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是一個人的狂歡

圖片發自簡書App


?星期五晚上,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家里。父母和我姨他們都去給姥姥過生日要兩天才回來。

原先跟我說好我也同去,姨家表哥開車去,在姨家表妹那也做了同去的承諾。和姨家表姐妹我們都很合得來,說話也很自在。其中小妹尤其喜歡我的文章,只是無從評價。只要我寫的文章她總要看一遍。去那天她在路上也是看我寫的文章,她這樣做無非是想令我歡喜。雖然這樣遷就答應在車上和我討論《紅樓夢》,她知道我是個《紅樓夢》迷,或許是年少,到現在仍參參不透。而我,卻是連找借口的力氣都沒有,就果斷拒絕參加。

之所以不想去,不是對姥姥感情漠然,實在是不喜歡人多。一大家子擠在一輛車上嘰嘰喳喳,簡直是要命。再說長輩問起婚姻之事什么,那便更難堪了。

觀念里一直覺得眾樂樂的事情對我來說實在是負擔,而且艱難。

回到家里父母早已離家,或許對我執意不去有些誤會,略微帶些傷心。孝而不順一向是自知的缺點,浪子只不過歸來小歇,在這種事情上仍然做得自私。有時候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

我明明很愛熱鬧,很喜歡人多的地方。可現在最想逃離的就是人群,最怕見到大家對我憐憫的樣子。就像是天下最大的苦難都壓在我身上。我明白他們都是關心、愛我的親人,無論他們露出什么樣的表情都在情理之中,都身不由己。而我,卻是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冰箱上貼著一張便利貼,是父親的筆跡,叮嚀冰箱里有些什么食物,記得自己做些吃的。看到這些,我的心一陣泛酸。重新貼回冰箱上。

對著一室沉寂,是駭然心驚,覺得自己這回做得過分。不陪父母過去,竟然也會有這樣深重的罪惡感,家庭的包袱未免背得太沉重了。父母定是那種怒其不爭的心情出門了!

我將大門鎖上,拉上窗簾,做出一個家中無人的假象。讓親鄰朋友都知道家里沒有人,我不想見到任何人,記住,任何人。

在家里,我的心態并不平衡,怕出門被人指指點點,怕眼睛被人潮堵住,怕被好友看到約出去,來占據這些“寶貴”的時間。更怕聽到有人提起玉瓊這個名字,這些事總使我莫名其妙地覺著悲涼。

每一次,當我遇到朋友時,總感覺她們帶著那些質疑又驚奇的眼神看著我。不是聽說他出事了,是真的嗎?哦,原來是真的!那你多珍重。真為你感到難過。我臉上雖然微微笑著,身上卻冷得徹骨,揮之無力,一任自己在那忽遠忽近悲憫的語音中飄蕩,直到她們的悲憐達到極限。

本性是最愛玩的人,小時候我家隔壁那個廟宇的神仙身上的裝飾掛件,都被我一一竊取,有用的就用,沒用的就扔。也不記得什么時候,我跪在祂們面前,虔誠地祈求寬恕。禍是我闖的,所有的罪責我都愿意承擔,只是不要傷害我的愛人,不要傷害愛我的親人就行。我想那陣子,各路神仙都很忙,無暇顧及我的祈求!我不怪誰,誰也不怪!這些因果循環,未免來得太快,也找錯了人。這一切,明明是我做的,為什么要牽扯無辜之人?為什么你們不索取我的命?我仿佛看到神祇顯示,就目前而言,你當真認為你還活著?我終于明白了,真想傷害一個人,不用動刀動槍,只需抽取她的心靈支柱,就可以把她打入萬丈深淵。你們都是神仙,真是軍事家!

