親,密切關(guān)注著父親的每一次呼吸和胸前心跳的起伏,就連刷牙時眼光也沒敢離開一刻,到了早上七點十分左右,父親微弱的呼吸間隔起伏著,呼吸一下停一下,突然,我感覺到父親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后就再也沒有吸氣了,我趕緊去摸父親的脈搏和心跳,好像沒有了,我趕緊喊起身邊剛睡下不久的哥哥,哥哥一躍而起,疾步奔到父親床前,喊“爹、爹...”父親安靜的躺在那,一動不動,他聽不見我們的呼喊了,“父親走了!”哥含著淚說。 父親走了,就這樣走了,沒有來得及享受一天幸福的生活就匆匆離開了這個世界。這么多天來,往事一幕幕不停地在我的腦海閃現(xiàn)。父親一生都是在勞碌中度過,小時候,因為奶奶走得早,爺爺獨自帶著不到十歲的父親和剛學(xué)會走路的叔叔,日子過得異常艱難,經(jīng)常是有上頓沒下頓,“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父親十幾歲的時候就擔(dān)負(fù)起家庭的重?fù)?dān),聽母親說,她跟父親結(jié)婚的時候,只有一間小茅屋,爺爺和叔叔都住在一起。經(jīng)過幾十年的勤儉節(jié)約和艱苦創(chuàng)業(yè),慢慢生活條件好了,我們兄妹也長大成家了,父親卻被查出得了重病,可以說父親是沒有安享一天幸福生活的,就連病重躺在床上還在擔(dān)心我的工作和侄子的新房裝修。一輩子勞動慣了,父親是閑不住的,后來身體不好,由于病痛的折磨,也不能安心休養(yǎng)。父親是我們這個家族的頂梁柱,一大家子人,包括表兄弟,只要遇到什么棘手的問題或者比較重大的問題,都要來家里找父親商量,父親是我們一直以來的依靠,現(xiàn)在,這個依靠沒有了,除了我們要學(xué)會遇事獨自承擔(dān),還留下母親獨自孤獨的承受。送走父親,回到家,看見母親一人在無所適從,我們突然覺得母親的健在是多么重要,于是兄妹幾人把所有的孝心都集中在母親身上,顯得那么迫切,“子欲孝而親不待”,這種感覺瞬間那么強烈地撞擊著我的靈魂,撞得隱隱作痛!是啊,平日總覺得自己很忙,忙得沒有時間顧及父母。想到父親還沒來過我的新房子,愧疚感涌上心頭,當(dāng)初總認(rèn)為來日方長,從未從父親的角度來考慮是否要早點裝修搬進(jìn)新家,也好讓父親能享受一下新房的喜悅,現(xiàn)在想到,卻再也沒有可能了,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機會接父親來家看看了,這將是我人生永遠(yuǎn)無法彌補的心痛!父親,對不起!來生我還做您的女兒,我一定安排好時間,帶您和母親去游覽我們祖國的大好河山,我要讓你暢享美好的生活,以彌補這輩子的虧欠!父親,女兒希望您在天堂的路上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