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文
我們讀中學那會兒,特別盛行結拜姐妹、兄妹——兩個要好的女生,私下里問了年齡就相互以姐妹相稱了;要好的男同學和女同學,往往會結為兄妹或姐弟。校園里的結拜,大多是忽略掉“桃園三結義”的儀式,只是雙方口頭上一說,話頭一出口,就是金蘭之交了。那時候的結拜,簡單而純粹。
金燦姐姐就是我的結拜姐妹,我忘了我們是如何結為姐妹的,甚至現在想起來的某些片段,我都不敢確定哪些是我們真實的經歷,哪些只是我曾經清晰的夢境而已。
我和姐姐都是七十六班,班里約摸有八十位同學。中學時候物理的分數、數學的公式、英語單詞的拼寫——如今都已經忘了一干二凈。也有例外,上課時傳紙條被老師敲腦瓜,收到情書心砰砰跳的感覺是僅剩不多的記憶了。還有,我永遠記得金燦姐姐那一張堅毅的面龐,姐姐的臉型是那種好看的四方臉,不濃不淡的眉毛,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像兩瓣橘子,她留著長到眉毛的短發,皮膚光滑像羽毛,膚色是小麥的顏色——在這樣的面龐上,永遠透露的是一份堅定而沉著的表情。這樣的表情確實跟我們那樣的年齡不太相稱,或許是跟她的經歷有關,但我那時確從她那樣的面龐上找到一種力量。
姐姐在家里排行老幺,按照老人的說法以及正常情況,老幺都是家里最幸運最幸福的孩子,不僅有父母親的心疼,還會有哥哥姐姐的呵護。但是姐姐的待遇不一樣,姐姐有三位親哥哥、兩位姐姐。姐姐說,大概從五六歲開始,她就學會了煮飯、煮菜、剁豬食的家務——或許現在我們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那時候確實如此。
姐姐的父母親要養育六個孩子,靠著幾畝田地的收入以及養殖的幾頭豬,顯然是遠遠不夠。她的父母親除了要細心地呵護好莊稼、家禽之外,偶爾還會出門幫別人蓋房子、搬運東西補貼家用,自然是無暇顧及孩子。日子的艱苦,家里的孩子們倒也是早早就很懂事,不僅書念得好,而且放學放假后還幫忙搭手干農活家務活。
姐姐還沒有上小學前,穿的都是姐姐們穿短了的衣服。到了大約六歲,姐姐吃的飯就是自己做的了。長到那個年齡的姐姐,個子也夠得著飯桌、灶臺的時候,看著忙碌操勞的雙親,她也就自然而然學會了洗衣做飯剁豬食了。在那時農村里,孩子學會了獨立,對父母來說都是一種幫忙。在中學的日子里,姐姐告訴我:“那時我個子也小,我抓著豬食剁的時候,豬食鋒利的葉子把我的手割出一道道傷。冬天的時候,手指長了凍霜,我可以照樣干活”。
姐姐在跟我講述她的過往時,她不悲傷,也不是覺得日子曾經很難捱。她只是想告訴我她的經歷,一如她當時的表情那樣,她很堅毅。她常常跟我絮絮叨叨她們家的生活——雖然那是一種特別艱苦的日子,但我卻能在他們的那份艱苦中,讀到很多的美好。
姐姐跟我一起讀初中的那會兒,她的大哥已經從大學畢業了,并且在我們縣城的一所學校里當中學老師。她的大嫂也是中學老師,高挑而漂亮,與大哥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大哥畢業還沒多久就跟大嫂結婚了。大嫂第一次去姐姐他們家時,是她一個人自己問路尋找去的。那時大哥因工作上重大的事情無法抽身,恰好那個時間他實在沒有時間帶著未過門的愛侶回家見父母一趟,勇敢的大嫂,決定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自己上門去見未來的公公婆婆。
大嫂從小生活在城市,對鄉下異常陌生,對離縣城五六十公里路的鄉下婆婆家更是一無所知,她手上只有婆婆家的一份地址信息。憑著那一份信息以及當時不發達的交通、手機還沒有盛行的情況。大嫂歷經千難萬苦找到了婆婆家,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座兩個開間的破舊木房子,房子的一面用長長的野草遮風,只是野草是被整整齊齊搭上去的。
大嫂見到公公婆婆很開心,不僅勤快地幫忙做家務活,還跟公公婆婆去抬柴火、攏豬食回家。姐姐說:“大嫂當時去我們家時,我們房子破破爛爛,她收拾著板凳,然后就坐下來了。”聽完姐姐的話,我當時莫名的感動。雖然,那時候我對愛情的概念還是懵懵懂懂。
后來,我上的那所高中,大哥和大嫂就在高中里的初中部擔任教師。姐姐那時沒有讀高中,她選擇了去讀中專,我們幾乎沒有再見面。大約是高一第二個學期,姐姐來找過我一次,也就是只有那一次。她帶著我去大哥大嫂家吃飯,也就是那一次我見到美麗勇敢的大嫂,以及溫厚的大哥,我覺得他們很幸福。可是,那此以后,我跟姐姐就斷了聯系。那時候我們都沒有手機,也沒有QQ之類的社交賬號,從此我再也沒有了她的音訊。
在七十六班的時候,姐姐有一個同村的男生跟我們同班。我上大學時,曾經通過QQ向他了解姐姐的情況,他說自己很少回家,回家的時候也沒有碰到姐姐回來。他只是告訴我姐姐嫁人了、生了孩子,其他的再也不知道了。我聽著這些,又心痛又覺得喜悅。心痛的是,我跟姐姐卻沒能再相互說話;喜悅的是,姐姐已然成家,有了丈夫孩子,我想她必是幸福的。
聲明:轉載請先發簡信獲得授權,并注明作者和出處。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