午后懨懨的陽光灑滿窗欞,我搬著凳子坐在那兒發呆,院子里桐樹葉長有巴掌那么大,正前方是一片鳳仙花田,花團錦簇,蝶飛漫舞。看見這風景,恍如進夢,心里漲得滿滿的復雜滋味,又無人可訴。

牡丹含露真珠顆,美人折向庭前過,含笑問財狼,花強妾貌強?是檀郎,不是財狼,說你多少遍了。故意的,你奈我何?你,回答!檀郎故相惱...不等他念完,就拿起手中那朵鮮花砸他,花有我好嗎,我還可以陪你吟詩作對,花可以嗎?我心中一緊,雙臂抱懷,垂下頭來。空氣中仍舊彌漫著快樂的氣息,檀郎說,花美,瓊更美。

在新鄉,我的心總是屬于街頭巷尾,遨游書海和博覽館是早年的功課,而今,現世民間的活潑才是牢牢抓住我的大歡喜。

只是懷念平原路,輝縣的路認識的不多。

平原路街上有行人和商家,火車站是平原西段盡頭,由西往東,走出火車站是一家超市,再往前走是一家視必康眼鏡店,穿過眼鏡店是平原商場,再往前是新鄉賓館。陽光傾斜下來,照在樓層玻璃窗上,總讓人懷疑,今世何時?這樣明媚的陽光屬于今生還是前世?繼續行走至百貨大樓,這家商場和平原商場都是河南省百貨業歷史最悠久的商場。

自閉癥是一點一點圍上來的,父母不在家,房門深鎖,才發覺這種傾向已是病態得不想自救。

那么就將自己關起來好了,只兩天也是好的。

本來當天有和朋友約好的飯局,我心里掙扎得相當厲害,事先講明時間不夠,到那坐坐就走,她們也都同意。又覺得這樣顯著不夠誠意,到那一會兒便走,還不如不去。打電話道歉改天再約,朋友們大呼小叫一場之后,看我仍舊堅持,也就放了我。

我再次審視一下門鎖,連鎖芯也仔細看看,確定是扣上了。窗簾全部拉上,一層的陰暗里,除了寂寂之外,另有一層重重的壓迫逼人,卻也教人十分心安。

我將桌子抵住門口,開始打掃衛生,將屋里每個地方全部打掃一遍,角角落落也不放過。打掃完,轉個圈掃視四周,然后我發覺家就是一座城堡。我,一個人像十六世紀的鬼也似的在里面悄悄地坐著,用石頭刻些別人看不懂的字。

回來時帶的夏天衣服沒幾件。春天,本就忽冷忽熱,為了避免感冒只帶些厚衣服。沒想到家里已經嬌陽似火。

那次在百貨大樓買了兩條裙子,回去時忘了帶,沒想到一擱就是兩年,拿出來試試確實說不出什么地方不合意,于是決定親自改動這條裙子。自己也奇怪當時怎么那么喜歡這條裙子?

?我坐在椅子上,將新裙子全部拆掉,一刀一刀再次剪裁,拿出針線盒的粉筆,在布的反面輕輕細細地畫著。

手機里放著音樂,聽著音樂做事情,是我一向的愛好。

說是沒有耐性的人,回想起來,確實如此。以前“家”里的一飾一物,全是他精心設計,加上能工巧匠精心制作而成。我從沒有如此認真去對待過任何一件事。

一個人帶給另一個人的影響或許就是一輩子,這種意識也是我這次才恍然發現。人,不是不能改變,只是看你肯不肯改變。有時候,人,成長或許就是朝夕之間,這種成長必定刻骨銘心。

天熱得令人已經放棄了跟它爭長短志氣。電扇是熱風,冷氣太陰涼,不想開窗子,沒有風吹進來。

?整整齊齊的針腳使自己覺得在這件事上變得近乎苛求,什么事都不追求完美的人,在這件事上付出又付出,要它十全十美。而我,在這份看來也許枯燥又單調的工作里,的確得到了無以名之的滿足,踏踏實實縫住了我的心。

