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莽的森林深處,寧靜的湖面上映照著一輪圓月,圓月的中心泊著十來艘小舟,圍成一個圓圈,圓圈中心模模糊糊的似乎是一葉竹筏,一陣夜風吹過,帶來了了竹筏上詠嘆式的古老吟哦。
“月神在上……”
諾曲和古扎伏在岸邊半人多高的草叢中,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從草葉的縫隙中窺探湖上的場景。但是無奈這個森林深處的湖泊十分之大,那一群人又在湖中心,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樣子,什么也看不真切。
“諾曲,我們還是回去吧……”古扎扯了扯他的袖子,“除了族中長老,誰也不許接近圣湖的。再說,在這兒,也什么都看不見……"
“噓……來都來了,不把這所有的都看完再走?”諾曲低聲安撫著古扎焦躁的情緒,“不是好不容易來圣湖一次么。”
“可是族規明令禁止一般人等,特別是仲秋圓月夜接近圣湖。我們還是回去吧。”古扎看著湖中的儀式,很是不安,想要回寨子里了。但是,好奇心旺盛的諾曲剛發現了部族中的大秘密,是如何也不肯離開現場的。
“沒事,一切有我。”諾曲不耐煩地說完最后一句話,又把目光投向湖面,剛才,似乎湖面上有什么光閃過了?
可是等他再看向湖面的時候,什么都沒有了!那十艘小舟,還有小舟簇擁在中心的竹筏,全都不見了!
?“怎么回事!”諾曲顧不得他們是偷偷摸摸地在圓月夜來到了圣湖邊上,一下子奔出藏身的草叢,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藏身的草叢就在湖邊上,一腳踏出就是秋夜冰冷的湖水!他一下子沉入了湖中,湖水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冰冷,似乎月光的照射下,也籠罩上了淡淡的柔和的月輝,但是,月輝帶來的溫暖也就持續了那么一瞬,短到讓人以為是錯覺,接著,他就沉入了無際的黑暗……
一年一度的月祭日又到了,這已經是距離那件事之后的第七個月祭日了,彈指間便已七年光景。七年間,物是人非,但是有些事情,還是毫無變化地進行著,比如月祭日祭典。
族中男女按照長幼之序,自覺地在月神雕像下的祭壇前面排好長隊,等著大長老對他們進行摸頂賜福,希望承載了月神意志的大長老可以通過摸頂儀式給他們帶來來年的幸福和厄運的消解。
諾曲站在青壯年的隊列中,微微頷著頭,在一群生氣勃勃的少年男子中只能看見他烏黑的發頂,毫不起眼。但是隨著隊伍越來越接近祭壇,諾曲看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正在進行摸頂儀式的大長老,深潭般的瞳仁中射出銳利的光芒,之后又迅速地低下頭去,淹沒在隊伍中。納蕖站在另一隊中,原本只是專心致志地盯著諾曲的小麥色的背影看,卻被諾曲驚人的一瞥震住,發現了和平日那個陽光友善的諾曲不一樣的人。
隊伍輪到了諾曲,他上前一步,和所有之前的人一樣說了一句:“愿月神賜福。”接著深深地彎下腰去。
? ?大長老的手觸上了諾曲的額頭,諾曲感覺似乎有寒冰似的東西一瞬間在腦中劃過。
“月神賜福。我的孩子。”大長老的聲音如往常一樣慈祥,諾曲以為只是大長老手心的溫度過于寒冷,直起身子要離開祭壇。
“人生苦短,切莫執念。”大長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您說什么?”諾曲難以置信地回了頭,但是大長老已經在給下一個人進行摸頂儀式了,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反問。
傍晚,部族中心的小廣場上燃起了篝火,火光和著夕陽的余暉映在載歌載舞的青年男女的臉上,留下幸福的光影。摸頂的圣湖水中摻了熒光的涂料,漸暗的光線下,每個人的額頭都漸次閃耀起光輝的月神標記,人的影子和光輝的標記在一起,組成一幅和諧的畫面。“有光之處即有暗。”納蕖剛從跳舞的人群中退下來,身后冷不丁冒出一聲聲響,回頭一看,只看見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黑白分明,眼里倒映著跳動的火星,除了眼睛,諾曲身體其他部位都蜷伏在古樹的陰影中,卻讓人感受到肌肉緊繃的氣勢,似乎一有異動,他就能從黑暗中跳出來,迎向光明。一瞬間,納蕖覺得又看見了儀式隊伍中那抬眼一瞥背后諾曲,一個所有人都不熟悉的諾曲。但也僅僅是一瞬,往常那個討姑娘喜歡,慵懶的諾曲又回來了。
