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家,在老屋住了三天。最近幾年都是這樣,每次匆匆回來,又匆匆離開,連續待的時間都不超過三天。
回來最大的感覺是:老屋真靜啊!
這個靜可以說表現在三個方面:最直觀的是耳邊沒有了電器或者其他機器的暗暗轟鳴、沒有了汽車的聲音、冬天甚至沒有昆蟲的叫聲,只有偶爾遠處傳來幾聲犬吠、近處的竹林中小鳥在竹梢竹葉間跳躍的摩擦聲,這點動響反而更凸顯幽靜。
其次就是村里的青壯年們大多都出去打工、定居,村里的人越來越少,只剩幾位中年及年齡、輩分更高的老人,村里也就越來越冷清、安靜了。
第三就是心靜,難得遠離了城市、網絡和工作,可以徹底讓自己不去操心工作、生活上那些永遠也忙不完的事情,這對習慣了忙碌和焦慮的我來說,還真不太適應。
去老屋周圍的田埂上走走,突然發現,以前感覺好長的一段田埂,現在走起來怎么這么短;以前感覺從這個路口到那個山坳是那么遠的一段山路距離,現在看來為什么這么近。
細細想來,這其中的原因,可能一方面是因為小時候人小腿短,所以讓泥濘的山路更顯漫長;另一方面呢,也許與心理學中所說的“自我的疆界”概念有關。
自我的疆界,是講一個人的自我可以伸展開的空間。自我疆界小的人,他的自我只能籠罩一個很小的地方,而自我疆界大的人,他的自我能伸展得更寬廣。
或許小的時候,自我疆界無論是從物理上還是心理上都只限于山坳里的那一片地方,從路口到山坳即是日常目之所及最遠之地,也是自我伸展的最遠之地;而工作后,隨著去過的地方越來越多,見過的風景漸漸豐富,經歷的事情逐步復雜,自我伸展的疆界也就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入。此時,再回望小山坳,不得不改變它在小時候心中的形象。
逛完田埂又回到老屋后院。后院的黃桷樹腰身已經長的如水桶一般,粗壯的根系把身下的水泥平臺都擠裂了,想當初高中畢業離家的時候,它還是一根剛移植過來的弱苗子,像個不起眼的客人怯生生地站在后院的角落。幾年不見,現在已經反客為主成為后院一霸了。
而之前居后院一霸地位的枇杷樹被它欺負地七零八落,雖與它隔了有兩米多的距離,但面對它的那一邊樹枝上連樹葉都長不出來,像在斗雞中落敗被啄去了毛一般光禿禿的。
沒有變的是后院那顆柚子樹,還是印象中的那個樣子,既沒長高,也沒枯萎,依舊不結果子。后院的冬青每天早上接受著洗臉水的滋潤,還是那么繁茂。石階邊的青苔掛著綠綠的絨毛,拍出來有春天的味道。
走到前院來,前院的圍墻完全被爬山虎占領,層層根莖藤蔓籠罩于上,成為了它的領地,絲毫空隙都不留。
前院的柚子樹上還掛著幾個果子,不過比前幾年小了好多,也就沒人感興趣摘下來品嘗。柚子樹旁的兩株棕櫚樹這幾年異軍突起成為院中最高的標兵。樹下的一叢夜晚香拉慫個葉子無精打采。
南園里的兩顆銀杏樹經過這么些年終于長高了。小時候聽大人說它長大了會結可以吃的銀杏果,所以就一直留著口水盼望著它可以早點長大結果,可是現在長高了卻也從沒結過果子。
銀杏樹下的鐵樹經過修剪越發亭亭玉立了,仔細看根部還長出了幾株小鐵樹苗,依偎著樹根,像是愛粘著媽媽的小幼兒。
鐵樹邊上,新一輪朱頂紅的幼苗露出嫩綠的尖尖小角,看著它現在的小樣,很難想象它將在三個月迅速成長為一大叢并開出大朵的艷麗花朵,我們愛叫它為“四門炮”,因為它每次都面向四個方向開出四朵花,像四門喇叭大炮一般。
這生機勃勃的院子還像小時候一般,院子里的植物們我都認得它們,它們都是我的老伙伴,陪著小時候的我一起生活、玩耍,帶給我無限樂趣、想象。院子的未來會何去何從,我不知道。
我從心底希望能留住它,讓我的來處有跡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