?萬事俱備開始縫制的時候,再一抬頭,已是萬家燈火,朦朧的視線里,一室幽暗,要不是起身開燈,那么天長地久就是一輩子縫下去都縫不轉的了。

阿姨教過我做手工,雖然做得不好,也可以勉強通過。手工是細工慢活,慢慢細細地做,總給人一份歲月悠長,漫無止境的安全和穩當。

有一天他去出差,我閑賦在家無所事事,就纏著阿姨教我做針線手工。阿姨問我想做什么,我說給他做件衣服。阿姨很樂意授教,她很寵溺我,無論我是一時興起,或是長久打算,只要我開口,她必應。

知道他只穿純色衣服。我走遍大街小巷找不到制衣店,阿姨看我垂頭喪氣回去,就知道遇到困難。她在他穿衣間衣柜底部翻出一塊純白色棉布。我笑著接過去,為什么我天天來這,竟沒有發現這里別有洞天?當然,就算我看到也不會在意。

?我欣喜若狂的看著阿姨,她只是理解一笑。我年紀尚輕,怎會懂得那么意味深長的笑意?

材料準備齊全,就開工。剪刀,針線,粉筆。阿姨邊給我講解,邊用粉筆在上面畫標記,剪裁。我幫她穿針引線。

“你們這一代的人真幸福,穿衣服都買現成的,不像我們那個時候,穿衣服全靠自己做。你們現在和朋友在一起比衣服的牌子,我們在一起比的是針腳上的功夫,掩邊掩得齊不齊,針腳走得勻不勻,縫出來的衣服平展不平展,穿在身上合身不合身。停,針腳太大。”

阿姨邊敘述歷史,邊看我縫制,厲聲打斷我笨拙的手工。

“你認真點,一針一線都要認真對待。”阿姨接走我手中的針線,取掉我手上的頂針,戴在她右手上,右手一根銀針靈巧飛快地在布上蜿蜒蛇行。阿姨掩邊掩得筆直,針腳走得又勻又密。不但如此,而且氣勻神定,不像我沒縫幾針,急得鼻尖上直冒汗。

我舔臉湊過去,一臉討好:“阿姨,你長得這么漂亮,針線活又做這么好,為什么到現在還是單身?難道就沒有帥哥追求你嗎?我覺得肯定是追求你的帥哥太多,你挑花眼了,不知道怎樣選擇,所以,才不肯嫁的,是不是?”

阿姨抬起頭,冷眸掃射。完全不是上一秒那個和藹可親的阿姨,嚇得我猛一緊張,吃吃傻笑。或許她看我被她的嚴肅嚇著,又換上一副比較不嚴肅的表情。

“別沒大沒小的瞎胡亂問,有功夫好好想想怎樣把衣服縫好!”聲音不乏威嚴。

我駭然點頭,不敢多說一句廢話。這件事,在這個家好像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一個不可觸及的底線。包括對我百般寵愛的他,也對這個問題避之不談。我好奇心強,他們越隱藏,我就越想挖掘謎底。當然,后來我也受到很嚴重的懲罰,被關禁閉兩天,抄寫史記兩遍。

話題扯遠了,言歸正傳。剩下最后一點掩邊,阿姨讓我縫制,我接過去再也不敢有分毫馬虎。按照她說的認認真真去做。衣服做好了,我的手指也傷痕累累,一個個小針孔被鮮血填滿,心被自豪喜悅占據。

想給他個驚喜,我特意放在他衣柜最顯眼地方。果然,達到我想要的效果,他很喜歡那件“我”和阿姨的杰作。直到現在那件衣服仍舊放在那個地方。如果一切還在的話!

最愛在晚飯過后,身邊坐著我愛的人,他看書或看電腦。我蜷縮在不遠處沙發上,拿著他指定的書籍,一字字一行行一頁頁認真閱讀。偶爾,兩人也有一搭沒一搭討論不懂的地方,將那份對家庭的情愛,一點點滲透進骨髓里,記在一片片扉頁里。然后有一日,上班回來了,書桌上放著一本關于他的日行筆記,是我寫的,關于他的。

純白色長裙只差荷葉袖還沒有縫上去,對著馬上可以完工的衣服,倒沒有什么太大的喜悅。我不如阿姨那般心靈手巧,如果她看到這件衣服指定不過關。針腳大,有的地方還鄒鄒巴巴的。這便有如旅行一般,眼看到達目的地了,心中總有那么一份不甘心和悵然。