“為什么不跳舞了?大家都在跳。”
“你不也沒參與么。”
諾曲似乎不想解釋原因。往常,他都是這類娛樂活動中的焦點。納蕖決定單刀直入:“我聽見長老和你說的話了。”
“我不記得長老說了除了‘月神賜福’之外的話。”諾曲伸了個懶腰,就要起身加入篝火的娛樂隊伍中。
“切莫執念。”
諾曲的步子明顯一滯,但是他沒有回頭,只說了一句,聲音略沉:“我不記得聽過這樣的話。”
納蕖看著迅速融入人群中的諾曲的身影,心中暗暗下定了主意,朝著人群的反方向走去。
夜很深了,廣場上的歡聲笑語也漸漸散盡,篝火堆中還剩下最后一點未滅的火星執著地燃燒著,似乎是想憑一己之力驅散這濃重的黑暗。寨子已經進入了沉睡,連剛找到意中人的情侶們都已經結束了夜話,進入了夢鄉,在睡夢中延續著情緣。密林深處,卻有一個漆黑敏捷的影子熟練地在山人平日踩出的小徑上穿行。可是,突然,那個敏捷的黑影被另一個稍大的一點的影子一把拽到了一邊,死死地壓住口鼻,幾乎無法呼吸。
大約幾步遠的地方,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一長串鬼魅似的白衣影子飄過。
待得人影遠了,口鼻上的壓制才松開,深夜清新的空氣猛然灌進肺中,納蕖才感覺自己終于活過來了。
“你拉我干嘛!?”納蕖料定是諾曲,沒好氣地沖他低吼。
“你跟來干什么?你現在應該在好好地睡覺!”諾曲的聲音中含了隱隱的怒氣。
“大長老今天和你神神秘秘地說了一句話,我問你,你裝作不知道,我就只能來自己找答案了啊。”
“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麻煩!”
“不就是月祭日在圣湖中心祭拜月神么!只是普通人不給參加而已,能有什么稀奇,大不了被趕回去就是!”
“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來了。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哼,能有什么復雜的?”
“你……”諾曲很無奈地扶額,他很想一下子扛起來這個麻煩的丫頭直接帶回寨子里,但是時間不允許他這樣做,如果他錯過了今晚,便只能再等上一年了。他心中的那個秘密,已經折磨了他七年了,他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聽著,我只能很簡短地說明一下情況,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記好了。”
“嗯!”
“月祭日,其實沒有大家心中那么神圣。我懷疑所有關于月神的都是一場騙局。”
“騙局?怎么可能,我們可都是在月神的庇佑之下長大的!”
“只是假象而已。”諾曲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接著說道:“七年前,也是和今天一樣的,一年一度的月祭日,我和我的同伴悄悄地跟在長老后面去了一直是禁地的圣湖。看見了我們永遠不敢相信的景象。我們看見長老們劃著小舟駛向湖中心圓月的倒影,在月亮的中心圍成圓圈,大長老單獨一人,不,應當是攜帶了什么東西,打坐在圓圈中心的竹筏上。接著,他們就開始吟唱歌謠,回環反復的旋律,像是在指引著什么。”
“接著,我就看見湖面上的圓月緩緩地縮小,縮小到長老們圍成的圈的時候就停止了,像是把湖面上所有的月華都集中在了長老們所固定的區域之內。他們繼續吟唱,但是音調稍稍拔高,我就看見那個區域的中心升起了妖異的紫光。”
“那,接著呢……”納蕖聽著諾曲的描述,身上不禁冷汗直冒。圣湖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一塊無比神圣的凈地,可是,諾曲身臨其境般的描述不得不讓她相信圣湖確實不是表面上那么神圣。
“我想向前去看得更清楚一點,但是忘記了我們伏在離水面只有一步之遙的草叢里,我上前一步,直接沉入了湖中。”
“可是不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么,你墜湖了,后來獲救了,這有什么驚悚的?”
“但是古扎消失了。”
“古扎是誰?”
