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路邊的校門口,飄著油墨和芙蓉花混合的氣味。"為生存而超越"的校訓牌已褪成暗褐色,像塊青石板壓在17歲的我胸口。
滄源河水裹著復習資料殘頁日夜奔流,載走了我整個晦澀的青春期。
2002年夏天,我把最后一本教材塞進收廢品的三輪車。車輪碾過學校后門口坑洼的泥土地時,女生宿舍的倒影在蒼源河里碎成粼粼的光斑。那一刻我終于可以逃離那個潮濕的宿舍樓、永遠彌漫著風油精味的教室,以及每個清晨五點刺破耳膜的起床鈴聲。
高中三年,于我而言是一段充滿壓抑與灰暗的煉獄經歷。堆積如山的試卷、殘酷的排名競爭、父母飽含期望的目光,還有那懵懵懂懂的青春,每個問題都壓得我窒息。每日在教室的時間長得好似看不到盡頭,課后還有老師的督促、同學間無形的比拼。那時的我,覺得生活在牢籠之中,一心只想拼命掙脫。
15年時間里跨了三個省換了四個城市,我把畢業合照壓在行李箱最底層。我不去想、不去看,杜絕一切與高中有關的接觸。可午夜夢回時,總能夢見堆滿試卷的課桌像漲潮時的沙堡,墻上的倒計時牌數字如雪崩般傾瀉。老班攥著成績單的指節泛白,母親在家長會后通紅的眼眶,后排男生踢我凳子時揚起的粉筆灰——所有碎片都在夢里發酵成酸澀的梅子,把我酸醒。
我認定,那些不美好的過往會永遠橫亙在我與高中之間,那段被壓抑充斥的時光,我永遠無法釋懷。
直到某個秋夜整理舊書,泛黃的錯題本里飄出張小紙條:"今天你借我的圓珠筆,被我不小心弄壞了,我又重新給你買了一支一模一樣的還你,你發現了嗎?。"字跡被雨水洇開,卻讓我突然想起更多細節:停電的晚自習,四十支蠟燭在玻璃窗上投下躍動的光影;語文課上,同桌悄悄塞給我的那塊糖;還有那一張張關于友情和愛情的小紙條……
那個縮在教室后排抹眼淚的姑娘、那個在月考榜單前緊張的瑟瑟發抖的姑娘、那個17歲迷茫、彷徨又寂寥的姑娘,緩緩的向我走來,她沖我甜甜的微笑,?晚風穿過她洗得發白的校服,卷走了當年怎么都解不開的函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