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總是看到有人要謀殺我!無數次在耳邊響起聲音,卻看不清對方的臉。
那個人離我很近很近,每次離死亡只差一毫米的時候,對方就會突然放手!
像是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被困局中的只有我一人!到底該怎么逃脫!
第一章 眼中異象
謝盈正在被拖拽。
她的臉頰摩挲過濕軟的草地,泥漿鉆進了鼻腔,讓空氣變得更加稀薄。手臂因為猛烈的拉扯幾乎骨骼斷裂。遠處模糊一片,只有眼前的野草像攝影的微距效果那樣,連上面細小的鋸齒也看得清晰無比。
蛙鳴聲停了,沉重的腳步聲也停了,頭頂上的人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呼吸,準確來說,是壓抑過后無法控制的喘息的笑聲。
謝盈聽得毛骨悚然,四肢百骸都被恐懼浸透。
她試圖動了動那只被拖的手,努力抬起頭,向上瞟的余光瞄到了一雙男人的皮鞋。這雙鞋淺淺陷在泥土里,腳后跟還粘著兩三根枯黃的長葉子。
不能怪我呀……”男人的聲音鉆進了耳膜,“要怪……只能怪……”
只能怪什么?謝盈側過耳朵,拼命想聽清楚——
遠處似乎是車燈的強光晃過,模糊的視界被橫斜了過來,頓時白亮一片。
這次,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了嗎?”
孟朔坐在謝盈對面,遞給她一杯壓驚的熱咖啡。
謝盈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氣喘吁吁道:“還是沒有。但我認出案發的地點了,是護城河岸邊。”
第二章 古怪舍友
謝盈的家里開化工廠,算有點閑錢,基本是公主般被養大的。大一開學的第一天,當謝盈大包小包帶著行李跑到宿舍前報道,整個人都絕望了——九十年代的老宿舍,一層樓只有一個公共廁所,沒有浴室沒有陽臺更沒有空調,八人一間宿舍,還偏偏是五樓,跑上跑下都有夠汗流浹背。
搬進宿舍的第一個晚上,十二點就全部熄燈斷電,謝盈熱得一整晚失眠,終于牙一咬心一橫,決定自己在校外租房子住。
學校地處郊區大學城,附近住宅少,她的求租啟事貼了半個月,終于有個男生打電話過來,聲音懶洋洋的,說自己有一間隔間可以租給她。
謝盈立刻飛奔過去看房。迎接她的是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生——穿著身墨藍色的外套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明明是大冷天腳上還邋遢得躋著雙涼拖,唯一還能看看的就是那副皮相,一雙百無聊賴的細眼正玩味地看著自己。
還沒打招呼,男生先開口:“你的眼睛,剛動過手術吧。”
謝盈心里一咯噔:“你說什么?”
男生舉起一根手指:“首先,這里的光線并不算暗,但我觀察到你上樓梯的時候,時不時會扶墻。第二,”他又舉起一根手指,“你眨眼的頻率過快,眼睛不太舒服的樣子,所以我猜測你是術后還沒恢復。”
謝盈對他的印象分瞬間降低:“打聽別人隱私,有意思么?”
然而男生咧嘴笑了起來,向她伸出手來:“向你道歉。我叫孟朔,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但房間是分開的所以沒問題。”
謝盈撇撇嘴:“你怎么認定我愿意跟你合租了。”
孟朔充滿仔細:“這附近沒有其他空房了。而且,我煮的咖啡很好喝,還會做番茄炒蛋。”
他說的沒錯,謝盈的確找不到其他房子了。想了想宿舍的慘狀,謝盈最終還是接受現實,跟孟朔簽了分租合同。
搬進新住處以后,心情跟著變好,連帶著最枯燥的公共課也變得可愛了。開學一個月,一切都還算順利。
大學還習慣嗎,我到你學校附近考察項目土地,一起吃個飯吧。”
謝盈掃過短信,又掃了眼頂部的“from:爸爸”,毫不猶豫地刪除,把手機扔進了包里。
整理好背包,謝盈半張臉藏在寬厚的圍巾里一路小跑出了學校。目光瞥向路邊的梧桐樹下,卻猛然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孟朔站在梧桐樹前,和對面的女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什么。大約是說了什么激烈的話,女生竟然抽泣著哭起來。
謝盈心想,果然這家伙離會哄女生還有十萬八千里路要走,便嗤笑著收回了視線,去吃一碗熱騰騰的烏冬面。
出來已是半夜,天空像陳墨一樣黑。昏黃的路燈像只垂死掙扎的螢火蟲,被夜色一籠罩,散著黯淡的光。透著涼氣兒的風鉆進大衣,讓謝盈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巷口的燈泡接觸不好,發著絲絲的聲響,燈光忽明忽暗。謝盈看著自己的身形在墻上的投影,每個動作都被扭曲放大,心里像打了鼓一樣有些害怕。
風再吹過,燈泡就隨著晃了起來,自己的影子也晃了幾晃,隨后戛然而止。
謝盈縮了縮脖子,剛想起步快點跑到家門口,余光卻瞥見影子的一小角線條赫然犀利,變得棱角分明,張牙舞爪地從角落里膨脹,然后膨脹成了一個扭曲的人影子。身后有個人!心漏跳一拍,她飛速轉過身。
燈泡又咔一聲搖了起來,光影交錯搖曳,弄堂口卻空無一人。
謝盈驚魂未定,一陣溫暖的風吹過來,額頭上驚起了幾許涼汗。正想怪自己沒事找事轉過身,身子卻因為某個念頭僵硬到無法動彈:冬夜哪來的暖風?
