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我們曾在晝如白日的光明中行走,也曾跌入暗不見底的深淵。我們還活著,只是相信有一天,光束會刺破層層黑暗,溫暖瑟瑟發抖的我們。
像太陽東升西落的每一天,漫漫長夜后必將迎來白晝,這是一場不可逆的輪回。
可這世界上,總有一群人,毫無過錯,卻不得不存在于極夜的南北極,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得用更濃黑的絕望替代永恒的暗夜。
她們沒有犯錯,她們甚至是對的,她們只是承受了人世間最殘忍的惡。那永遠無法得到救贖的惡,剝奪了她們所有的光明。
唐澤雪穗原名西本雪穗,她的極夜是從十一歲那年開始的。自此,那個能站在陽光下接受審判的干干凈凈的西本雪穗就死了,死在一場無力掙脫的惡魔交易。
后來的唐澤雪穗大學畢業,嫁入豪門,開飾品店,看似走上人生巔峰,卻鮮少有人知道,光鮮亮麗的她背后,匍匐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少年,掙扎在社會的最底層,用一生在護她周全。
書中用穿插的方式平鋪敘述男女主角各自的成長故事,分離得就像兩條永遠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身旁的人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厄運。
在接近真相之前,我總共看了兩遍,第二遍的時候,我將男女主角遇到的事情悉數列在本子上,等我放下筆,腦海中兩條原本孤零零的線迅速織就成一副巨大的蜘蛛網,網住張著嘴來不及驚訝的我。
雪穗被親生母親西本文代賣給亮司的父親;所以亮司的父親被人刺死,雪穗的母親煤氣中毒而亡。此時亮司正好都不在家。
同校的藤村都子四處散播雪穗家世的謠言,所以遭遇歹徒被赤裸裸扔在學校后面的廢棄地。此時亮司正設局在警方處作偽證威脅同學放棄探尋父親的命案。
雪穗喜歡舞協的筱冢一成,一成卻喜歡上雪穗同行的川島江利子,所以江利子被拍了裸照,終未能和一成相戀。
雪穗欲嫁給筱冢康晴,但其女兒美佳冷眼相對,最后美佳被闖入家門的歹徒性侵,后依賴上安慰自己的雪穗。
雪穗和第一任丈夫高宮誠結婚后,用兩千萬私房錢進行炒股大賺,為后續開店積累了資金。此時為亮司工作的奈美江因挪用公款潛逃死于名古屋,兩千萬公款不翼而飛。
今枝直已奉命暗中調查雪穗,調查正要有結果之際被氰化鉀毒殺并拋尸,調查中斷。此時亮司正和栗原典子同居,并請求作為護士的她提供氰化鉀為自己所用。
唐澤雪穗仿佛是上帝的寵兒,所有與她作對的人都死于非命,她就這樣踩著對她不友好的人,一步一步走向讓人羨慕的生活。而亮司所有看似毫無意義的舉動,都在為她鋪好了前行的路,小心翼翼。
東野圭吾在書中將兩人的共生關系比作槍蝦和蝦虎魚:槍蝦是盲的,但是會打洞;蝦虎魚不會打洞,但是為了住在槍蝦的洞穴里,會在洞口保護槍蝦,甚至為其提供食物。
桐原亮司就是那只蝦虎魚,唐澤雪穗是他十一歲那年就下定決心要保護的歸宿,他這一生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做唐澤雪穗的眼睛,為她阻擋侵擾洞穴所有的敵人。
就像我們只能看到洞口守望的蝦虎魚,當我們想要更進一步去挖掘洞穴里的槍蝦時,蝦虎魚早已用自己做誘餌,讓槍蝦逃之夭夭。
桐原亮司也是。他為唐澤雪穗掃除了所有阻礙的荊棘,最后被笹垣警官發現的他,則選擇了自殺來結束這長達19年的懸案。
他深知,他死了,雪穗就徹底安全了。
東野圭吾說:“亮司和雪穗為什么能夠活的這么堅強?因為他們沒有別的生存道路,不會迷茫,不迷茫,才可以那么堅強?!?/b>
那些沒有白晝的孩子
我不停得思考亮司和雪穗這長達19年的共生關系,我不相信這僅僅只是因為亮司對雪穗極盡瘋狂的愛,我似乎就快要接近真相,細思極恐。
