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處女作《幻之光》:真是個好天氣呀

?《幻之光》是是枝裕和執導于1995年上映的電影處女作。電影主角名叫由美子,在她小時候,她的祖母經常一個人收起包袱,執意從城市回到鄉下終老,一次離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長大后的由美子一直覺得自責是因為自己沒能勸阻得了祖母,她才會一去不復返。后來,由美子結婚生子,丈夫是尋找祖母那天晚上遇到的郁夫。日子過得雖清貧卻也簡單幸福,一天早上,由美子像往常一樣目送丈夫離家上班,晚上卻等來了他離世的消息,死因是介乎意外與自殺之間的電車事故。

丈夫去世時孩子才三個月大,守寡多年之后,由美子改嫁到了遠離家鄉,風景秀麗的一個海邊漁村。這里的冬天格外的長,日子一天天過去,孩子無憂無慮地漸漸長大,在這個面朝大海的偏僻村子由美子過著平淡安穩的生活。她對親戚鄰居彬彬有禮,辛勤地操持著家務,細致照顧著兩個孩子和公公的日常起居,與現在的丈夫民雄相處得體,只是這樣的平淡生活由美子彷佛是在應付敷衍。端詳著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的時候,通過灰暗的小窗子望向無邊的大海的時候,做著家務突然恍神發呆的時候,她的臉上寫滿了孤寂與疏離。

跟第一任丈夫郁夫剛剛結婚時,他的自行車被偷了,于是他晃悠到富人區又偷了一輛回來。由美子嘴上說這樣不好,還是跟他一起將其重新刷成綠色。那次事故郁夫被火車碾得血肉模糊,警局的人只拿給她系著鈴鐺的那輛自行車的車鑰匙和郁夫的一只鞋子。多年以后,兒子在集市上看到綠色的小自行車喜歡的目不轉睛,與他的父親一模一樣。一個人的時候由美子時常拿出那把帶著鈴鐺的車鑰匙,一看就是半天。由美子從鄰居婆婆那里得知現在的丈夫是為了跟他的前妻結婚才回到這個小漁村,她感覺到自己被欺騙,質問民雄為什么有如此深愛的妻子,還可以再娶她,更像是質問自己如此深愛郁夫,為什么還可以改嫁他人。民雄說由美子臉上新長了幾個斑點,由美子反駁那是雀斑,她想起曾經坐在郁夫自行車后座上跟他訴說,從鏡子里看那些雀斑讓她的臉看起來很奇怪,郁夫則嗔笑她怪不得在衛生間里待那么久。

因為弟弟結婚,由美子自改嫁后第一次回到家鄉。走在家鄉的街道上聽到騎自行車的人撥動車鈴會想起郁夫;去到他原來工作的印染工廠仿佛還能看見他曾經隔著窗戶玻璃對自己傻笑;由美子去到跟郁夫常去的那家面店,老板告訴她出事那天晚上,郁夫曾經一個人過來吃面忘記帶錢,還說著明天會把錢還回來;原來住在家隔壁的鰥夫老爺爺的收音機已經沒有了聲響,想起郁夫曾經說過,他把聲音開得這么大其實是為了讓別人知道他還活著。由美子的人生仿佛在微笑注視著郁夫離家的那一刻定格,時間在流逝,海邊漁村的新生活看似歲月靜好,但是她一直停留在原地。

海邊漁村的鄰居婆婆已經六七十歲了,飽經風霜的臉上常帶著笑意,總是佝僂著身體,帶著一頂將頭護得嚴嚴實實的黑帽子,時不時還能一個人去海邊捉蟹撈魚。一次,婆婆外出打漁時遇上了暴風雨天氣,由美子很怕,她的祖母和郁夫都是離家后再沒有回來,她落了淚。公公和民雄安慰她婆婆會平安無事的,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大海,實在不行她甚至可以游泳回來。果然,婆婆的確一路游了回來,關于狂風驟雨里的艱險只字不提。生命很脆弱,有時候生命又真的很頑強,實在找不到答案。從故鄉回到小漁村之后,由美子愈發不能承受生活間隙中突如其來的絕望與孤獨。她試圖逃離,公交車已經駛離車站她依舊木然地坐在那里,能逃到哪里去呢。此時,她被由遠及近發出鈴鐺聲的喪葬隊所吸引,仿佛是某種召喚,由美子默默跟在了送葬隊伍之后,在地平線與海平線之間。

民雄找到了在海邊看著遺體焚燒冒出滾滾黑煙出神的由美子,只是遠遠地望著她,待由美子回過神轉身走近他時,他也轉身欲要緩緩離去,沒有等她走來給她一個擁抱。緊接著由美子停下了腳步,問出了埋藏心底也折磨她多年的那個疑問,為什么郁夫要以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呢。由美子想不明白,每當想起這點,她就控制不了自己。民雄沉默了片刻,以父親的見聞回答了她:以前父親常常出海,每當感到孤單的時候常會看到一束美麗的光,在遠處一閃一閃的仿佛是在召喚他,這種事情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郁夫為何自殺已經無從知曉,幻之光的傳說是對生者的慰藉和溫柔。又一個漫長的冬天過去了,由美子換上了明亮的衣服,終于可以平靜地講出“真是個好天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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