“你和所有人的反應都一樣,寨子里已經沒有人記得他了,甚至是他的父母,他,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我墜湖之后,不知道被誰救上了岸,在我跌跌撞撞得走出叢林之后,我發現寨子里甚至沒有人發現我消失了好幾天。每個人都和我如常地打招呼,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生。我心生疑竇但又極度疲倦,于是在睡了一天一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古扎家。我想問他,湖中那道莫名的紫光之后,到底出現了什么,長老他們在每年的月祭日到底在圣湖上干什么。我去了他家,他的父母待我如常,但是當我打聽古扎的去向的時候,他們卻如同在聽天書一樣,問我古扎是誰!”
“這……”
“我不相信作為父母他們會不記得自己的兒子,但是他們臉上的茫然真切地告訴我對于‘古扎’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我不相信,當即沖進了古扎的房間,但是,那兒竟然沒有一點住過人的痕跡!只有各種各樣的雜物!我瘋了一樣地奔出古扎的家,覺得那個地方收了詛咒一樣,才會父母完全記不得自己的兒子。但是之后我發現,不僅是古扎的父母,我向寨子里的任何人提起古扎,他們都沒有任何印象。我們在一起玩耍的同伴,也完全不記得古扎的任何事情了。古扎,從人間蒸發了!”
“什么?!”
“我去找長老們,但是他們也不承認有古扎這個人的存在。可是,我知道,古扎存在過,我知道啊!我到處尋找任何古扎存在過得痕跡,但是,我什么都沒有找到。一個人不可能這樣憑空消失了!我一直在尋找,暗地里,不再直接向遇到的每個人求證古扎的存在。但是,我沒有想到,多少年都沒有任何動靜,連我都快要放棄了,不再相信世界上有古扎這個人存在過的時候,大長老找到了我。”
“大長老和你說了什么?”
“開始的兩個時辰,他只是和我一起喝茶看山,看密林盡頭、依傍圣湖的山。山色漸晚的時候,他讓我進屋,遞給我一柄玉笛,說了整個下午的第一句話。”
“是什么?”
“‘人生苦短,切莫執念’。”
“這是什么意思,除了這個他什么都沒有說么?他遞給你玉笛又是什么意思?”
“我回到住所之后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那柄玉笛,上面并沒有任何文字或標記,就只是一柄玉笛,不過玉色上好,觸手溫潤。我想知道大長老是什么意思,便在第二天的夜里去找了大長老,但是大長老無論如何也不見我。我認為不過是給我玉笛罷了,結果今日,在月神祭壇上,大長老又對我重復了一遍那天他說過的話。”
“人生苦短,切莫執念。”納蕖下意識地念出了這句話,“今天是月祭日哎,你說當年古扎和你一起去圣湖……”
“對,也是月祭日。”諾曲說著從衣服中掏出了那柄玉笛,“大長老肯定是想借這個玉笛告訴我什么,不去圣湖的話,可能就永遠不知道了。古扎的下落,還有大長老的言外之意……”
“那還廢話什么,趕快去圣湖啊!”納蕖也沒等諾曲說完,扔下這句話,就向圣湖奔去。
“還不是因為你冒冒失失地跟在我后面,才打亂了我的行程!”諾曲低吼出這句話,立刻風一般地向圣湖方向前進。
一切都和七年前一樣,一樣的圣湖,一樣的月色,一樣的月中小舟,只不過,伏在草叢中陪伴諾曲窺看這場儀式的已經不是古扎了。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弄清楚七年前的事情,諾曲心中隱隱地覺著,錯過這次機會,他就再也不會知道儀式背后的秘密了。身邊的納蕖沒有看過如此肅穆的儀式——月華映在人身上,人影倒映在月華中,耳邊是古老的吟哦一切都是那么的神圣莊嚴,讓人不由自主地崇敬——她已經完全被儀式的神秘美感所吸引了。
諾曲仔細地回憶了七年前他和古扎偷偷摸到湖邊的情形。他因為想要看清儀式而落入湖中,在意識陷入昏迷之前,他似乎聽到身后“嘩啦”的水聲,古扎也跳進了湖中救他;而第二天他躺在湖邊的時候身邊卻沒有古扎,回到了寨子中,人們的關于古扎的記憶就被抹去了,一定是古扎在湖中遭遇了什么!而當時除了眾長老和湖中乍起的妖異的紫光,再也不會有其他人了——長老身上一定有什么蹊蹺!