最后,當真相從笹垣口中說出的那刻,我突然有種強烈的惡心感,胃酸從小腹急躥入我澀澀的口中。
是的,年僅十一歲的西本雪穗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賣給一個三四十歲的老男人實施性侵暴行,這不是一場普普通通的買賣交易,這是一場兩個惡魔之間的交易,也是兩個孩子對自己的至親恨之入骨的唯一原因。
我還原了那個時空,一個未成年的男孩子,在房間頂上的通風管,目睹著父親對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實施暴行,我難以想象小女孩做了怎樣的掙扎,但我知道無能為力的小男孩最后選擇了孩子最不成熟的想法:殺了父親,就可以帶著小女孩離開那場地獄。
前段時間張一山主演的《柒個我》很火,劇中的男主角在父親對兒時的女主角實施暴行而自己卻無力拯救時分裂出暴力人格,用一場大火焚燒了他無法承受的現實。
孩子的世界終歸是單純的,心機不深想不出更成熟的報復方式,他們習慣性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他們目的明確,他們甚至無需考慮。
有人說,雪穗太自私了。
雪穗當然是自私的,她沒有任何理由善良,從這個世界將她活生生吞噬進黑洞又赤裸裸吐出來的時候,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報復。
我不敢想象十九年前,如果那個叫亮司的男孩沒能救出她,幼小的她還要承受多少的暴行,她這一生恐怕也會比現在不幸太多。
每每想到這,我都覺得亮司的父親,是死有余辜。
這個世界,有些惡,擁有改過的機會,有些惡,卻永世得不到救贖。性侵女童者顯然就是后者。
電影《素媛》我只看過一遍,我也只有勇氣看這一遍,可是就這一遍,我死死記住了素媛被送往醫院后醒來的一幕,稚嫩的臉上滿是傷痕,沒有怨恨,沒有咒罵,甚至沒有哭鬧,她只是委屈得問爸爸:“我做錯什么了嗎?”
一個六歲的孩子躺在蒼白的病床上,閃著天真的眼睛和全身插滿的針管格格不入,我多想能將她緊緊擁入懷里,告訴她:孩子,你沒錯,你是這個世上最善良的天使。
電影的最后,導演將故事停在了事故發生的那個時空,我們無從得知素媛此后漫長的一生到底是如何度過的,但是無論怎么拍,恐怕都體現不出她所需要承受的痛苦。
她的未來未必暗無天日,但一定傷痕累累。
近期另外兩起女童性侵案也引起了人們的大量關注:因年少被性侵最后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房思琪案;被控訴性侵的罪犯出獄后滿世界人肉搜索女童的湯蘭蘭案。
鋪天蓋地的女童性侵案被曝光在越來越無所不能的網絡里,我們憤怒,我們斥責,我們咬牙切齒,我們無可奈何。
我們看得見她們一時承受的傷害,卻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她們成長的艱難。
白夜,是偽裝成白晝的黑夜
最開始看到“白夜行”這三個字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白夜”這兩個字,看完整本書后我才恍然大悟,“白”和“夜”其實是不可分割的一體,是將黑夜偽裝成明晃晃的白晝,亮司就是雪穗世界里的那個太陽。
亮司的存在,成為了雪穗在黑暗中爬行唯一的光線,陪伴著她破繭成蝶,殘破卻堅定得飛翔。
雪穗的殘忍,出于這個世界,還于這個世界。
《白夜行》的封面是兩個牽著手的小人,開始不懂,后來才明白那是一份奢求的愿景:亮司和雪穗希望能有那么一天,他們之間可以手牽手同框出現在明媚的陽光下,肆意歡笑。
可惜,雪穗此生,再無白晝。
天堂坦蕩蕩,惡魔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