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關于難產（1）
九仙的童年，無法尋覓，她的所有喜怒哀樂皆在那些想象之中。她說，一些做人的道理，皆是從閱讀中而來的。書本是她最好的朋友，別人的童年怎么樣，她不嫉妒，也不羨慕。她說，五歲之前的她，應該還算是幸運與快樂的。
就如九仙臆想的一樣，那些往事留存于腦海里究竟能有多少，恐怕誰都無法計算。童年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就像一根根筆芯似的，漸漸地在時間老人滄桑地走過之后，慢慢地也就消失殆盡了。九仙不記得，也不難理解。九仙說，沒有忘卻的僅是一個生日，唉，鄉下的孩子又能過啥生日呢！可還就是那個生日里發生的一件趣事，至今讓她難以忘懷。
她說，她終于盼到了晚上，媽媽吳月嬋做了一道美味佳肴——雞蛋餅。你瞧，這雞蛋餅又大又圓的，且四周被蛋黃緊緊地包裹著，上面還涂滿了芝麻，像花兒盛開一般，漂亮極了！爸爸戚槐云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半截蠟燭，在燭光的襯托下，那餅更加地艷麗，真是令人垂涎欲滴！看著它，九仙迫不及待地想一口吃掉它。祖母柳素英在一旁使命地按住九仙的小手，九仙還是試著張大嘴巴將雞蛋餅狠狠地咬了一口。她說，她咬了之后抬起了頭，然后又將餅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全家人都看著她笑了，她不知道大家為什么而笑。偷偷地去媽媽的房間里找來一面小鏡子，哎喲，一臉的芝麻粒。她用小手擦了擦，不料擦得到處都是了。剎那間，她也笑了起來。那時的她真是幼稚而又可愛著，然而，最美好的記憶，僅此一回。
不知是誰說：“人人期望可達到，我的快樂比天高······”
九仙的童年，有沒有天高，不得而知。但轉眼之間，那個被家人捧于手心的五歲小女孩不見了。
那年秋天，吳月嬋艱難地產下了一個男孩，也就是說，九仙有了弟弟。
早在生九仙的時候，那個接生醫生就說，吳月嬋流產過于頻繁，以后最好不要再要孩子了。可事與愿違，吳月嬋偏偏又懷孕了。柳素英說留著吧，或許是個男孩呢！戚槐云也有這個意思。這不就留下了嗎，就差那么一點點，吳月嬋的命差點兒就送在了這個兒子的手里。
吳月嬋好不容易生下了兒子，也可以說，距離難產不遠了。當吳月嬋虛弱地躺于床上，有氣無力地瞅著身邊的兒子時，她僅能從眼縫里擠出一絲笑意來。而一旁的柳素英卻說：“哪個女人生孩子，不是一命換一命呀！”
這是后來吳月嬋對九仙說的原話。那一刻，九仙還曾懷疑起祖母來，她的祖母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呀。
人說，大悲大喜，往往就在那一瞬間。一邊是拼命地奔生的孫子，一邊是拼命幾乎就要奔死了的兒媳婦，老太太其實是哪個都舍不得的。可是那年，吳月嬋畢竟已到了40周歲的年紀了，算得上是一個標準的高齡產婦了，且她早已懷孕多次。據說，吳月嬋一直擔心著胎位不正，每天晚上都要在床上反復地跪著。哪曉得，臨生的時候，小東西還是未能順過頭來。幸虧，當時提前去了公社的衛生院，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那個年代，死于難產的女人大有人在，也不是只有吳月嬋一人遇到。那些在生孩子過程中死去的普普通通的孕產婦，就如天上的流星一般，悄無聲息地劃過天空，然后，便無影無蹤了。九仙家隔壁那個漂亮的汪姓小嫂子，就是死于大出血。
任何人，無論貧賤富貴，也無論俊俏丑陋，在死亡面前皆是無能為力的。
九仙從小就聽人說，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去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有錢沒錢，公平公正，閻王爺不會因為你的錢多，就不收你的性命。
長大以后的九仙，再仔細琢磨琢磨祖母柳素英的話，也就有了更多的理解。因為，祖母連扁擔長的“一”字皆不認識，她又能懂得多少。
多年以后，九仙每每跟人說起生孩子的事時，她說她還記得她的鄰居汪姓小嫂子。那是個很靦腆很文靜、又很年輕漂亮的小媳婦。不過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不愛說話，跟人打招呼時，總是喜歡抿著嘴笑。【待續】
前瞻馬耳九仙山。碧連天。晚云間。城上高臺，真個是超然。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嬋娟。小溪鷗鷺靜聯拳。去翩翩。點輕煙。人事凄涼，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處，垂柳下，矮槐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