她驚恐地轉過脖子,眼珠子斜到眼角,那個人的呼吸依舊從耳根邊吹到臉龐,帶來一陣溫熱的風。還未來得及看清對方的長相,口鼻便被全部捂住,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后拉扯了一小步,腰部被緊緊扣住,幾近窒息。謝盈用手掰住對方的手臂,想張嘴咬住他的手,不料對方竟馬上松開了手,新鮮的空氣涌入肺部。
謝盈腦袋空了空,還未來得及思考,自己的頭發就被揪起,脖子被迫昂上去。謝盈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一秒腦袋被狠狠借著對方的力量往墻上砸去,她嚇得閉起眼睛尖叫起來——
喂!謝盈!醒醒!你怎么了?”
喉嚨里的聲音被理智猛地拉回來,尖叫化成幾波漣漪,消散在空氣中。謝盈知道自己的臉龐在被輕輕拍打,冷冽的寒風吹拂過額角,神智就稍微清醒了些。
她睜開眼睛,孟朔的臉映入視界。她摸了摸額頭,也絲毫沒有被撞擊的痕跡,便抬起頭,疲憊地問孟朔:“我怎么了?”
孟朔瞇起眼睛,打量了謝盈幾番才淡淡開口:“走到巷口,忽然蹲下去尖叫了。幸好遇到的是我,不然你扯壞別的男生的衣服,可不太好。”
謝盈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掙扎的時候,雙手胡亂抓扯的對象居然是孟朔的襯衫。更尷尬的是胸前的一排扣子都被扯開,露出孟朔的肌膚,光滑的胸前竟然有個又深又長的刀口,像條丑陋的蜈蚣。
你這傷是?”謝盈此時沒什么力氣,因此連震驚都顯得軟綿綿。
孟朔沒有應答,一手托住她的后腦勺,另一只手穿過胳膊去抱她。謝盈只覺得身子一輕,又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便被抱了起來。男生的心跳有種親切的韻律,讓謝盈放松下來,就乖乖地服了軟靠在男生胸口,生平第一次被抱回了家。
熱咖啡冒著熱氣兒,謝盈捧著馬克杯,靠在客廳的沙發上,盯著墻上的掛鐘發呆。身后有窸窣的聲音傳來,還沒等謝盈扭過頭,一只手就從沙發后面穿過來,在謝盈的咖啡里扔下兩塊方糖。
第三章 等待
謝盈垂下眼睛盯著手里的馬克杯,開口道:“這是第三次了。”
孟朔對她的解釋等待已久,問:“什么?”
這種妄想癥,是第三次。我會‘看到’有人謀殺我。”謝盈喝了口咖啡,“具體不知道該怎么說,但是那種感覺太真實了。他就站在你背后,捂住你的嘴……”
第一次是什么時候?”為免她繼續沉浸在壓抑的情緒里,孟朔打斷了她的話。
謝盈想了想:“大概是在剛開學的時候,我突然看到自己被人拖著去河邊埋掉。后來陸陸續續出現過一些幻象,我以為是壓力大,就沒在意。但是這次,”她拽禁了杯子,“特別真實,真實地讓我分不清真假。”
你有……去看過醫生?”
