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煙雨浮華的巷口走出,
善睞的眸子蕩起深秋的波瀾。
仿佛從唱片里劃出的上個世紀,
你的顰笑帶著那個時代拋不去的氣息。
我斜依在柳暮上,
透過揚飛的雨沫兒看著你,
于是你便有了水一樣的靈動和悠長。
你的腳步踏著輕盈的音符由遠及近,
你完完全全的跳出了那張泛黃的照片,
在迷蒙氤氳的日子里,
突兀而又自然的出現。
我欣慰于你給我呈現的氣息,
我驚嘆于你依舊鮮活的生命。
如一首吟唱不完的短詩,
你在世界被遺忘的角落里孤獨了數載,
如今又富而堂皇地出現。
你走過的街道,
彌漫著記憶的畫面,
哦呀的唱曲,
修長的旗袍,
和
開了線的中山裝。
你用你獨有的步子,
優雅地行走在巷道上,
你被城市冰冷的氣息包圍,
而你不曾察覺。
你早已習慣了人們詫異的眼光,
就像當年的孩子在身后遠遠的追隨,
你有著久之的自信。
微長而鬈曲的發絲在渾濁的風里紛飛。
夜幕的降臨,
你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傷了眼,
你開始明白這不再是昏黃韻白的燈籠,
你開始明白那一襲中山裝的人不會再來,
你開始明白這微涼的夜里你如脂的肩膀上不會再有黑色的風衣。
而你已經明白,
那個年代的一切都已離你而去。
你的發襢,
你的舞鞋,
你的高腳杯,
你杯里的葡萄紅。
這城市鋼鐵的冰冷,
這一陣陣散發著現代氣息的鐵臭。
你已經無處可躲,
你裝著記憶來到這里,
這里卻不再容得下你的記憶。
你渴望在深埋的地下找回一點灰燼,
奈何這里風揚起的沙,
他們隨風而逝。
你癡癡的伸出雙手,
接到那被燃燒了一半的黑白相片,
你忍著指尖的劇痛,
只看那曾經的面容被火苗吞掉。
你再也托不住,
托不住最后的記憶深處。
他被風帶走,
茫然的找尋那個年代,
尋著唱曲兒,
尋著你來時的路。
你的發襢節碎--于機器的轟鳴;
你的舞鞋絞爛--于機器的轉動;
你的酒杯破裂--于人們的齒唇。
你的葡萄紅,
一滴一滴,
一寸一寸,
灑向他們,
如鮮血的紅,
他們活在一片血腥之中。
你輕佻的笑著,
你唱舊時的歌,
想著那時暈黃的燈,
你的影子越拉越遠。
等不到你那時的房屋,
他們緊閉的門而你不再進入。
舞臺的靡華,
聚光燈下的女子,
此刻掩不了失去的哀傷,
淡淡的憂愁伴著曲兒捻進人的耳朵。
她輕輕的吟唱著,
眉目低垂;
她浮華的跳著,
眉目飛揚。
你從斑駁了色彩的巷口走遠,
晚日橘紅的顏色,
柔和了你的臉龐。
斑駁的色彩,
如一張斑駁了的照片。
你的眉宇微微地皺著,
仿佛鎖著一縷憂愁。
柔和的聚光燈,
哀傷的笑著,
帶走了那個年代的氣息,
如同隨風而逝的照片,
你的身影消失在巷道深處。
而你,
不會再來了吧。
我斜倚在柳幕里,
嘴角揚起。
瘋狂的光亮將你刺傷成詩,
我吟著這葡萄香味的長詩,
我拽著你的記憶,
走進巷道;
我猜著你的記憶,
追你在那個時代。
尋你的氣息,
而你,
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