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鹿:“我是一個文青,我覺得你不懂我,我們分手吧。”
河馬:“為啥?我覺得我挺喜歡你的,你再考慮一下。”
梅花鹿:“不了吧。”
河馬:“文青是啥?我不懂。”
梅花鹿:“大家平時說文青一般都是指文藝青年,就是文學和藝術,可我也不太是,我是文學青年,你知道,我不會畫畫,唱歌也蠻難聽,沒法做藝術青年,這還讓我有一點痛苦。我對文學有一些理解的。”
河馬:“你快樂嗎?”
梅花鹿:“不,從來不。快樂無用,從來如此,我活得清醒,清醒又痛苦。”
河馬:“那你在追求什么呢?我每天吃飽就睡,真是快活得很。”
梅花鹿:“那你思考過生存的意義嗎,我為什么要來走一遭,這片草原還不錯,可也是荒野,我能跑能跳,然后呢?我想不明白,思考讓我更痛苦了。”
河馬:“我覺得你活得太累了。”
梅花鹿:“當然累。生活太具體了,我也想把生活變好一些些,可沒有什么用,還不是這樣嗎?我覺得反而你懂得生活的真諦,生活就是一場鬧劇,是不是?”
河馬:“也許是,午飯吃啥?”
梅花鹿:“不要再吃了,我們在探討生活,你看,你活得一點都不嚴肅,我和你講話你只會吃吃睡睡。我不是說吃吃睡睡有什么不好,你的詩和遠方呢?”
河馬:“我眼睛小,能看到的遠方就到那了,那棵樹那里。至于詩,詩有什么用嗎?”
梅花鹿:“詩是生活的協奏曲,無用之用將來總可以戰勝現實秩序,你得相信。”
河馬:“為什么是將來,現在不行嗎?”
梅花鹿:“在我們還在生活里的時候,不行,永遠不行。生活太具體了。”
河馬:“在生活里有什么不好?你看我,挺好的啊!”
梅花鹿:“實不相瞞,我原來試著從生活里跳脫出來的,失敗了。生活不是一堵南墻,生活是四面八方的墻,你不過去它也會過來;但是又有些像海水,因為你不會被撞死,你只會窒息,難過,充滿阻力,太痛苦了。”
河馬:“我覺得你說得頭頭是道,可是你想講什么?”
梅花鹿:“沒什么,你知道的,生命的盡頭就是一片虛無,我走的路,喝的水,看過的書,你吃過的飯,都是,都是虛無。”
河馬:“飯經過了我,我感到快樂。”
梅花鹿:“所以你知道我為什么痛苦了吧,我知道怎么樣生活能好過一些,裝蠢就行了,我做不到。”
河馬:“你罵我蠢,我聽出來了。”
梅花鹿:“不,不是罵你。我罵總是表現得熱愛生活的那些動物。”
河馬:“熱愛生活有什么不好,你講清楚。”
梅花鹿:“熱愛生活沒什么,算不上好,但也不算不好,熱愛生活和熱愛裸睡一樣,只是個人愛好。錯的是那些標榜熱愛生活正確的動物,他們引導大家總是保持熱愛生活的姿態。這影響到了我,比如說,我不熱愛生活,我有幾個朋友,水牛,斑馬他們,他們總是熱愛生活,他們覺得熱愛生活是對的了。作為我的朋友,他們總為我而擔憂。”
河馬:“可是他們都是好心,不是嗎?”
梅花鹿:“當然,他們哪有什么錯,他們是我的朋友,錯的是引導大家要熱愛生活的那些蠢蛋,他們把世界搞蠢了。”
河馬:“那你朋友和你不是一種人,你們的友誼從何而來?”
梅花鹿:“從心,當然是認可與信任了。但是,你看我的花紋好不好看?”
河馬:“挺好看的。”
梅花鹿:“這就夠了。誰不想和擁有好看花紋的動物做朋友呢?”
河馬:“那斑馬也很好看,我知道了,水牛呢?”
梅花鹿:“水牛幫過我,我信他的。”
河馬:“那好吧。”
梅花鹿:“其實我和土狼也是朋友,但是沒人信。我覺得他很酷。”
河馬:“我信。”
梅花鹿:“你憑什么信,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吹牛呢?”
河馬:“我喜歡你啊,我當然信你的。你看,我是河馬,河是全草原的河,馬是你一個鹿的馬。”
梅花鹿:“知道了。”
河馬:“你跑題了。從文藝到生活,你想說什么?”
梅花鹿:“我總試圖摸索生活的真諦,可是生活是黑洞,總是抓住了我,然后里面是空空如也的虛無。我已經要步入中年了,我還是一事無成,我要被生活錘倒了。小時候我跑得多快啊,那時候我也不用自己覓食,我覺得樹高水清,那時候我不覺得自己快樂,覺得未來會更好。現在呢,我想要時光機。”
河馬:“你想得太多了,我從小就不思考,我沒法下結論,關于生活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梅花鹿:“生活沒變過,一直如此,我剛剛說過的,墻向我們涌過來了,記得未?”
河馬:“那午飯吃什么啊?”
梅花鹿:“不吃了,減肥。”
河馬:“還分手嗎?”
梅花鹿:“我再想想,我覺得我不光不懂生活,也不懂愛情。”
河馬:“我覺得我懂,我想對你好。”
梅花鹿:“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