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個村落,本來只是集體從事個紙扎行業(yè)都夠陰森,現(xiàn)在無端加上幾十人命喪于此,按照世人的描述,簡直就是大兇之地!
“你有偏見是因為對人性的估量不夠,你認(rèn)為的大兇之地,說不定是別人眼里的洞天福地,不信你看。”日常閑聊如此沉重展開,茭符本以為又是迦南和尚忽悠,結(jié)果他看似隨手指了個方向,坡底下還真的有人冒出頭來。
十幾人的隊伍,正浩浩蕩蕩往村落靠近。
“來人何意?難道他們都是死去村民的親朋好友,特地來收尸善后的?”村落里燒得七零八落,全然沒了生機,兩日來連飛禽走獸都不愿路過,一下出現(xiàn)這么多人,隱約覺得是來搞事的!
“非也。你看馬上領(lǐng)頭人,腰間別刀,高靴束腳,一介武夫穿著名貴,神情淡漠,肯定來自士族名家。出門炫耀也罷,身邊還帶著幾個道士。依我看,不像來收尸倒像是來收魂的。”
“你是說……咦,別人才剛死呢,這樣太不人道了吧。”
“就是貪這些剛死的魂,用途可多了。我知道有一種大力丸……”
“喂喂喂,前面幾個土包子嘀咕什么,別攔路,擋著你爺爺發(fā)財弄死你啊!”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一個開路小弟,牛氣哄哄沒有教養(yǎng),說話時下巴伸的老長,像抽屜那樣一開一合,真是欠揍。
趕巧了,昨夜茭符活動得經(jīng)絡(luò)舒爽,跟宋小姐互毆一場后,說話也硬氣,當(dāng)下還嘴,“沒挨過揍不知道誰是誰爺爺吧!”
甩他一張同樣面容,茭符說話的那股痞勁,咬牙切齒,看得迦南懷念起他那張生動的驢臉。
“喲呵,小白臉脾氣挺沖的,也不打聽打聽誰是丘都郝爺,再嚼舌根賣你到營里去,讓你知道什么叫服從!”官方背景,迦南一看惹不起,連忙攔住。
“莫要起沖突。對不起了大哥!”可得拽著才行,倔驢脾氣上來闖禍,最后背鍋的總是迦南。
“識相就滾遠(yuǎn)點,耽誤郝爺收魂煉丹要你們好看!還不滾!”來人抬頭裝腔作勢,一副要打茭符的狠樣,氣的他想飛踹一腳。要不是迦南按著他,發(fā)了一條千里傳音:
“昨天說好的養(yǎng)生之路忘記了?你是仙獸,聰慧有靈性,不要跟凡夫俗子計較。”
算是看在迦南安撫的面子上,茭符忍下這口氣。
兩人退后讓出道路,隨行一些術(shù)士手拿瓷土罐,上面貼有醒目的黃色紅字符紙,一看就是準(zhǔn)備吸收鬼魂的容器。聽說丘都有大師已經(jīng)琢磨出吸魂煉丹同步進(jìn)行的方法不知今日能否大開眼界呢!
“二十一個吸魂盅,面對幾十個游魂有點吃緊,除非他們一邊吸魂一邊煉丹。但此行之人幾乎資質(zhì)平平,所持法器也是低階術(shù)士常用,而那鬼畫符更是——不及我早年摳腳水平。”
“你的意思是他們要撲空咯,拿著一堆破銅爛鐵就如此囂張,我先找個地方坐好,等著看他們出糗,嘻嘻~”
“也不是這個意思,反正這群人不好對付~要不是被江湖術(shù)士很騙了,就是真的遇上深藏不露的大家指點。”
今日本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陽氣正旺的一天,隨著那群人越發(fā)靠近死人坑,漸漸有烏云壓低靠攏之意。陰風(fēng)四作,攜帶的落葉在空中翻舞單向刮來,穿透脊梁骨寒意貫穿全身。忽起的怪風(fēng)將茭符的裙擺吹得老高,被英俊的面龐阻攔后一直在臉上摩擦。為了不錯過好戲,茭符也顧不得美男子形象,將衣裙夾在雙腿之間,抱著一棵燒焦突兀的樹干張望。
迦南倒是保持了一貫的相對優(yōu)雅,單支撐歪斜地靠在半倒的墻體上,和茭符僅隔九尺。孤零零的樹干,坍塌的墻壁,還有兩人前方視線交錯處的一樽去頂石獅,構(gòu)成了三角。
“此乃雁形陣,模擬大雁遷徙前進(jìn)的陣形,尖峰壓迫,兵家常用來迷惑敵人進(jìn)攻。若藏于植被茂密的地形之中,率先露出一小部分做虛,實則暗處潛伏最大力量,很不錯的一種陣形。”
迦南面無表情地秀一波學(xué)識,茭符也覺得所言在理,的確是自己沒有聽過的東西。
“所以我們現(xiàn)在保持這種陣形,是要隨時攻擊嗎?”
