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秋多日,喝了一夏的綠茶,也該換下來了。
普洱茶,是秋冬季我的最愛。比起綠茶的新與嫩,普洱茶,不過是陳年的老茶。它的味道既沒有綠茶入口時的微苦又澀如青春妙齡般的清純與火辣,顏色也不及綠茶的青翠誘人。
然而,我更喜歡普洱茶的溫軟與厚實。
初品普洱茶,第一口下去,幾乎沒什么感覺。而綠茶就不一樣了,難以下咽的滿口澀苦,怎會令人毫無感覺?
這普洱茶的第一口,來不及品嘗就從舌尖滑入喉嚨又直抵胃部,似乎跟喝水沒什么區別。然而,喝下去之后的舌尖既軟又滑,又滲透著淡淡的茶香,令人回味又充滿探索欲。
忍不住喝下第二口。這一口,在口中流動的不再是水,如居高山流水之中的茶澗,清幽古樸又醇香誘人,令人為之沉醉。
隨之而來的第三口,色澤明亮紅艷,如深居宮中的輕盈曼妙的舞女,令人向往又如此可遇不可求。
隔了一夏,今日重溫普洱茶,如遇舊愛,格外貪杯。結果,我醉了。
荼醉之時,心慌,手微抖,眼前總有種恍恍惚惚的感覺。渾身頓覺無力,心情也隨之飄渺起來,腳下如踩棉花,需要找準重心才能靠譜地向前走。
酒醉,人人都見過,而茶醉,很少有人聽過,更別說見過了。而我,一年中,總有幾回。說不清是跟體質有關,還是跟情緒有關。
酒醉,有“酒不醉人人自醉”之說,這茶醉,該作何說?
古人云:“茶亦醉人何必酒,書能香我無須花。”。說的是一種境界,品茶,讀書的境界。
我的茶醉與古人所謂的茶醉,好比楊貴妃和我。楊貴妃是肥美人,而我只是個胖子,僅此而已。
不過,今日茶醉,也有一番感慨。
老三在微信里說,她小姑子的女兒得了甲狀腺癌,已經擴散到了淋巴。為此,我傷感了一天。
借著茶醉,格外地傷感。既心疼那個勤奮好學又好強的懂事孝順的女孩兒,又慨嘆女孩兒的媽媽一生多磨難,含辛茹苦地獨自將女兒拉扯大,眼見女兒畢了業終于可以松口氣了,如今卻又遭此厄運,令我的茶醉著的心,傷感著,翻騰著。
又想起某年某月某日,閨蜜在年底邀我參加她一年一度的答謝宴。她說請的都是自己的家人和曾經幫助過她的恩人。
“我既非家人,也談不上恩人,沒有理由參加啊!”,電話里,我一口回絕。閨蜜回我:“你既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恩人,必須來!”。
雖然深知平日自己待閨蜜不如閨蜜待我情深意重,但還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以為真的是家庭聚會爽快應邀而去。結果,當這個行長那個區長又是什么局長的一一舉杯侃侃而談時,我傻愣愣地不言也不語,美味佳肴也失去了對我的誘惑力。那叫一個尷尬啊!
閨蜜適時地為我解圍,稱我為“心靈上的朋友,最懂她的好姐妹。”。諸位官員也都很會附和,稱“難得如此深厚的感情,又如此被朋友看重,一定是個非常有內涵的女人”。他們的一席話,幾乎令我無地自容。
桌子底下,閨蜜用腳不停地踹著我,示意我舉杯敬諸位官員。我不僅怯場,也不善應酬,更不喜歡虛偽假意地迎合。偷偷地瞪了閨蜜一眼,又在桌子底下回敬了閨蜜兩腳,這才勉強舉杯,紅著臉很沒文化地說了句“謝謝”便不再言語。
對面坐著的省高院的楊姐,笑著說:“一說話就臉紅,說明被保護得很好。”。這句話,在當時,我聽著非常刺耳,也很難受。
我覺得自己不該來,換句話說,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我一事無成還出來丟人現眼……那個當時,我討厭自己,也在心里責怪閨蜜不該讓我來,同時,內心深處還在埋怨著那個“保護我的人”……
可是,這句話也好,那晚的宴會也好,還有當時傻愣愣的我,這些年我早已經忘記了,只是不知道今天為什么會想起,大概是茶醉之后心緒泛濫的原因吧!
如今,再度回味楊姐的話,以及當晚的難堪,我不再因此而討厭自己。我依然是過去的我,一事無成,卻接納了這樣的自己,還總在心里,感謝著那個“保護我的人”。
小時候,姥姥常說:“歲月是一條長長的河流。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溝溝坎坎。你什么都要經歷,什么都得學會。”。我只記得姥姥說的這句話,卻不懂得其中所蘊含的深刻含義。
如今,我懂了。走過,才會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