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肯德基出了新的漢堡,我們?nèi)コ园桑 ?br>
禿鷹:“不了吧,我不喜歡那種東西,你看我的腹肌,整齊又錯落有致,它們經(jīng)不起漢堡的沖洗。”
白貓:“我想去吃,聽說還有抹茶冰淇淋,誰能拒絕抹茶冰淇淋呢?”
禿鷹:“我能,我覺得抹茶并不好吃。”
白貓:“你摸摸自己的喙,捫心自問一下,你可曾真的嘗過抹茶的美味嗎?”
禿鷹:“展開講一下。”
白貓:“是化開又冷凍的脂肪,就著草和樹葉的氣味,吃一口可以躺下回味半分鐘。一定要一口吞下,你的喙讓你沒法嘗試,你是被冰激凌淘汰的物種,你憑什么說不好吃?”
禿鷹:“脂肪有什么好的?”
白貓:“脂肪不好,可是這是不讓人厭煩的脂肪,讓人快樂,是生活的溫水。”
禿鷹:“生活是什么樣的,為什么要溫水呢,我們是不是青蛙,我們要警惕溫水。你看你自己,已經(jīng)這么胖了,不要再吃冰激凌了。貓貴在節(jié)制,請你自重。”
白貓:“你懂個屁的貓,你不要揣測貓,沒有任何動物可以,猜到我們的心思,沒有。現(xiàn)在我不想吃冰激凌了,我只想和你談?wù)摚阕詈貌灰┏鲴R腳。”
禿鷹:“我是兇殘成性的禿鷹,是天生的冷血動物殺手,你想和我談?wù)撋叮课医裢砉?jié)食,要減肥的。”
白貓:“我也不知道從什么開始好,這個時候應(yīng)該談?wù)撎鞖猓禾斓搅恕!?/p>
禿鷹:“冬眠的蛇都醒了,我日,我終于可以不靠壓縮餅干度日了。”
白貓:“是草長鶯飛的三月,你卻只想捕蛇,你看到草和樹都醒了未?”
禿鷹:“那又怎么樣,我是天生的飛行員,我兩只眼都是5.3的頂級視力,我要捕蛇。”
白貓:“我會爬樹,等樹葉長出來的時候,我們?nèi)渖峡达L(fēng)景吧。”
禿鷹:“行啊,我會飛,太容易了。你想看什么呢?這片地方這么千篇一律,像翻過一頁又一頁的政治書。”
白貓:“風(fēng)景沒什么,看風(fēng)景這個動作可以推動我。”
禿鷹:“怎么呢?”
白貓:“我需要儀式感才能活,作為一只貓,我是個睡醒一覺一定要伸一個懶腰的那種貓,我還在早晨六點鐘洗臉,就著晨光。除了這些呢,我靠貓糧度日,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吃過老鼠了。”
禿鷹:“你要嗎?我家還有幾只死老鼠。”
白貓:“不,不要。我不是捉不到,我不喜歡老鼠的味道,酸澀且多毛,我要薄皮去血,還有風(fēng)干15分鐘才能下嘴,你知道這么久都足夠我吃完一次貓糧了。”
禿鷹:“不吃老鼠的貓算什么貓?”
白貓:“吃老鼠是不是一個儀式感,我們貓并不喜歡吃老鼠,老鼠的口感真的很差,和魚差大概差一棵橡樹那么高,魚很好吃,老鼠不行。”
禿鷹:“那和看風(fēng)景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白貓:“吃老鼠是我眼中作為貓的儀式感,我拒絕了,我和那些貓不一樣,我吃貓糧,喝牛奶。你知道的,小牛是我的朋友,我大概每天只喝他午飯的一口那么多,他對我真好。”
禿鷹:“說風(fēng)景。”
白貓:“你不要急嘛。我剛剛說了,我和那些貓不一樣,我是一只白貓,你想,這片地方多久沒有一只白貓了?我的使命不是捉老鼠,其實我是個詩人。”
禿鷹:“吃漢堡的詩人。”
白貓:“誰也沒有規(guī)定詩人到底什么樣子吧,我會寫詩就可以了,我骨頭里有一股力氣,促使我去看風(fēng)景,我需要這種儀式感證明自己的詩人身份。”
禿鷹:“你不要講詩和遠(yuǎn)方。”
白貓:“詩就是詩,不關(guān)遠(yuǎn)方的事。只是好看的風(fēng)景能讓我熱愛生活,我能寫詩。”
禿鷹:“生活為什么要熱愛,我們不是在生活嗎?”