“不,你且看……”迦南隨手拾起一根樹枝,指向石獅的位置,“此處本來有一看門石獅,大火之后燒掉了頭部,而我們的視線剛好交錯于此,這種雁形陣的站法,最適合我們從旁偷看方便逃跑了。”
“……”茭符在心里翻起大大的白眼,后來迦南講的一通全沒注意,只顧著看那群人接下來的“表演”。
剛才已是陰風(fēng)狂作,但隨著那群人站定死人坑后,風(fēng)倒是停了。數(shù)數(shù)人頭,包括騎馬的領(lǐng)頭人在內(nèi)一共十五人,五人站定,四人在前,而后是三人、兩人,構(gòu)成一個實心三角陣,可唯獨缺個頭部。
“這個站法怎么有些眼熟……是雁形陣!”
“還算有點腦子,不過我們都是改良版,方便在鬼祟出沒時守住核心人物,保證吸魂順利進(jìn)行。不過,他們可能要遇上麻煩了……”迦南定睛確認(rèn),面向南面的一角缺了一人,三足之勢硬是削成兩足,領(lǐng)頭那人生性孤傲,沒有參與到布陣之中,坐在和迦南二人同樣距離的位置一側(cè)看著。
似乎準(zhǔn)備完畢,最外層的人齊刷刷掏出黃紙符咒貼于胸前,鄰近之人挽手相連,一個金色光罩籠住眾人。光罩外面漸漸有白色鬼影飛過,不自覺的被吸引到附近,隨后像水灌進(jìn)洞里一樣從上層的一個缺口吸入吸魂盅里,嘩啦啦地過程很流暢。
也有鬼魂在光罩外緊貼著游蕩,弱小一些早就被吸魂盅給收了,一些怨念較深,強大的鬼魂依舊在附近晃悠。就算早前訓(xùn)練過如何面對這些張牙舞爪面目扭曲的鬼魂,還是有些人嚇得哆嗦,直接閉上眼睛。
吸魂進(jìn)行到后半部分越來越困難,不再像開始時白色的鬼魂匯成水流一樣不間斷的進(jìn)入,那些散落在附近的鬼魂開始一次次撞擊光罩,逐漸強烈攻擊起來。
“鬼界是有些規(guī)矩,通常這種枉死在一處的鬼魂是不能離開的,若有生人靠近也只是嚇人卻彼此無法觸碰。但若是被人用咒術(shù)召喚出來,情況就不一樣了。光罩里的這些都是他們可以下咽的吃食,被惡鬼分食后的這些人脫離輪回,連做鬼的資格都沒有。”
“那豈是和當(dāng)初仇小姐的情況很像!”
“差不多吧,仇小姐以法器召喚,可以讓鬼魂脫離被束縛之地,并完成她的心愿,有點像自愿獻(xiàn)祭;而這群不要命的人,直接來到別人的地盤,就是羊入虎口,誰能忍著不吃!”
迦南話音剛落,人群里傳來一聲尖叫,南面的兩人直接被吸成人干,血肉盡失只剩一副骨架,難為挨著他們的兩位小兄弟還堅持著沒有睜眼,才勉強維持好陣法。
盡管符紙還在生效,但是白色鬼影和金色光罩開始混沌,似乎正是從南面被突破時,鬼魂可以從缺口混入光罩內(nèi)部,內(nèi)外夾擊。此時,只要金光一滅,剩下那些人將成為惡鬼口中糧食。
救還是不救,每次圍觀總是能遇到這種考驗天職的事情。
“迦南和尚,你怎么看。雖然我也覺得他們有點自作自受吧,但是見死不救也不是我們仙獸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所以……”
“不救!”迦南不假思索地拒絕,茭符還有一頓說服自己的大道理在嘴邊,一下就給憋了回去。
對話間,十幾人苦守的光罩終于被突破,一張張鬼面貼在臉上,瘋狂地吸食血肉。不到一會兒最外圈的人霎時間變成人形骨架,胸前的符紙還在飄著,沒有一點作用。就在枯骨齏粉散入陰風(fēng)的時候,最里面射出三道金光,他們手持最后的三個吸魂盅橫握,領(lǐng)頭人一躍落入里層三人的中心,甩出一面旌旗拂鬼面而過,紛紛導(dǎo)入吸魂盅里。
“帶出來十幾人只回去幾個,這個老大怕是不好交代了。”
“都在計劃之內(nèi)。”
“你說什么?敢情這是安排好的啊。”茭符一臉震驚,雖然他向來覺得凡人如螻蟻渺小,但也沒有隨意主宰他人生死,反倒是這些人,竟然不把同類的命當(dāng)一回事。
“什么人!”剛才經(jīng)歷過人鬼大戰(zhàn)的最后活口,才注意到角落里轟不走的兩個圍觀群眾,一齊望過來。領(lǐng)頭人更是動作敏捷,直接一把大刀砍過。
“接下來就是——跑!”迦南叫上茭符,麻溜地跑掉,朝著坡下沖去,腳底揚塵。
茭符一邊喘大粗氣,還不忘質(zhì)問迦南,“你非要看,現(xiàn)在又被人追殺了吧!那人腳程了不得,我們不知道要跑多久才能甩掉!呼~呼~”
“別、別慌,他沒有追來。”
“你怎么知道?”茭符猛憋一口勁,追上迦南與他齊平。
“因為……”迦南突然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微笑,“因為我在我們的雁形陣?yán)锢思?xì)繩,把他給絆著一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