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齊樂/文
九年前的那個八月,我的雙腳剛踏上深圳的土地,就被這個南方城市特有的潮濕悶熱的氣息所籠罩。在北方的干燥清爽中度過了二十多年,突然被南方的潮濕湮沒,那時的我感到一股陌生的氣息如抽絲般襲來,絲毫沒有一絲歡喜和靈動。
剛下火車,便看到大大的字幅“深圳歡迎你!”“來了就是深圳人!”我心中卻狠狠地想:“三年后我一定要殺回青島。在這個離家千里之外的一線城市,我終究是一個過客?!?br>
當車子行駛在深南大道上,路邊矗立著五百強企業大樓,奪目的LED LOGO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我來到了這個一線城市,真真實實要融入到這個年輕的經濟特區。
八月份的深圳像一個大蒸籠,白天熾熱的太陽灼灼地烤著大地,傍晚雖然太陽落山了,可悶熱的氣流緩緩涌入,一絲涼氣都不能侵入。
兩個周后,我和H先生都有了一份白領工作,每周上五天班,周六日休息。深圳有著強大健全的公共設施和公益市民服務項目,我們周末的娛樂就是去各個圖書館看書,聽免費講座,參加免費沙龍和逛各種免費公園。
我們走遍了深圳市圖書館,南山區圖書館,寶安區圖書館,連西麗大學城的圖書館也溜進去體驗了一把。這座年輕的城市雖然沒有北京、上海的文化底蘊濃厚,但是她的文化氣息,只要你去捕捉就會感到一股墨香濃濃地撲面而來。
深圳幾乎到處都是免費公園,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尋一處公園游玩,最遠去了鹽田梧桐山,最近的就是家門口的中山公園。這個綠化率達到百分之七十的園林城市煥發出她獨特的魅力和氣息。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我對這個城市有了更多的認識和漸漸滋長的喜愛情愫。
那時的我們租住在南山區北環邊上的一套集資房里,朝北,陰面,每天都是在刺耳的車鳴中入睡,早上又從陣陣咣當咣當的車響中醒來,噪音太大以致不敢開窗,只是因為這套房子租金便宜且離公司近。為了節約路費,我們騎車上班,為了節省飯錢,我們中午自帶便當,為了多賺錢,我們努力工作提升自我。
我們逛免費的公園,坐便宜的巴士,去各個公益圖書館,買簡單的飯菜,捕捉每個生活中的小確幸。那個時候我們不去覬覦哈根達斯的美味,一頓麥當勞、肯德基亦或必勝客就足以滿足一周味蕾的期許,一本好書,一部老電影就能填滿精神世界的溝壑。
那個時候的我們貪婪而滿足地享受著這一切,有Hold得住的工作,租得起的房子,有書讀,有公園浪,更重要的是心中有滿滿的希望。
雖然回頭看看,那段時光是物質最匱乏的時候,但也是精神最富有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不會去想是要“坐在寶馬車里哭,還是坐在自行車上笑” ,也不會去在乎別人年薪百萬開豪車住豪苑,而我卻拿著幾千塊的工資喜滋滋地住在出租房。那時的我們只是篤定地堅信生活早晚都充滿陽光燦爛的笑臉。
三年后,我們逐漸跟這個城市融為一體,竟然將當初剛下火車時的錚錚誓言忘了個一干二凈。后來我才知道,不是因為回去的路太遠,而是這里的風景和氣息太令人眷戀。我們各自忙碌而又各自執著,腳踏實地且目光堅毅,我們雖有焦慮,有爭吵,但我們一天都沒有放棄,一步步地升職加薪,跳槽筑夢,一步步地活成那個讓自己喜歡的人。
那個時候深圳的房價也已經動輒到了一兩萬,深知一時買不起,我們竟也沒有刻意為房子而焦慮,只是覺得一切順其自然,按部就班,總有一天我們會有能力為自己的夢想買單。
那個時候,我們也一度標榜高曉松的“生活不僅有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蹦贻p如我們,我們去了海南三亞體驗海洋的真諦,去了桂林陽朔捕捉劉三姐的身影,去了云南大理麗江體驗彩云之南的神奇色彩和淳樸民俗。旅游之于我們是另一種“但行好事”的體驗和人生的大確幸。
第四年,我和H先生竟攢夠了房子首付的錢,我們掏光所有積蓄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終于在這個城市買了第一套房,一度身上只剩下兩千塊錢,還背負著近百萬房貸,可謂一朝回到解放前。
然而,拿到紅本那一瞬間的喜悅還是將我推向了幸福的海岸,我甚至為這套二手房設計了各種風格構思,然而卻因為囊中羞澀,現實與理想的鴻溝還是逾越不了,我們簡單刷了墻,配了一下軟飾就匆匆入住了,因為早一個月住進來就意味著可以節省一個月的房租。當時的房價雖然也不低,但是并不像現在漲得這么瘋狂,令我們大跌眼鏡的是,住進來一年就翻了一倍,現在已然翻了三倍。
我們沒有大悲也不會大喜,房子之于我們是剛需,不能賣掉變現,喜又能如何?住在自己的窩,孩子戶口、上學等問題畢竟不用擔憂,悲又能如何?
又一個三年后,我們在惠州全款買了第二套房,又恰好趕在深圳限牌之前買了車子。一切的一切看起來是那么地機緣巧合卻又如此地順理成章,一切卻又是在不經意間發生。
高爾基說:“要是我們只限于夢想,那么誰來使生活成為美麗的呢?”
泰倫底烏斯說:“由于你不可能做到你所希望做到的一切,因此,你就應當做到你能夠做到的一切.”
當夢想遙不可及時,我們只需俯下身讓生活更加美麗,讓羽翼更加豐滿。終有一天,你或許會發現,這便是通往夢想的一條幽幽綠徑。
在深圳這個城市,我們依然行走在路上。住著自己的房子,但需要還房貸;開著自己的車子,卻只是標配的代步工具。尤讓我感到慶幸的是,有一個從校園走入婚姻的愛人,不是高富帥但足夠溫暖上進;有一個兩歲多的女兒,不是最優秀但是健康可愛;有一份工作,不是壯志凌云日入斗金但足以撐得起日?;鹃_銷。
在深圳,我沒有大富大貴,我做著一枚安安靜靜的普通人,但是我不甘平庸,我有機會在上班之余繼續深造讀研,我亦可以在上班,讀書,帶娃之余重新拾起我的文學夢,我希望在奔往夢想的路上一步一步地走得堅定而有力。
我跟深圳有個約定:但行好事,莫問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