?夜深了,寂靜地深夜,總是多出些神秘與悵惘。聽說每到深夜埋藏在地下的孤魂野鬼都會游蕩在人世間。他們無處可去,即便有家也回不去。據說在另一個世界,有一個地方叫作“望鄉臺”。據說到那邊去的人,在我們世上叫作死掉的人,在真正跨過去之前,是要被帶去“望鄉臺”看的。他們在臺上看見了故鄉和親人,方知自身已成靈魂,已分了生死界限,再也回不來了。那時因為心中不舍,靈魂也會流淚的,然后,便被帶走了。故鄉,親人,只得臺上一霎時相望變成永訣。

流淚時,雨也開始下了。親人們只知道下雨了,卻不知那是臺上人在告別。

雨,大滴大滴地打在身上、臉上、頭發上。涼涼的水,慢慢滲進了皮膚,模糊了眼睛,它們還是不停地傾盆而來,直到成為一條小河。穿過了那顆我常年埋在黃土里已經干裂的心。

然后,每一個早晨,每一個深夜,突然在雨里醒來的時候,我發覺仍然是我獨自承擔一切。

?“望鄉臺”不是給我的,沒有匆匆一霎便被帶走,原來仍是世上有血有肉的人。

這是一個事實,便也談不上悲喜了。

?手機鈴聲嚇壞了我,原來是父親知道我怕黑,打電話囑咐我,如果害怕,就讓隔壁鄰居家姐姐過來陪我。我說不用,我自己可以。父親看我實在堅持,才不放心的掛斷電話。

?剛掛斷電話,手機還沒有放回去就又響了,不是父母,是過去童年就認識的小伙伴。

“你今天怎么了,不是說一起出來吃飯,為什么放我們鴿子?”

“不好意思,今天都是我不好,改天我請你們吃飯。”

“難得回來一次,也不想著出來和我聚聚,不會是在外面發大財了,瞧不起這些窮姐妹了吧?”

我在這邊笑聲很響,讓她可以聽清為止,不說話。

“我們已經吃過飯了,打了會兒牌,大家都說要去KTV你去不去?”

“不去了!”

“在家陪爸媽嗎?”

“不是,他們去給我姥姥過生日了,家里沒人。”

“那你是誰,不是人嗎?”那邊笑了笑,又說:“出來玩嘛!悶著多無聊!”

“真的不想出去,你們玩吧,玩開心點!”

對方掛了電話,我坐回椅子上對著那攤裙子突發心慟。

?如果這條裙子是一件襯衣呢!如果我縫的是一件純白色襯衣,那么永遠永遠回不了的家又有誰要等待?

?自己泡了一桶面,又在冰箱里拿出一個冰淇淋,當了晚飯和宵夜。

電視不好看,洗臉,敷了面膜再回到放著裙子的桌邊,該是荷葉邊要縫窄些了。

想到同齡的那群朋友們在KTV狂歡,那一針又一針長線便是整整齊齊也亂了心思。即便是跟了去瘋玩,幾個小時之后也是曲終人散。深夜里單單調調的足音回蕩在街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也是享受,又何苦去湊那份不真實的熱鬧呢!

?針線本不會說話,可是電話來過之后,一縷縷一寸寸針腳都在輕輕問我:“何處才是你想要停留的港灣,你要縫到什么地方才叫天涯盡頭?”

針刺進了手指,緩緩浮出一滴圓圓的血來。痛嗎?一點也不覺得。是手指上一顆珍貴無比的紅珍珠。“你是我從小就呵護的一顆小珍珠,無論發生什么事,也不足以我對你不管不顧。”這一刻,我的胃一陣痙攣。我忙捂住,喝口甜水,讓蜜水來灌溉我那個不爭氣的胃!

