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何忟出院的日子,何川一早已經在醫院等候,待檢查結果出來便可以接她回家,他坐在走廊上回憶開始泛濫,在他的記憶中何忟更像是他的母親,從小到大陪他玩耍,愛護著他。原本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很好,可不知為何這次回來,何川一發現母親與三姨之間沖突不斷,雖然何忟對他依舊寵愛,可與母親幾乎沒有交流。
“何先生,醫生請您過去。”護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之后的事情更是讓他震驚,何忟原來長期都在服用抗抑郁的藥物,而此次入院讓醫生發現她不止有段時間停用藥物而且病情更加嚴重。
“三姨,你感覺怎么樣?”回到病房,何川一溫柔的俯下身子輕輕拍醒閉目養神的何忟,他們相視一笑。
“可以走了嗎?”何忟顯得有些疲憊,手里拿著一本納蘭詞,這是她最喜歡的詞人,那些詩句就像是為她而寫,尤其是最著名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悲風秋畫扇。”
何川一點點頭,強忍憂愁勸說著:“三姨總看這些書多傷神,不如明天我帶你去聽音樂會,有你最喜歡的小提琴家。”
何忟搖搖頭,白皙的肌膚沒有一絲血色,如霜如冰,“聽說你因為巴黎時裝周的事情忙的沒日沒夜,怎么會有時間陪我去聽音樂會?”
“聽完音樂會再加班也一樣。”何川一的一句話讓何忟不知所措,她感動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雙手不由自主的撫摸何川一的臉頰,嘴里念念有詞的說道:“二十年了,我始終忘不了,而你卻越來越像。”
何川一疑惑的看著她,那分明就是深情的凝望,還不等他細問,何情已經出現在門口,嚴肅的說:“何忟,你在說什么?”
何忟瞬間變臉,收回雙手,冷漠的回答:“我能說什么,在你看來不都是瘋言瘋語。”
何情倒是不惱火,徑直走來對何川一說:“你先去車里。”待他離開后便放下架子柔聲細語道:“三妹,我知道你怪我,不過請你不要把憤怒帶到工作中,巴黎時裝周迫在眉睫,我希望你能重新振作,坐鎮設計部。”
何忟有些激動,她顫抖著身體,反問道:“我怪你?過去的二十年里我怪過你嗎?我只是傻傻的以為他愛的不是我,而是你,可是現實卻是你偷走了我的愛情,重新振作?說得好聽,你知道我所受有多痛嗎?”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眼淚如雨傾瀉而出,身體慢慢的變成個勾型,何情的臉上飄過一絲憂傷和愧疚,但很快便消失不見。
一路上兩人再無交談,當汽車駛進何家大宅的時候,何川一有一種久違感,眼前悠長的林間路是他兒時總愛張望的地方,盡頭的噴泉是他夏季避暑的樂園,而眼前這座如宮殿般的大宅就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此刻門口正有位老人站在臺階上期盼張望。
“外婆。”何川一跑下車,如孩童般撲了上去,老人瞬間樂開了花,大呼道:“我的唯一大金孫。”
兩個人歡歡喜喜的進了大廳,何忟則不聲不響的回到自己的臥室,她的房間是中式風格,和外墻宮殿般的裝潢格格不入,最引人注目的是正面墻上掛著的巨幅山水畫,不過沒有簽章和印鑒像是沒有完成的作品,她呆呆的坐在太師椅上眼睛又紅了起來。
“三姨,外婆讓你下去,準備開飯了。”一位女孩闖了進來,她利落的短發染成灰色,棕色的眼睛應該是帶了美瞳,耳朵上帶了一串耳釘,脖子上是朋克風格的項帶,衣著打扮也算是時髦,只是略有搖滾風格。
“念子,我說過多少遍了,進我房間麻煩敲門,好嗎。”何忟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只有無奈沒有絲毫脾氣。
何念子是何忛的二女兒與何黛子同父同母卻性格迥異,在何家也是少有的叛逆一族,開始何忛也會說兩句,后來也就慢慢接受,加上何家老太太不會阻礙個人發展,大家也就見怪不怪。
二人下樓的時候,大廳已經坐滿了人,中間便是何老太太與何川一,右手邊又坐一位老人,衣著樸素,面貌慈祥,手里轉動佛珠,頷首微笑。
“大姐,我看川一瘦了不少,不如讓他搬回來住吧,一個人在外面總是照顧不好自己。”老人微笑著說。
“三姨,他已經不是小孩了,要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以后怎么成家立業呀。”何情恭敬的將茶杯送到老人面前,原來此人便是何家老太的三妹,何秀蓮。當年何家創始人何鳳香一共生有三女,大女何秀榮繼承家業,將w集團日益壯大,二女何秀苗本來也參與到家族事業中,卻因為一次意外不幸身亡,從那以后三女何秀蓮便吃齋念佛,不理凡事,她只有一女,雖然參與到家族事業中,不過只是管理門店的店長而已,與何情,何忟,何悕無法相提并論。
“老夫人,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好,咱們先吃飯,唯一呀,今天就住家里吧,我都讓李嫂把房間收拾好了。”何老太太的目光根本離不開何川一,這在眾人眼中是喜憂參半,一直沒有說話的何忛扶著何老太太的胳膊,輕聲提醒:“媽,我和您說的事別忘了。”
餐桌上,何老太太居中,右手邊是何川一,何情,何忛,何悕,何忟。左手邊是何秀蓮,女兒何憶,而后便是何黛子,何念子,何愛子。
何老太太看了一眼眾人,目光停在何忟旁邊的空座位上,不悅的說:“何悅又去哪了?”李嫂把主餐盤放在何老太太的面前,低聲回答:“五小姐說晚上有約會,就不在家吃了。”
“哼,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斂,總和小年輕混在一起,像什么樣子。”何老太太不去理會,只對何川一笑著說,“多吃點,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
何忛笑嘻嘻指揮李嫂,把她親手熬的雞湯多給何川一盛一些,而后又張羅何忟多吃些,和她平日老實怯懦的樣子完全不同,何老太太知道她是刻意為之,便輕咳一聲說道:“情兒,你在公司給念子安排個崗位,歷練歷練。”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都停了下來,念子的表情更是驚訝萬分,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安排,“外婆,我什么時候說要去公司上班了?”
“念子!”何忛厲聲呵斥道:“你都無所事事好幾年了,難道想永遠這樣嗎?”
“什么無所事事,我也有自己的樂隊好不好。”何念子不服氣的反駁道,誰知眾人紛紛偷笑,弄得何忛更是面上無光,惱怒的說:“什么破樂隊,一堆人天天悶在屋里能有什么發展。”
“三姨不是也天天悶在屋里畫畫,也沒見你們笑話。”何念子越說越大聲,眼見大戰一觸即發,何老太太的金勺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各自坐好,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