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帶兒子看馬戲團表演,那是一場電視直播里看不到的爛演出。
沒有一流的技術,沒有精湛的動作,沒有安全的防護措施.
只有觀眾一聲接一聲的“啊”“啊”聲,有遺憾也有擔心。
那個最頂端的小女孩沒站穩,那個從飄帶高處滑下來的小伙子摔在地面上,就連他們的領隊都有一次明顯的失誤。
小姑娘汗流不止的重來再來一遍,每一步都揪著觀眾的心。
十個人擺造型的最后一步,所有的表演者都顫顫巍巍在堅持。
還好成功了,最后一秒的落地,觀眾席爆發出“長呼一口氣”的掌聲。
并沒有人因為他們屢次三番地失誤而吝嗇自己的掌聲,更沒有人喊退票,仿佛這一場表揚的驚心動魄牽動著在場的每個人。
真心覺得,這演出挺好的,熱鬧而真實。
這次表演時某處房地產開發商為吸引潛在客戶而青睞的馬戲團表演。
露天的臨時棚,不多的演出費,這不到十幾個表演者一直處于疲憊狀態。
剛結束上一個節目,中間隔一個小猴子騎單車的時間,就已經換好衣服,進行下一個節目。
他們自己也知道,水平一般,難上大場合大節目大電視,貌似只能接一些這樣的既費力又賺不了多少錢的演出。
他們倒了就再起來,跳不上去就重跳,大汗淋漓,竭盡全力。
不知道有多少觀眾被這樣一場充滿了遺憾與失敗的演出感動的熱淚盈眶。
反正身邊的我媽一直在說“不容易啊不容易”,身邊的陌生人一次又一次的起頭帶起掌聲。
我們之所以會感動、會理解、會惋惜。
是因為他們就是我們呀,是平凡的大多數。
任憑我們怎樣奮力奔跑,都跑不到人群中的前列。
我想起了自己那悲催的高考。
我廢寢忘食、馬不停蹄、奮筆疾書,做完的試卷一張蓋過一張,整理的錯題本一本接著一本,考試的成績一次好過一次。
但是,我還是那個在班里成績七八名的同學。
我感覺自己花盡了所有心思和精力,時間都被榨干到不能再榨,卻從來沒有考過一次第一名。
我的座右寫過:“我是一個從來不懼怕努力的人。”我身上那與生俱來的不甘愿落后和不服輸的勁頭,曾經一直鼓舞著少年時代的我。
我以為到最后只要是通過努力就能得到的東西,我就一定能夠得到,可是未必。
高考的時候,我的確考上了,但和心中的清華北大想去甚遠。
我是得到果子了,但無奈果子太小,并不能令自己滿意。
就像現在我在拼著全身的熱情寫文章一樣,我也得到了,有粉絲有馬上上市的新書。
可前面始終有我追不上的人,我會在深夜反省自己到底是天賦不夠還是努力不夠還是運氣不到,可能都有吧。
到了第二天,我穿上干凈的職業裝,走進單位大門,和自己說:
“嗨,早啊,雖然現在你還沒跑成第一名,但是仍然要跑啊。”
雖然第一名只有一個,但是身邊各種各樣奔跑者的身姿都很可愛啊。
回到馬戲團表演現場,我抬頭環顧左右。
觀眾席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戴手表的穿拖鞋的正襟危坐的趴后仰的……
所有的所有,都是普通人,占著這個社會的大多數。
此刻,他們是觀眾,可是看完馬戲團表演,各回各家睡一覺,清晨起來,早班、中班、晚班、白班、日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業。
都是某個龐大工程里的一個不起眼的螺絲釘。
隨時可能被替代,也完全可以被替代,沒幾個人可以傲氣如王思聰或者范冰冰。
試問誰不想坐擁金山美女財富,誰不想光憑名字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再退幾步,誰甘愿平凡,甘愿開著普普通通的大眾車,混入人流,路人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背影。
可是,或者是丑,或者是笨,或者是運氣不好,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在為一件事情奮斗,然而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這個世界的二八法則仍然是“存在”并“合理”著。
窮著、失敗著、迷茫著、無知著、痛哭的人仍然占人群中的百分之八十。
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暢銷多少年,正好說明了過去的和如今的年代里,多數人的命運同平凡連在一起。
抗拒過、掙扎過、翻身過,可似乎更多人沒有實現“咸魚翻身”的機遇,關于“平凡”的字眼和故事都敏感的牽動著大多數人的神經。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無能為力。
我想成為頂尖的馬戲團表演者,我想成為成績的佼佼者,可是天分和勤奮總有一項在短缺。
有些事情、有些職業,他們的失敗和成功很顯眼的外化在觀眾的眼前。比如馬戲團表演,比如考試。
你光彩奪目,技術一流,身姿非凡,別人就看得到,你便有了機會走出馬戲團,走上春晚。
你普通平凡,經常出錯,膽戰心驚,別人有也看得到,你龍套跑著跑著就跑到了退休,普通了一輩子。
可有多少人,多少職業,隱藏在城市的車水馬龍里,成功還是失敗不會引起人的注意,或者連你自己都沒有衡量標準。
一個普通職員,一絲不茍的工作,拿剛剛好的工資,沒有機會多么出彩,也不會出什么大差錯,這樣過也不錯了。
一個家庭主婦,按部就班的相夫教子,波瀾不驚的處理生活瑣事,她也想去發光發熱,可是身份無術、力不從心。
一個地道農民,日日面朝黃土,夜夜幻想進城,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他們付出了多少勞動力,依然邁不過城鄉差異化的鴻溝。
你問他們今天你成功了么?今天你失敗了么?今天你過的充實么?
他們一臉懵懂。
什么成功失敗充實與否,我只知道我認認真真、勤勤懇懇的做好了我的本職工作,我就這樣普通著,又過去了平凡的一天,僅此而已。
千千萬萬的人行走在社會,有多少人能在競爭中脫穎而出,創辦公司、當上總裁、紅成明星、年薪百萬呢。
大多數,還是捏著不多的工資,謹慎的戀愛、買房、生娃,雞毛蒜皮,蒜皮雞毛,成功失敗,失敗成功,都分不清了。
你能說他們就沒努力過么?!
他們沒有過的大的成就,就該自卑么?!
非也,我們也努力過,只是不能出類拔萃。
我們身上,也閃爍著勤勞、能干、聰明、智慧、坦然、淡定的光芒。
我們依然會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愛人,依然要為了夢想全力以赴,依然會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地球上快樂而不孤單的生活著。
故事的開場總是美的。
小時候,有人問你的理想是什么,你說考上清華北大然后當個科學家、當個明星、成為富豪。
故事的結局總是千篇一律的。
長大后,我們平凡普通的身影混入城市熱鬧的街道,再也不會被世界認出來。
可,千萬磚石終成大廈。
請,尊重平凡的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