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雨來（wm 197049）
在靜靜，靜靜的夢里，雨來了。
先是，遠處有閃電，風刮得大了點兒，用涼氣吹走了濕氣。又是，風不停地刮，帶來更涼的氣。于是，睡覺的人，裹緊被子。雨就來了。
雨先來了兩三點，葡撻，葡撻。點子大，腳步沉，又是葡撻，葡撻，如果你計劃數清楚它的數量，那就是緊接著，葡撻，葡撻，葡葡撻撻，真的，清醒了，數的，卻實在數不清楚。敲打在房檐上的，搪瓷盆的邊緣，漏了的鐵鍋的把手，還有，一截兒木板，儲藏室的頂部，梧桐樹的大葉子……
聽著聲音，你知道了屋外的世界。大花貓喵嗚一聲，跑了。樹上的鳥兒在叫，小的脆弱的嘰嘰啾啾，大的渾厚的嘰嘰啾啾，小的藏在大的翅膀更深處。嘩啦啦啦，雨大了。
會在深思的夜里醒來。也會清醒地聽雨的聲音，并且，雨聲里想象外面的世界，還有自己的事情。
雨，并不是個劊子手，想毀滅痕跡。雨是個清道夫，去除次要的，留下主要的。
夏天的夜雨，挺暢快，纏綿也好，急促也好，夏天雨的舒爽，最喜歡。把潮濕濕，油膩膩的感覺，清理干凈。
夏天的夢里，伴著雨聲，更有了詩意。其實，睡覺的人不是喜歡睡覺，而是喜歡睡覺的感覺，因為人初生，就是整日整夜睡著的，外加好多關愛欣喜的眼神。就像喝酒，喝酒的人并不喜歡喝酒，只是，喜歡了喝酒時候暢所欲言的敞亮，還有酒后昏昏欲睡的清醒。
酒醉七天醒。醉酒后的時間，大致是在毛玻璃世界里度過的，看得都清醒，想得分外明白。徹底清醒后，有種重歸人類的新奇和新鮮。伴隨身體的飄飄若仙，加上五官的生鮮感覺，不由得贊嘆：世界真美好，活著實在妙！
對了，就是歸零的感覺，清空的感覺。
雨還在下。
能想到一群嘈雜的腳步，還有，沒頭沒臉的鋪天蓋地。然后，就是此一時，彼一時。最是個沒頭緒的家伙，東邊一陣兒，西邊一陣兒。
沒雨的樹下，就是噼噼啪啪，葉子掉一些水，晃蕩起來，又掉一些水。也有順著樹干流的。有雨的地方，雨聲淹沒了所有，稀里嘩啦，下得頭暈，下得瞌睡。剛剛睡著，遠處又隆隆雷聲。霎時間，什么聲音也沒有了。
靜的氣都喘不過來了。
突然，又是嘩啦，嘩啦。雨，又來了。
第二輪的雨，干凈，整齊，步調一致。就是一個方陣的碾壓，過去就過去了。絕不拖泥帶水。
瞬間，夜又突然恢復了黑暗。
遠處有走遠的雨聲。夜像沉到無底的黑暗里，整個世界都在沉淪，心卻在往上飄呀飄的，飄哪里？不知道。
房檐上，偶然滴答。梧桐樹高的葉子往低的葉子掉水，撲通一聲。是那葉表的絨毛實在掛不住水了，有狗怯生生來兩聲，遠處的狗迎合，意思是它也在，也不曾睡去。
能想到，雨后的莊稼籠在水汽里，雨后的樹木籠在水汽里，雨后的草，也在水汽里。
睡著的人，翻個身。沒睡的，想了好多事兒，深深呼吸一次，好像徹底清醒了。是葉子，是桿兒，腦子里擺得整整齊齊。有咬牙咯吱咯吱響的，有把床鋪做出聲音的，有的人又相互說開了話，不是身邊，而是手機。
世界算是利落了，雨后。
土肯定濕了個透。土上的，往下掉水，土里的，往里滲水。溝壑處，水流起來，往更低的溝壑流，喧鬧聲來自河邊。
河里，正是泥沙俱下，攜裹東去的時候。所有聲音都給了河水。轟隆的，奔騰的，高處掉下的，低處涌流的，彎道回旋，噴吐白沫……
有水的話，不分晝夜，這是河的事兒。
又一個漂亮的閃電。攆得雷聲走遠，雨算是過去了。
夏天夜里的雨，舒服。（wm 1970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