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田壟間、河床上、樹林里都冒出了綠茸茸的小草;緊接著,桃花、梨花、櫻花紛至沓來,開始招蜂引蝶;老牛出圈耕地,母雞開始孵蛋,豬仔也快出欄;稻田里的油菜花開得正旺,茶園里的茶葉也在瘋長,竹林里的新筍冒出了芽,小溪里的野芹已是綠油油的一片……
再去天馬寨看杜鵑,可謂窮奢極欲。
我家便在山腳下,杜鵑開在山頂,這么近都不去賞花,豈不辜負了大好春光。
到了景區大門口,有直通售票點的巴士,15元一位。我沒有選擇乘車,而是在山腳下找了條土路,徒步進入檢票點。小路的左側,層層疊疊的農田里種滿了玫瑰,長勢頗好,蔥蔥蘢蘢,一株高過一株,一葉推著一葉;小路的右側靠山,一片片紅艷艷的杜鵑,一串串花倉鼓鼓的紫藤蘿。
過了檢票口,順著小溪,蜿蜒曲折而上,爬了半個小時,才見花開。每日坐在電腦前工作,很少運動,早已氣喘吁吁。口渴了,卻忘帶水,便喝了一捧山泉水,甘甜清爽,沁人心脾,一掃所有的疲憊。
四年前,時逢小學畢業十周年,同學們相約來賞過一次杜鵑。那時天馬寨還不能稱之為景區,道路沒有修葺。我們只有徒手拽住樹干或者是地面上的青草,腳用力蹬著后方樹根,連走帶爬,在花叢底下艱難地爬到山頂。在山頂上,我們找到了小學門前的道路、河流、沿途的村落。杜鵑花是沒怎么好好欣賞,仔細回憶起來,滿滿的都是爬山的樂趣。
以至于后來,這座山被開發成景區,宣傳語上“五彩杜鵑花開七色”,我心里還困惑,是五種顏色嗎?我雖去過,但只記得大紅色。
轉了幾道彎,火紅的杜鵑映入眼簾。賞花的道路現已是木質的棧道,還未修葺的部分,也打上了防滑的木樁。道路開辟在花叢中,一路走過,難免會撞落幾片花瓣。杜鵑花有淺紅、深紅、玫紅、淺紫、深紫。
我來得不早不晚,山腳下快謝了,山頂上還未盛開,算山腰處開得最艷。杜鵑開得或早或晚,應該是與品種有關,紫色開得早一點,紅色稍晚。我印象中的杜鵑只有山頂上紅紅的一片,該是去晚了,淺色的杜鵑早已凋零。
我曾去看過云霧山的杜鵑,相比較而言,天馬寨的杜鵑更有野性。也許是與山名有關,有一股“土匪”氣息。
天馬寨山脈沿東西走向順著河流綿延數十里,形似一匹奔騰的駿馬。宋明元季,每政治風云動蕩之時,民眾在此安營結寨,抗暴自保。因此稱之為“天馬寨”。如今的天馬寨已難覓曾經戰火紛飛的影子,只有“天馬”脊梁上綿延數十里的杜鵑花,宛如世外桃源。
杜鵑有的生長在石縫中,有的長在枯敗的毛桃樹莊上,有的倔強地橫在道路中央,直愣愣的擋住了你的去路。枝干總是彎曲雜亂伸向天空,各色杜鵑花糾纏在一起,不分你我,時而稀疏、時而稠密,野蠻地生長。
我時常會想起曾經看過的花、觀過的景。不懂一朵花,可以小看也可以大看,可以少看也可以多看。年幼時,并不知花的美,只知道一朵好花至少氣味好聞,別無其他,因此獨愛深山里的蘭花。
隨著工作學習去了外地,在城市與鄉村間來回旅居,漸漸體會到一朵花的生命。
到了北方,整個冬天,目光所及都是一片片光禿禿的楊樹,天空總是灰沉沉的,地面干涸寸草不生,免不了壓抑與憂傷。至少在家鄉的冬天,山上依舊是墨綠的松樹,烏桕樹星點黃色紅色的葉子作為點綴,哪怕那枯敗的黃草也是有生命力的。好不容易熬過冬天,就極度渴望能看到幾朵花,能帶來點生命的溫度。
也許是,我們司空見慣了鳥語花香,才覺得不足以掛齒,一草一木對生命的滋養早已融入血液里。奔波了那么久,才深刻地體會到,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生活才是最愜意的。
杜鵑花隨處可見,從一朵花到無數朵,蘊含了無窮的震撼力量。
工作后,我也曾爬過不少的名山,去爬異鄉的山,總是抱著最后一次爬的心態,便格外珍惜。而對家門口的山,卻了無興趣,畢竟家常常回,總想著以后有的是機會。
第一次爬天馬寨,應該是小學六年級時的一次秋游,那是整個小學唯一的一次秋游。依舊是小學同學,還有我最敬愛的老師。當我們爬上了山頂,老師指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山脈,數著每座山的名字,并告誡我們:以后一定要走出大山。如今走出大山的我回來了,老師卻永遠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