湖中心的儀式還在緩慢地進行中,肅穆的吟哦已經漸漸進入高潮,月華圈漸漸縮小,諾曲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七年前那妖異的紫光的出現。但是一直等到了吟哦高潮已過,妖異的紫光也沒有出現。納蕖在諾曲身邊很是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并沒有你說的景象啊。”諾曲的眼睛還盯著湖中心的圓圈,盯著那開始逐漸回復到原來大小的月華圈。
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納蕖竟然和七年前的諾曲一樣墜入了湖中!
納蕖并不會游泳,在水里只能一個勁地撲騰,浪費體力。同時,她落水的巨大水花聲也引起了處在月華中心的長老們的注意,遠遠地從岸邊可以看見,大長老舉起了手中的權杖,隨著權杖的揮動,湖中心的月華延展出了一條光帶,向納蕖探去。而納蕖在水中,仿佛是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拉著,不由自主地向光帶靠近。
諾曲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愣愣地看著,難道大長老不但能通月神,還能像天地神祗一樣操縱自然!難道七年前的古扎也是這樣被湖中心的月華卷走的?
看了有一會兒,當納蕖都已經被光帶卷著接近中心的月華時,納蕖一聲“救命”的大喊把古扎從深思中給拽了回來。“救命啊!諾曲你個死鬼發什么愣啊!快來救我啊!”
諾曲看著逐漸接近大長老的納蕖,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在漆黑一片的夜色和寒冷刺骨的水中向著納蕖奮力游去。但是,水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向湖中心前進,他越是接近湖中心,這股力量就越強,像是排斥他似的,把他向外推。快要接近逐漸縮小的月華圈了,但是那股力量越來越強了,強到他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往銅墻鐵壁似的水墻上面撞,企圖用自己的身體破開這堵墻,沖進那個神秘的月華圈!他接近了那個月華圈的邊緣,但是那股力量已經不僅僅是一堵墻了,而像是充滿力量的巨手,把他向外推,阻止他進入這個在外人看來異常神秘和神圣的區域!
不!這次絕對不能失敗,七年前我拖累了古扎,如今納蕖就在眼前,絕對要成功!
諾曲的雙手在身前并攏伸長,雙腳使勁一登,一下子沖入了月華圈!
那股力量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溫暖的水流,緩緩的推著他向位于中心的大長老漂去。
諾曲漂過外圈長老的身邊,發現他們就如同冰封一樣,一動不動,臉上覆著一層淡藍色的結晶體,整個人沒有一點生氣。而圓圈中心的大長老和他們的距離并沒有在岸邊看得那么近,隔著濃濃的金色迷霧,他只能看見大長老站在中心一動不動,也看不見之前進來的納蕖在哪兒。難道大長老也和這些長老一樣僵化了?恐慌感漫上諾曲心頭,盡管在水中,他還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接著奮力向中心游去。
金色的迷霧似乎沒有盡頭,溫柔和緩的水流讓人覺得剛才的搏拼不過是幻覺,這里很安靜,看上去也很美好,似乎就是一場幻夢。諾曲游水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他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辛苦,以及懷疑古扎失蹤和納蕖落水的事實。
“諾曲,救命啊……快來啊……我……”一絲微弱的呼救聲在這時傳入他的耳中,他渾身一個激靈,想起了納蕖還在其中的現實,疑惑剛才為什么自己會有這里是夢境的感覺。他奮力地向前游,迷霧漸漸地稀薄,大長老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可以看見在他身邊低伏的顫抖的身影。諾曲深吸一口氣,雙腿使勁,一下子游到了大長老的竹筏前。但是——
這……這是大長老?!
他面前的大長老,完全不是那個在廣場給大家進行摸頂儀式和在屋中交給他玉笛的人,那張臉,那張臉——是古扎!
納蕖伏在他的身下,他的手在納蕖的頭頂虛空抓著,有金色的絲縷一般的東西從納蕖的腦中飄出被大長老的手吸入。
“你這是干什么!”諾曲沖著這個人吼道,他也不知道是應該喊他“大長老”還是喊他“古扎”。
“如你所見,月圓之夜,借吾月神之力,吸取精華。”說罷,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若只看那張臉,你會覺得他不過是一個孩童在開心地和你說著什么新奇玩意。但是,事實上,隨著那些金色絲縷飄入他的手心,納蕖變得越來越虛弱,面上也開始蒙上一層藍霧。
“你到底是誰!你絕對不是大長老,你也不是古扎,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外圈的那些長老,也是被你這樣對待了吧!”