掛過精神科。老實說我不怎么信。”謝盈無所謂地笑笑,“醫生初步鑒定為被害妄想癥。”
孟朔“哦”了過去,然后又說:“你不是。你起碼不符合被害妄想癥的心理狀態。”
謝盈攤手表示不知。
那么,聽聽我的意見吧。”孟朔走到她對面的沙發坐下,“我受人拜托,調查一件事。很巧的是,這件事情,可能跟你所看到的幻想有關。”
謝盈忍不住接口:“跟我有關?”
孟朔慢悠悠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相片,指著上面的人問:“你認識么?”
相片上是個年輕男子,長相普通,似乎滿大街都找得出這樣的人。謝盈肯定地搖了搖頭:“完全沒印象,很陌生。”
八月的時候在護城河下游發現了他的尸體,死因是后腦勺的傷。可是……”孟朔拉長了語調,“死的時候,沒有眼睛。不,準確來說,是整個眼球被人挖走了。”
死在護城河里。被拖去河邊埋掉……
謝盈一驚,赫然聯想到了什么,雙手不由自主地微顫起來:“后來眼睛找到了么?”
孟朔目不轉睛盯著她的表情,抿著唇,過了會才回答:“沒有。”
你是不是在懷疑我?”謝盈干脆放下杯子,坐直了腰板直視孟朔,“先前你猜的沒錯,我的眼睛的確剛動過手術。我暑假接受了不明人士的眼角膜捐贈。是在正規醫院做的手術,你可以去查。”
她停了停,見孟朔并沒有多驚訝,而是微微瞇起眼睛,就繼續說,“我的眼睛從小就有隱疾,醫生說可能一輩子都沒事,也可能會突然失明,必須移植眼角膜。高考完拿到錄取通知書沒多久,我就發病住院了。本來以為要等很久,沒想到沒幾天就拿到了手術通知書。”
孟朔問:“冒昧問一下,你的眼疾,是遺傳的,還是事故造成的?有家族病史么?”
沒有家族病史,至少我哥哥的視力很好。”
你還有個哥哥?”
對,大我七歲,不過已經去世了,死因是腎衰竭。你還有什么想問的?”謝盈盯著他。
孟朔沒搭話,很久以后才說:“委托我調查的是受害人的女朋友,哦,忘記說,他叫汪偉。這件案子現在已經不了了之了,汪偉無父無母,高三的時候唯一的外婆也去世了,只有他女朋友還不甘心。”
原來在校門口看到的那個抽泣的女生,是汪偉的女友。一定很難過吧,真是可憐。
老實說,雖然不敢相信,”謝盈愁眉苦臉,“但我不止一次覺得,這些幻象是捐贈給我眼角膜的那個人想要告訴我些什么。因為我總是忽略,所以才一次比一次嚴重……這怎么叫人相信啊。”
雖然之前并沒有先例,不過我所知道的是,每十例換心手術都會改變一個患者的性格,所以有科學家說,心臟具有超乎人想象的‘記憶功能’。”
孟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睜大眼睛湊近謝盈,謝盈便看見自己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只聽對方又一字一頓地說:“這個,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移植了汪偉的眼角膜,那么你看到的那些,有可能是汪偉生前經歷的景象。”
第四章 搭檔調查
孟朔要求謝盈再看到異象的時候,不要驚慌,仔細觀察異象中出現的人和環境,沒準能辨認出殺害汪偉的兇手以及兇案現場。
他是不是覺得這跟看VR電影一樣輕松?謝盈郁結,但為了打消孟朔的猜疑,還是照做了。
這不是個輕松的活,當被拖去埋掉的異象出現到第三次,謝盈終于看清了那個案發地點——護城河上游的岸邊。
很好,跟汪偉的案子對應上了。兇手很可能想將他埋在那里,可是一場大雨將尸體意外沖進河里,順流而下,所以才在下游被發現。可以開始調查了。”孟朔滿意地揚起嘴角。
這座城市很小,整個八月一共有接受眼角膜捐助的病患十三起,在汪偉遇害的八月十八號后的僅有三起,其中兩起找得到具體捐贈者來源,只有謝盈沒有。
眼角膜的新鮮保存期限是二十四小時,所以如果犯罪者是有意挖走汪偉的眼睛的話,一定是就近安排,在本市或附近城市內部消化了。
眼角膜捐贈者或受益人有專門的登記網站,破解了IP就可以自由查詢,往來無阻。”孟朔得意洋洋地給她展示調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