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說文成公主從大唐帶來的釋迦牟尼像,也差點被扔進河里。大量佛經(jīng)被焚燒,僧人只能將它們埋入巖洞,但所剩依然無幾。
佛教徒則四散流亡到印度、尼泊爾,有的甚至被半路截殺。逃不掉的,要么躲進深山打獵為生,要么棄佛還苯,忍受著背叛信仰的煎熬。
岡仁波齊轉(zhuǎn)山
04? 如是我聞
尼色日山,天方破曉,云起鳥鳴。朝陽穿透遠(yuǎn)處雅魯藏布江蒼茫的霧氣,點亮了大經(jīng)堂的金頂,佛光普照。
這是扎什倫布寺的初見。
不知為何,我明明身在拉薩,卻化成了一只蝶,飛在了清風(fēng)里。
不過無妨,此處依山而筑,我倒是飛得起勁。貪戀著花色,隨性地迷著路。
年輕的僧人,還在打著井水洗漱。有些老僧,已經(jīng)步履緩緩,路徑清晰,仿佛十年一日,向著信仰而行。其中一位,似乎看懂了我飛行的表情。雙掌合十,只對我笑,當(dāng)真如沐春風(fēng),純凈得暖。
僧眾接踵匯集,沿著山壁的坡道迤邐而上。山腳望去,就像佛祖掌上纏繞著一串念珠,一人一撥,甚是雄壯。
突然,一陣山風(fēng)吹起,將我拂向高空。我順勢翅膀一振,倏忽間便飄在了山的東北角。
我很詫異,這里和佛寺不過一墻之隔,卻陰森恐怖。僅有的一棵枯樹下,冰寒的鐵鏈不講理地困著一團黑煙,場面如同地獄一般。
欺近一探,黑煙竟是一頭馱牛!
我精準(zhǔn)地落在了牛鼻之上,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他已奄奄一息,應(yīng)該是剛受完痛苦的折磨。
“無禮……本王的鼻子,何人膽敢……”
分明是霸道的訓(xùn)斥,卻孱弱得聽不清。我此刻發(fā)不了聲,荒涼之上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語。
“本王可是曾經(jīng)滅過佛祖的一代圣主……”
話里的驕傲,或許是他茍延殘喘的最后一絲命脈,所以說得特別響。
滅佛之語,也讓我警醒過來,他難道是《新唐書》里吐蕃末代贊普“達磨”,藏地佛教傳說中的“牛魔王”朗達瑪!
朗達瑪前二世,便是一頭馱牛。當(dāng)時一些佛教徒,為表虔誠,在一高坡上建了座佛塔。而為佛塔馱運石塊的,正是他。
經(jīng)年的工程,最終耗盡他的生命。當(dāng)佛塔開光信徒歡慶時,彌留之際,他立了一個惡誓。
今世為牛,受此折磨虐,下世若成權(quán)貴,我定滅佛!
