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幾天不負責任地吐槽,覺得文學院的老師個個上的課風華絕代,就是從老到少,都有些高冷。所以,大一要在文學院里摸爬滾打度過,就得習慣于師長們高門檻的態度——或者說,一種微弱而悠遠的涼意,時而使人小小地趔趄。這樣的聲口略含委屈,轉念一想有些小家子氣,末了小結一句:“文人嘛!”按下不表。
今晚聽了老呂的課,又想起學期初這門課上院長的開題,一股從頭頂竄下來的念頭在我腦子里打轉,聽到它的一瞬間我就按著頭逼自己承認了:為了保持“你的元神在半空中審視自己”的姿態,高傲是一種掙脫不開的副作用。然而這種副作用是非常微妙的,拿捏得好的時候,周圍的觀眾會對其產生甚至病態的崇拜,就像我們承認錢鐘書是大才子的同時,必然對他尖銳的刻薄感心存贊許,雖然,露骨的稱贊好像是要不得的。
其實上段話本身就含有刻薄的劑量,可我本無權使用,只好希望我的觀眾可以用博愛而溫暖的心包裹住它們,畢竟閱讀的過程也在洗滌文字!
文和字是不同的(Reference:院長的本學期第一課),文比字狹窄,它僅僅指示那些象形字,而字是其上的衍生物了。文是人對天地萬物、此時此地此宇宙上發生過的一切盡力模擬與抽象的結果。
這有點眼熟吧!我淺陋的文學體驗使我覺得,這樣的“文”與“文學”分明產生了聯系。
一個盡力模擬與抽象“神造”的萬物的人,總是不甘心于動物的身份的,于是創造過程中的人非常地逼近于歌德所謂“小神”。小神是個尷尬的存在,在自卑與自戀的互相纏繞扭打中,小神迸發出了一種嶄新的姿態——高傲!弦樂式的高傲開始悠揚地環繞整個腔體,不管不顧,不得空閑去理睬此外的任何一切。文學或許必須是在“高蹈風塵外”的超絕精神力量下長出來的。盡管矛盾多多,但得承認大家們的謙沖溫和并不遮掩他們內心的銳氣鋒芒。顯然,人在創作時,與之“校讎”的假想對象是帶有神性的;而人在生活中當然絕非如此!
這是我的辯護詞與安慰話,當然,下課了之后我才有空扯東扯西,上課這個過程,再次如院長所說,近似于一場巫術儀式,打破其中的莊嚴感是很有罪的。
但腦子是個神奇的裝置,走回宿舍的路上,除了浮想聯翩以外,它仍按捺不住地接觸著生活本身,并且把鮮明的體驗反饋給我。
數十分鐘之前,路燈照在雨后的路面上,像是一層黃霧。樹的影子布于其上,我大大咧咧地蹭過,幻想著自己經過后,它們變得更加模糊。這同一篇文字,也是我對生活的滲透和改造,雖然未必屬實,雖然未必有益。
然而按照哈姆雷特這個喪文化先驅的理論,萬歲!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遑論有益呢!
不,可是不,我還是做了,無意識,且無悔改之心地做了,正如本文標題,我還是妄想著我的元神能夠游蕩到高一些的地方,哪怕發會兒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