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另一方面,他是清醒的,他知道他和龐清談和柳晶晶他們不是一種人,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他們是老板,他在為他們打工,他需要工作和錢,需要養家糊口,而他們能向他支付這些,如此而已。他也知道為他們打工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他會離開他們,從一開始他就這樣認為。但是盡管這樣,他有時仍然把握不住自己這條路是否走對了。但他又無法與別人說起這個,就是與妻子好像也無法說起。一開始他手里一邊為KEY創造價值,還時不時問自己,為了生活他已經拋棄自己的原初了,他還能再放棄什么呢?再到后來,他連這樣的自省疑問好像都沒有了。每一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塊屬于自己最隱秘的角落,他弄不清楚自己那個角落是屬于黑暗,還是仍然光明。
他站起身,望著窗外,他聽見自己輕輕嘆息了一聲。他又坐在電腦前,打開它??墒遣痪盟椭懒?,這個下午他是什么都做不下去了。他拿起桌上剛才柳晶晶看過的貓捉老鼠游戲尤盤,啟動程序打開來。什么都做不下去就不做,他有權利休息一下的,他為KEY做得已經夠多了。這個尤盤是龐清交給他諸多工作中的一項,在解密系統時沒有費去他多少精力,三天前他就做完了它,他把尤盤又復制了三個樣本,他準備手里的活都做完后把它一同交回公司里去??墒撬麖膩頉]有看過它,他對那內容不感興趣。
尤盤讀到一千九百字節時他突然睜大了眼睛,他身體坐直了,他的眼睛盯著熒光屏上的,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他看見的節目內容如同汽車急轉彎般滑到了別的地方去,那內容完全不再是孩子們的經驗和思維所能夠理解的,赤裸的男人和女人如同魔鬼般在屏幕上翻來滾去,怪叫聲刺耳,使人的神經麻木。什么叫作污穢不堪?他從前沒有深想過,可是現在他看到它了,知道它了。而重要的是這污穢不堪是他解密的,釋放的。他先是懵懂、疑惑,接著是全身心的憤怒,怒不可遏,雙手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 ? ? ? 九.難忘的同學會
邵偉昆來到龐清談辦公室時,龐老板正在于一個女職員發脾氣。他坐在靠背椅上,女職員隔桌站在他面前,低著頭。屋中光線明亮,邵偉昆看見龐清談面孔通紅,他這是第一次看見龐清談還有這么大的脾氣。
“我記得我對你們有過紀律的,外邊的尤盤不許帶進公司來,讓它隨意進入我們的機子。”
邵偉昆認出來了,被訓的女職員是那天聚餐會上與龐清談跳舞的女人。現在她低著頭身體也很苗條,也很娉婷。
“你不是不知道聯網的機器有病毒會造成多大的災難,這災難會使公司一招垮掉。你怎么不說話?”
“我錯了?!?br>
“那你為什么還違背?”
“我是想看看里邊是什么。我以后再不了?!?br>
龐清談突然站起身:“我想你會記住今天這個教訓的,把自己的飯碗抓牢些。走吧,出去。”
他罵了她一句臟話。她走出屋門一直低著頭,低著頭邵偉昆也能看見她眼睛里流出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