六道輪回,馱牛轉(zhuǎn)世成了藏王贊普。在佛教傳入藏地不久,根基不深時,將佛教的佛、法、僧三寶連根鏟除。佛的寂滅綿延百年,藏史上稱作“滅法時期”。
“佛祖不是說眾生平等嗎……本王要告訴爾等被蒙蔽的愚民……眾死才平等!佛也一樣,高高在上,只能死了才與我們一樣……所以我殺伐果斷……”
他說的沒錯。朗達瑪兇悖少恩,在滅佛時期,封禁寺廟,摧毀佛像。大昭寺就曾遭大劫,小昭寺也淪為牛圈。
據(jù)說文成公主從大唐帶來的釋迦牟尼像,也差點被扔進河里。大量佛經(jīng)被焚燒,僧人只能將它們埋入巖洞,但所剩依然無幾。
佛教徒則四散流亡到印度、尼泊爾,有的甚至被半路截殺。逃不掉的,要么躲進深山打獵為生,要么棄佛還苯,忍受著背叛信仰的煎熬。
這時,馱牛血鼻一皺,兩道鼻氣猛地沖出,將我旋即震起。他的眼神中洶涌著仇恨,寒光使人戰(zhàn)栗。
“我還記得他,那個妄民!說為了本王不在未來地獄增加苦報,所以要以大悲愍心殺了本王!要不是他,本王……”
一聲慘嚎。
后來,馱牛再沒出過聲。黑煙忽地席卷,將他徹底湮滅。“地獄道”的八熱與八寒地獄在黑煙中翻滾更迭。包括之前的孤獨地獄,我想是他一日必領(lǐng)的業(yè)報。
至于那個“他”,名叫拉隆多吉,空行母啟發(fā)的一位僧人。是他騎馬戲舞,意在藏王,彎弓一箭,刺殺了朗達瑪。
離開時,我的雙翅不再輕盈,那一聲哀嚎成了我的心結(jié),猶如重鎖,將我向下拉扯。
寺院的白墻眼看就在面前,卻越來越高,我知道自己回不到之前的光明了。
一片黑暗。
當(dāng)我再次睜眼時,已不知多久。我很是慌張,本能地環(huán)顧四周。
大昭寺正殿!
我此時正坐在大殿之上,僧人平時誦經(jīng)坐席的末位。正前是低眉看著我的佛祖,身邊是抬頭看著佛祖的游客。
一切原來只是酥油燈下的化蝶之夢,佛祖要告訴我的故事嗎?
用意何在?
我好像在這角落逗留很久了,站起時腿有些發(fā)麻。我出了正殿轉(zhuǎn)進沒有游客的內(nèi)轉(zhuǎn)經(jīng)道,跟著兩個阿嬤和他們手里的經(jīng)筒,默默前行。很快我就站在了大昭寺外。
耳邊環(huán)繞著木塊和地面敲擊摩擦的聲音,參差不齊,鏗鏘有力。是信徒們在行長頭之禮,雙掌一合,雙膝一跪,匍匐一拜。
如此反復(fù)。
他們的表情都有著獨有的隱秘,令人敬畏。
此情此景,毫無理由,卻想起了來西藏第一天在輕吧里,那位甘肅佛教徒說的話。
“你的所見并不真實?!?/p>
于是我就這么笑了。
原來馱牛滅佛的故事其實是這樣的!
佛教在傳入藏地之時,被吐蕃王室所挾,以佛治國,鞏固集權(quán)。傳統(tǒng)貴族的利益受到威脅,于是策劃了滅佛。
之后吐蕃隨著佛教的毀滅,王朝也宣告崩潰,藏地進入了長達百年的混戰(zhàn)局面。直到政治穩(wěn)定,佛教才復(fù)興。
而在此期間,逃亡的僧人并未放棄弘法和譯經(jīng),藏地隱忍之精神讓這些僧人在外求學(xué),使得后來回歸的佛教流派多元,百家爭鳴。
亂戰(zhàn)中佛教從王室真正走向了民間,成了藏民個人心靈的寄托,佛法得到了實質(zhì)的普及。
我想,與其說是朗達瑪滅了佛,不如說佛借了朗達瑪之手,寂滅而后重生。將佛法從王權(quán)的桎梏中掙脫而出,從而普渡眾生。
而那只馱牛,佛祖或許很珍視他。從畜生道到人道,再到地獄道。那些苦難和困惑可不可算作是啟示?
眾生平等不一定是指當(dāng)世。六道輪回,平等的是六道中靈魂存在的機會,而并不局限在生存的狀態(tài)。因為每一世的狀態(tài)都與靈魂的善惡有關(guān)。而因果又會一直循環(huán)下去。
想通了這些,我的心不再沉重,而是漸漸充盈而飽滿。
就像大昭寺金頂上雙鹿守護的法輪,煥起輝光,仿佛旋轉(zhuǎn)了起來。
以后,倘若有人問我,在大昭寺領(lǐng)悟到了什么。我愿此時的暖陽,也能靜靜地照耀你。我會這樣告訴你。
如是我聞: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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