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托著金色大號拉桿箱背著大學用的CBA雙肩包匆匆走出了上海火車站。身體還在走,靈魂已經被掏空。
小凡想起畢業(yè)前那天晚上,他和比自己小一屆的兩個學妹在一個冒菜館里,那陣子他由于過敏不能吃辛辣,可兩個學妹吃辣是出了名,所以他那天也任性了一回,陪著他們一起吃辣的,點的菜也都是他要忌口的東西。雖然如此,可小凡沒有吃多少,吃的幾個牛肚也是在湯里涮來涮去才肯下肚。之前在電話說是要請她們吃飯,后來在選飯店的時候,發(fā)現自己屁兜里就揣著一百三十塊錢,他對她們說忘記帶銀行卡,其實他只有那些錢了。
后來,一共花了一百四十五,不夠的錢,學妹給拿了。
菜,沒吃多少,卻喝了很多酒,白酒。小凡不是特能喝酒的人,啤酒最多喝過八瓶,但是沒喝過白酒。那天晚上,他喝了三瓶白酒,剛開始學妹還用啤酒陪他喝,后來,他來勁了,沒有節(jié)奏的干喝起來,嘴里笑著讓學妹吃菜,心里卻苦的像他后來吐出來的膽汁一樣。前兩瓶下肚,他懷疑喝了假酒,直到第三瓶下去,用服務生的話說,“才像真喝了酒”,他晃晃悠悠走到門口,看了看表,快二十一點半了,趕緊往學校跑,學妹擔心他,緊跟在他后面。宿舍樓大鐘下面站滿了和他一樣明天就要離開校園的同學,遠遠地,他就哭了,像傻逼一樣。那天晚上他發(fā)了個說說“你給我扭曲的臉,我還你溫柔的淚,這個尾,要用一生去編織,去圓。”
他很快回過神,嘆了口氣,手機開著高德地圖,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小凡是個比較內向的男孩子,但是給人一種很陽光的感覺,其實他內心知道,他一點都不陽光。他愛回憶,愛傷感,像個女孩子。
想起在廣東里水和福建廈門的一個多月,他又不自在起來,這本科畢業(yè)就這么不好找工作?
小凡漫無目的的走了很遠一段距離,天色將晚的時候,他定了一家徐匯的青旅,叫尚姐公寓,上海最便宜的旅館,不到五十塊。
他第一次在那種地方過夜,里面都是小年輕,和他年齡相仿,大概都是對自己前途一籌莫展的人,或者為找工作而忙于奔波的人。他拿了房卡進到自己的房間,房間只有四平米,他放下沉重的行李,在椅子上坐了不知幾個時辰,直到肚子餓得咕咕叫,才下樓買了一個兩塊錢的面包還有一個一塊錢的很硬的沙琪瑪,沒有錢買別的。
他在那個公寓住了8天,每天早出晚歸,他打算先找工作,再找房子,所以在沒找到工作之前,房子也不可能有著落。那里離市中心很遠,早上走的很早,走之前會買一個饅頭一個包子,作為早飯和午飯。在公交車上他會把昨天晚上羅列的想要去應聘的公司的地址都看一遍,下車就趕緊奔著地方去。
他之前好像很喜歡銷售,因為之前他在學校做過攝影公司的小蜜蜂,憑著幾句言辭和看得過去的長相,一天下來能有不少收獲,甚至有一次還打破了攝影公司的記錄。所以從那時起,他就以為自己,很喜歡銷售。
直到后來,他去銷售公司實習后才發(fā)現,原來自己一點也不喜歡。他不是很外向善于言談的人,更不喜歡喝酒應酬。
這次瞞著父母和同學,他來到了上海,他想找到自己想做的工作,他喜歡文學,尤其喜歡三毛。所以下了決心,要到雜志社或者報社工作。
可是一天下來,小凡沒有任何收獲,甚至手中的簡歷也沒有送出一份。他顧不上吃飯,也不覺得餓,好像早上吃的饅頭和包子還沒有消化。他沮喪的很,而且感到非常的孤獨,他想他的同學,想他的父母,但是他沒有勇氣打電話,因為家里以為他還在廈門做銷售,他怕暴露自己,他怕自己會哭出來,他怕,他怕很多,他想回家。
晚上回去,他在網上投了一些簡歷,一直忙活到后半夜,三點多才睡覺。
早上依然是一個包子,一個饅頭。上午他就把要去的公司都去了,還是沒有收獲。小凡沒有地方可去,便去了靜安附近一個公園,在那里用筆又記了幾個公司。上海的蚊子真特么多,他在凳子上坐著被咬了好幾個包。他去的雜志社和報社不是不招人就是要有相關學歷和工作經驗的,而他都不具備。那天他很餓,也很疲憊。
小凡在公寓的第九天早上,到前臺辦好了手續(xù),拿著行李離開了,和來的時候一樣迷茫。
在公寓的第三天到第八天,小凡還死死抓住夢想不放,但事實是殘酷的,他做的只是在重復第一天而已。后來,他跟同學借的錢也快花光了,雖然他每天早上就吃一個饅頭,一個包子。小凡如果不想被餓死街頭,就要做出抉擇,是的,他做了抉擇,他放棄了八天來魂牽夢縈的夢想。
你猜,他選擇了什么?
銷售。電話銷售。為了不餓死自己。
小凡被迫又走上了銷售之路,大上海,就不缺這個職位。
房租交完,小凡也幾乎沒什么錢了。他喜歡外國人,在普陀區(qū)找了一個隔斷間,4.91平方米,1200塊,和十多個人擠在一起,樓下的房價貴的離譜,一百多平房子,動輒上千萬。這里的外國人很多。
小凡住的地方樓下有個農工商超市,小凡前兩個月,每天晚上都要在農工商花三塊六買兩個花卷一個饅頭,再花一塊八買兩袋打半折的大袋豆?jié){,晚上就啃花卷饅頭,喝一袋豆?jié){,剩下的留第二天早上再吃。中午會在公司下面的小飯館忍痛吃碗面條或者炒河粉。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兩個月,兩個月后,發(fā)了工資,才有所改善。
小凡拿起電話,告訴父母自己在上海已經工作了兩個月。
這是剛剛大學畢業(yè)的小凡在上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