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死了，在一個二月份下著冷雨的半夜。我知道是二月份，但是究竟有沒有下雨，我不知道。我只是固執的覺得，也許爸爸死的時候，他的車外下著雨，雨刷來回向玻璃招手，獻著殷勤，但爸爸再也無力去管了。他慢騰騰的將車停在高速公路的出口處，再一次感到胸口窒息，恐慌從他的身體里蔓延出來，再到方向盤上，再到窗戶玻璃上，再到倒車鏡上，再到路邊的樹。但是無一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慌亂中他拿起手機，他的老式按鍵手機，為數不多的相片里保存有我的照片。我發給他這張照片的時候他在電話里說想我。他想打電話求救，但是，一切都遲了。
在一個深更半夜的南京高速公路出口，我的爸爸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死了。
我曾經想過，如果爸爸有時間和我告別，他會對我說什么？會說對不起嗎？而我，我這個在他活著甚至死后有著深刻愛恨糾葛的女兒，又希望他對我說什么呢？是的，我希望他說，女兒，這么多年對不起，爸爸愛你，很愛你。我無法忽視這個埋藏在心底的愿望，就好像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沒有辦法去忘記尋找母親的乳頭。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除非你死了，或者死了也不能了，誰能知道我們這世的因緣不是千萬年來的緣分呢？
一世為父親，永世為父親。
爸爸，你知道你有多糟糕嗎？你糟糕到我甚至不愿意承認我有這樣的父親。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又很驕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