這么漂亮的長裙子,不穿著它去約會,那么做完就送人好了。送走了再做一條新的。

鄰居伯伯家每到午夜十二點整,鬧鐘必定大鳴。那個聲音在我的童年記憶中伴隨著我成長。多年未進家門,都忘了這種古老而滄桑的聲音,如今忽然響起,如同穿越前世的錯覺與今世的心安。

鬧鐘那么狂暴的聲音,使我嚇了一跳,那時候,正穿了新裙子低頭綁溜冰鞋。家里空間太小,走幾步都覺得局促。燠熱的夜, 膠水一樣貼在皮膚上,竟連試滑一下的興致都沒有,懶懶地又脫了鞋子。

聽朋友們說廣場上可以溜冰,只是深更半夜一個人太危險!

拉開窗簾一角看去,外面只是一幢又一幢陌生的房子,看不見多年后熟悉的一切。我自己都疑惑這個成長的地方,讓我充滿陌生感。究竟哪里才是我的家,屬于我的避風港?

夜,被夏日的郁悶凝住了,不肯流過。拂曉遲遲不來,那么我就去書房找我的舊夢吧!

這個房間很少有人來的,一盞昏暗的小黃燈,幾層書架上放著塵封的故事。

每次回來,總想翻翻那些無人問津的書籍,盡管已經倒背如流了,一本本的書籍,都藏著我那逝世的青春與夢想。可憐的阿Q到死都不知道反抗,到最后他仍然覺得這種死法是理所應當!開心的死去,我想應該比痛苦的活著要更幸運!以前總為阿Q的死黯然落淚,多年以后自己做了那朵漂流的浮云,才發現那也是一種幸福,一種很自我的幸福。

歲月悠悠,漫長沒有止境,別人活了一生,終究還得了一個墳墓。那我呢,已經活了幾場人生,又得了些什么?

想著身體里裝著一個生死幾次的靈魂,又嚇得不敢去浴室,鏡里的人萬一仍是如花,我已暮暮遲年,那就更是駭人心碎了。

?深夜的手機又響了,幾點了,還有人給我打電話?我走過去看看,按下接聽鍵,那邊就笑了。

“我一猜你就沒睡,一起吃早餐好不好?”

“半夜吃什么早餐,不去!”

“你沒生病吧,自己看看天色。”

什么時候天已亮了。

“不去了,一夜沒睡,困了,不想動!”

“你就是豬!”

聽見對方說完,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就掛斷電話。

寂寞如影,寂寞如隨,舊歡如夢,不必化解,已成共生,要割舍是割舍不掉了,也不可能割舍。

我迷迷糊糊地趴在床沿和衣而眠。

醒來的時候,又是好一會兒不知身在何處。

多么愿意就這樣懶懶地躺下去,永遠躺在一棵柳樹下吧!

可是手機又恰不逢時響起來告訴我,這是家,在父母的護佑下我就不可能安心長眠!

我猜測為什么我一回家便有些迷失,在家里,完全的呵護拿走了生命的挑戰和責任,不給負責的人,必然是有些不快樂的。

走進父母臥室,里面陳設從不曾改變,好像他們是故意這樣安排,讓我這個天涯浪子每次回歸,總可以輕易掉進一個時光陷阱里。仿佛一切都還在,我從不曾離開,也無謂歸來!

夢,大抵都是美好愿望的寄托吧!我也不例外,喜歡做夢,不管能不能實現,一旦有了那個夢,就不輕易走出來。周公解夢也不見得可靠吧!

記得多年前我做了一個夢,帶著女兒去長春德惠探親。火車走到一半路,忽然停下來,什么原因不清楚。只知道列車長讓大家都下車,我和女兒一起下了火車。當時,已經黃昏,殘陽映紅了天地,映紅了路人的臉。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記憶中是在一條小道上行走,身邊不斷有牧羊人趕著羊群經過。我和女兒莫名其妙走進一家農家院,好像沒有出現進去的場景,就直接坐在屋子里的圓桌子旁等待,現在想來也很奇怪當時坐在那等什么。如果吃飯也沒有見服務員,反正我帶著孩子就坐在那兒了。離家千里之外,坐在那兒我竟覺得那是一種理所當然,沒有生出半分不安。

