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如今看來不痛不癢的疤痕,也是勾起童年一連串記憶的鎖鏈,那記憶不長不短,未必洶涌澎湃,但也足以讓我的心湖泛起微瀾。各位若有耐心,請聽我細細講來。
我的左肩上有一條魚狀疤痕,長約三四厘米,寬約二三厘米。這個疤痕在我三四歲時便有了,那段記憶在腦海里大多空白,人與景的光影偶爾零星閃過,關乎幼時的幾個玩伴,關乎屬于童年的美好情結。
關于這條疤痕的由來,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復雜,也不似小說中作為一個引出背后無限傷痛背景和精彩故事的線索,它只不過是童年時的一場意外。那天的場景在記憶中早已模糊不可見,只是還記得家人的描述與夢中偶爾的場景重現。
那是一個或陽光明媚或陰雨綿綿的日子,母親帶著年幼的我在樓下的小店里玩兒,據說那天風很大,同在小店里的還有兩個玩伴,他們是姐弟倆,男孩與我同歲,姐姐比我們大一兩歲,是我的鄰居,那家店就是他們家開的。當時應該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那兩個小玩伴便端起家鄉特有的炒粉吃起來,作為他們的午餐。許是家長太忙,沒時間給他們弄吧。而當時的我是個什么狀況,如今只能憑想象了,并沒有任何相關的人告訴過我。也許我當時正在蹦蹦跳跳地玩耍,也許我站在那兩個正在吃粉的小玩伴面前同他們說話。小時候哪里懂什么禮節,即使人家是在吃飯,也是可以打擾的。于是,仿佛只是一瞬間的事,風猛烈地刮過,不知是來自墻上還是原本就立在地面上的廣告牌順風而倒,沖著我與伙伴中間所隔的空隙打來,結果,廣告牌打落了他們手中的午餐,卻打傷了我的左肩。
后面的事情不用說大家也能猜到,送醫院,縫針,愈合,拆線,結疤。整個過程對于四五歲的我來說想必是無比疼痛與難熬的,可如今回想起來,廣告牌打下時的痛、在醫院縫針時的痛、拆線時的痛,均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但當時在迷糊中被送去醫院的場景,被母親和那兩個玩伴的奶奶一起抬著的畫面,母親焦急的神色,以及醫院的藍色布景,卻曾多次出現在腦海里,有時是以夢的方式,有時又仿佛是真實出現過的記憶畫面。還沒有讀過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無法判斷那究竟只是夢中幻影,還是真實存在。
這么多年過去,那些畫面是真是假似乎已經沒那么重要了,但關于這條疤痕的一些細碎記憶還偶爾被想起。比如說,小的時候因為它的存在而不敢穿吊帶衫,買連衣裙也只敢買有短袖子的,小學低年級的時候出演合唱節目被逼著穿露肩膀的裙子而露出的尷尬神色……當然,還有一些比較美好的細節,記得小學低年級時曾把這條疤痕當作自己的小秘密,只告訴身邊的某幾個人,以顯示彼此的親密程度;曾經(大概是初中)在一本《新概念作文》上讀到一篇文章,名字叫做《火蝴蝶》,里面的女主因為火災的緣故在鎖骨上留下疤痕,卻把疤痕紋成了一只美麗的火蝴蝶,看到這里的時候,當時的自己便覺得原來有疤痕也可以變成一件美好的事情,如果有機會,自己也要把左肩上的疤痕紋成美麗的東西,不一定是火蝴蝶,但可以是含苞帶葉狀的深色木蘭。
后來,到了高年級,以及后來的初中高中,穿著漸漸保守,也就不再有能不能穿吊帶衫的煩惱了,而心思也漸漸投入現實、情感與學習,這條疤痕在我心里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雖然每次洗澡換衣服的時候都能見到它,但大多數時候見到它的感覺是跟見到自己的手一樣的習以為常,內心亦無波無瀾。而少部分時候,它會勾起我的回憶,讓我通過它而想起童年,從而想起那些玩伴以及一些記憶猶新的事,最后,一般是以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式的感慨結束一切追憶,但這些微瀾激起的動蕩,是內心深處想要一直存留的珍貴過往。如果說每個人都是這個世間獨一無二的個體,那么衡量這些獨一無二性的,便是你從小到大所經歷的這些不可復制的人事物,是它們,構成了獨一無二的你,而你也因為擁有獨一無二的它們而感到可貴而珍惜,珍惜它們,也珍惜因為它們而獨一無二的自己。
由這條疤痕想起的,不只是疤痕本身,還有許多與疤痕無關但與由疤痕而想起的童年玩伴有關的事,今天的這個簡單標題恐怕已無法概括我本想表達的一切,只能待由接下來的“胡不歸”來繼續。
用一句簡單的話來概述:我追憶一切依然愿意存留在我記憶中的往事,或喜或悲,或涌或微。
追憶著,并珍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