白貓:“是。是那些蠢蛋規(guī)定了對生活的熱愛,我不知道什么是熱愛,不過我聽說喜歡旅行的貓比較熱愛生活。”
禿鷹:“你想熱愛生活嗎?”
白貓:“我不想,熱愛這個東西是沒法主觀能動的,只不過上次我看東邊太陽升起的時候,黃色和紅色的光打在樹干上,打在河馬的頭上,落下長不啦嘰的影子,那一刻,我意識到自己可能熱愛生活了一下。”
禿鷹:“其他時候呢?”
白貓:“其他時候我只想做一個躺著的貓,舔毛或者摸頭,都很好。”
禿鷹:“我覺得你不是熱愛生活了,你熱愛了生活里的別的東西。生活從來就擺在這兒,破破爛爛又千瘡百孔,我看一點也不可愛。”
白貓:“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猜是生活里涌現(xiàn)的詩意。陽光帶來了詩意,怪不得尼采寫,‘要有光’。那我明白了,我沒熱愛生活,太好了。”
禿鷹:“你太刻意了。你也是一個成年貓了,為什么還不會生活。”
白貓:“我六歲才離開我媽媽,你知道,我們貓的生命才十五六年,我沒長大。白貓不想長大。”
禿鷹:“我覺得我會生活,我沒見過爸媽,我從殼里來,睜眼有一些吃的。吃光之后就自己去覓食了,我算是孤兒吧?”
白貓:“算。那你覺得自己可憐嗎?”
禿鷹:“為什么這么說?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這個詞,我快活得很。如果一個東西你從來沒得到過,那就談不上什么失去,明白未?我只有在金錢豹帶著他兒子覓食時候才會涌起一些些不舒服,我把口水吐到他們頭上,水平方向勻速運動,豎直方向自由落體,一般很準(zhǔn)。”
白貓:“是對比,對比帶來不快樂。那你孤獨嗎?”
禿鷹:“我 alone,但沒 lonely,我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感覺,孤獨感是一種感覺,伴獨處而生,我們鷹,有幾個不獨處?”
白貓:“講一講,我覺得我孤獨。”
禿鷹:“在看到一群動物呼嘯而過的時候你才會覺得自己形單影只,我討厭群體,我是天生的精神貴族,我的口,眼,耳,大腦,都只為我而服務(wù)。孤獨感是空間割開了時間,是時空的破布條。所有生物都有自哀自憐的傾向,我們假定自己過得更不容易,才能對自己多更多肯定,‘啊,我肯真努力啊!’,就是這樣的感覺。”
白貓:“自憐是錯的。”
禿鷹:“是錯的。”
白貓:“我喜歡夜晚,夜晚我就精神百倍,還能看得更清楚。我在夜晚的生活節(jié)奏很穩(wěn)定,不會被打亂,可是我媽總說我熬夜不對,她說那是貓頭鷹才干的事情。”
禿鷹:“我們鷹都擅長在夜晚活動,貓頭鷹被過譽了。”
白貓:“我就總在想,白天的生活這么讓我疲勞,是不是因為總有別的動物打擾我,我媽就不提了,還有我那些朋友什么的,甚至那邊,小賣店的營業(yè)時間也讓我恐慌。”
禿鷹:“夜晚和月光是秩序的使者。”
白貓:“對,眾貓皆睡我獨醒。我們晚上見吧,既然大家都是晚上清醒。”
禿鷹:“...隨你便。”
白貓:“我們可以一起感受月光嗎?”
禿鷹:“然后你就會說,‘啊,今晚月光這么美啊!’之類的,你們詩人。”
白貓:“嗯,然后你應(yīng)該說,‘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