后來徑直進來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孩,他面容俊逸,身穿一件淺藍色休閑服,一條純黑色西褲。他在我面前坐下,很自然拉拉我的手,然后摸摸我的額頭。他眼中流露出那種無限眷戀,讓我更加安心。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彼此。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我只知道我與他似曾相識,他的一舉一動都觸動我那根心弦。

又切到另個畫面,我們在一家很小的飯館。記憶最深的就是餐桌上擺著一份魚。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很認真挑出魚刺,然后,把魚肉放在我碟子里。他忽然用一種很哀傷的眼神望著我,那一刻,我仿佛聽到不知哪里傳來一個清脆的破碎聲,或許是誰把餐具打碎了?我吃的很快,因為要趕火車。

他身邊有一位女孩,模樣清秀,身段優美,舉止優雅一直在照顧他。我沒有過多的理會他眼中透露出的信息,也沒有在意他飲酒如水。吃過他挑過刺的魚,我就要匆匆離開。

忽然瞥見他眼中有著難舍難分的與極度壓抑的感情,如山泉清澗緩緩傾瀉。他的眼神那樣悲傷,那樣不舍,他不肯表達。我想那一刻他一定痛苦到了極點。到了我要離開的時候了,他還是沒有說一句話,我看他的目光那樣憂傷,又那樣不舍,可卻不曾開口挽留。我懂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每一分每一毫的信息,滿是挽留!只是我沒有理解。

我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提著行李箱,走到門口回頭張望的時候,看他趴在桌子上,我看不到他的面孔。我禮貌的問,他是不是喝醉了?女孩對我嫣然一笑,柔聲說:“你走吧,沒事,這里有我照顧他。”

我沒有再多看一眼便走出去,抬起頭已經天亮。前方不遠處有一輛公交車,我坐在車上。也許是心系與他,感覺公交車會路過飯館。我刻意坐在窗口位置,懷中是剛滿一歲的女兒,在牙牙學語。車果然路過那里,不同的是,那家飯館關門了。我想他肯定已經離開了,因為門已上了鎖!鎖住了那扇門!

?醒來時那把冷冰冰的鎖和那扇門的畫面滲透我的肌膚。五月的天氣,卻給我帶來風雨交加,酷暑嚴寒。直至如今,那份懊悔仍深深糾纏著我,后悔自己選擇離開,后悔我永遠理解不透他給我的那些委婉含蓄的信息。他明明就是我日夜思念,日夜盼望,甚至于生死相隨的靈魂,而我卻在途中拾獲又親手丟棄!

?鄰居姐姐打電話來,讓我去她家吃飯。我說今天不在家,改天吧!我是誠實的孩子,大人們都覺得誠實的孩子永遠都不會撒謊,所以很輕易就信了我。

這是一條我自制的裙子,是獨家設計的,無論好與不好它都是獨一無二的。我穿著它,幻想著站在海洋之中,長發隨風飛揚。

嗅到海洋特有的氣息,覺著微風拂面,長裙飛舞,那片藍澄澄的晴空,正串起了一架彩橋,而我,乘風破浪地向那兒航去。

船有很多種,代表不同的語言和呼喚。

我的這一幅只要拿掉一個顏色,就成了一句旗語——我們要醫生。

奇怪,是誰教會我認的旗幟,又有誰在呼喚著醫生!

女人啊!你在癡想些什么呢!

抬頭看著那件掛在衣架上的裙子,它迎風飄揚。我的眼光愛撫著這件柔軟的裙子繾綣地笑了。什么時候,又開始了這最親密的默談,只屬于我們的私語。

船長,你要什么船票,我的心思難道你不明白嗎?一切都結束了,一切又開始了,我只是在精心等待著,等待那七顆星再度升空的時候,你來渡了我去海上!

家里死一般的寂靜,沒有聲音。

將這未盡的青春,就這樣交給大地的肯定吧!我不在乎,真的!