“如你所見,我就是大長老,擁有和月神對話的力量。古扎……古扎是誰?那個七年前在我做法的時候突然闖進來的小男孩么?哦,他進來的可真是時候呢,我正好到了大限需要一副年輕的軀體。還真要感謝他,讓我的壽數有延長了幾年。不過,你看起來好像比他更好呢,更加強壯,頭腦更加聰明……”
“你……你這個怪物!你殺了古扎!”
“哦,我可沒有殺他,我只是給了他新的開始,一個不一樣的人生。他那么一個笨蛋怎么可能現在部族中一呼百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開始新的輝煌的統治啊?”
“怎么可能!我要為古扎報仇!”
“唉……真是不自量力,區區螻蟻怎么能抵上我這承載了月神之力的身軀?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只好吃罰酒了!”說罷,他右手一揮,金色迷霧就在他的指揮下結成了一股強大的旋風,撕扯著諾曲的身體。但是,諾曲看見了越來越虛弱的納蕖,她臉上的藍色結晶層越來越厚,她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眼神開始放空,表情開始僵化,馬上就要變成外圍的那些長老的樣子了!
諾曲一個躍身,爬上了竹筏,一把抱住大長老,拼了命地讓他的左手遠離納蕖的頭,但是他赤手空拳,哪里是會法術的大長老的對手!大長老在他的攻擊下只是晃了晃,絲毫沒有受影響,同時正在施法的右手開始捏新的手印,想用它徹底終結這場爭斗。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聲音在諾曲腦中響起,是他已經七年沒有聽到的古扎的聲音:“快吹笛!”
吹笛?什么吹笛?
但是那個聲音沒有給他回答,大長老捏訣的動作越來越快,那個手印已經快要完成了,一旦完結,便是終結!
對了,那柄玉笛!
諾曲一下子放開大長老,從背后抽出那柄玉笛,也不管什么音調,放到嘴邊就開始吹。
奇怪的是,玉笛的聲音一出,大長老瞬間捂住了頭,十分痛苦,而納蕖面上厚厚的藍色結晶物也開始慢慢消解,化為煙霧。笛聲延續,大長老痛苦地在竹筏上抽搐:“你……你!你怎么會有月神玉笛?這個已經消失千年了!”諾曲并不回答他的話,只是拼了命地繼續吹奏。漸漸地,大長老停止了抽搐,沉默著,垂著頭,一動不動。
諾曲停止了吹笛,走上前去,確認大長老的死活,只見他眼珠微微一動,倏地睜開眼,但是眼中不是大長老那兇煞的殺意,而是和善的許久不見的古扎的眼光。
“諾曲,好久不見。”
“嗯,兄弟,好久不見了。”
“我被大長老附了身,只能在七年周期快結束時他力量最弱的時候把玉笛交給你。”
“我都知道。”
“謝謝你一直都沒有停止找我。我自己都快要放棄了,想著就做大長老的容器就好。謝謝你這些年暗地里照顧我父母。”
“我們是兄弟。”
“現在是大長老力量最弱的時候,殺了我吧!殺了我這個容器就能殺了大長老了。”
“怎么可以!我花了七年,七年啊,你怎么可以剛一見面就死!”
“不是我想死的,我其實也就是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啊。但是,任由大長老這樣發展下去,他還會禍害更多的人的。”
“那你也不必死啊,肯定還有其他的辦法的!一定!”
“沒有了,現在是他力量最薄弱的時候,不在此時,又是七年了。”
“我……我沒法動手!你是我的兄弟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會這樣啊,那……”說罷,古扎抄起諾曲放在身邊的玉笛,一下子扎進胸口!鮮血飛濺出來,金光從他的軀體中射出,他的臉色迅速地蒼白下去,“瞧,我也不窩囊了一回對吧……謝謝,以后的……就交給你了……”
諾曲呆了,他想不到那個膽小的古扎會做出如此舉動。呆了有半晌,他從胸腔中爆發出一聲悲愴的吼聲:“古扎!!!”
這是正月十五的夜晚,天上的月兒正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