午后的初夏沒有蟬聲,街邊悠長的喊聲撲空而來——修理鋼精鍋,補鍋底的來了——

我靜聽著那一聲聲勝于夜笛的悲涼就此不再傳來。可是那聲音又在熱熾如火的烈日下哀哀地一遍又一遍地靠近,遠走。

?母親每次聽到這種聲音,總會翻箱倒柜找陳放很久的舊鍋拿出去修補。我也跟在母親后面等著,天氣很熱,母親就會給我一角錢讓我買冰糕。接過錢買個冰糕就從母親面前消失,躲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小角落,盡情感受著冰糕的甜蜜與清涼。

?呆呆地聽著那喚聲漸行漸遠,而我,卻賴得出門看看,只是覺著滋味復雜的辛酸。

去院子里摸摸父母臨出門前洗的衣服,都已經干了。將衣服撐連著衣服一起收下來,再將衣服一件件疊好,放在它應擺放的位置。其實也無謂什么該不該,放它在哪它就屬于哪,衣服沒有反抗的權利,也是怪可憐的,它們也是不由自己的啊!

把昨天吃的泡面桶扔進垃圾袋內,拿起一看,上面全是蚊子。

想用滅害靈打死它們又覺得這樣太過殘忍,反正都是要扔,何不帶著它們一起埋葬!我小心翼翼用袋子連紙筒一起將它們一起罩住。我看到它們在袋子里受到驚嚇四處亂飛,像似一個再做垂死掙扎的人,可憐又可笑!

我將它們一同扔進院子里的垃圾桶里,它們還在不停地掙扎。我頓時疑惑了,究竟是滅害靈對它們的傷害小,還是這樣傷害小?我還是忍不住解開袋子讓它們飛出去,就算是婦人之仁也好,在我的手中,不能讓一個遵循食物鏈盡責的生命喪失,因為我沒有這份權利,盡管我也討厭蚊子。

再次走進書房,翻著同樣一本書,細細閱讀。我很清楚中間的細節,人物,只是我很累,視線朦朧,而我的心,也是倦了。

讀這樣的書如同與老友相處,不必刻意思考都能讀懂彼此。

看完書,我又回來那條裙子前面,當這份成績放在眼前時,禁不住要問自己——難道我真的要跟誰去KTV玩,可是十點以后誰給我電話催促讓我出來呢?

去浴室里洗了洗臉,扎起高高的馬尾辮,換一件精神些的衣服,給自己化一個淡妝,憔悴的臉上微微泛紅。可是我不敢對鏡子太久,怕看見瞳仁中那份怎么也消失不了的相思和渴望。

兩天很快要過去了,輝縣這里經常不得風,黃昏悶熱沉重。

拿著手機翻來覆去看看,電話簿里面近乎一百多個名字,想著一張張名字上的面孔,發覺沒有一個可以講話的人。

在這個黃昏里,難道要和多年未見的老友去講一條裙子的故事?

?聽見父母和我姨的道別聲,我驚跳起來,再次飛進浴室,看看我的妝容是否得體,臉色是否正常。父母當然不會在意那些外表,只是怕他們看到我的憔悴,那樣他們又要擔心,那我多有負擔!

然后,換上一副歡天喜地的面孔,快樂的跑出去,給他們一個深情地擁抱。“媽,姥姥沒有罵我吧?”

“沒有,不過以后可不準這樣!”母親聲音嚴厲,寵溺地舉動溢于言表。

“以后我一定去,我保證。”我眼睛亮起來,臉上蕩著笑。對她敬個禮。

“報告下你這兩天的行蹤。”

“剛回來太忙了,就早上在家吃了一頓早餐,晚上和朋友們去吃飯喝酒,去KTV玩直到深夜,白天又給他們打電話一起去逛街了。”我拿著那條修改好的裙子:“這次回來沒有帶薄衣服,昨天逛街買了這條裙子。”

“多少錢?”

“無價!”

? ? ? ? ? ? ? ? ? ? ? 若瓊

? ? ? ? ? ? ? ? ? ? 2017年4月1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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