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你之前，我以為我無所不能；遇見你之后，我發現我啥也不是。
那個群已經好久沒有說話了，群里面有老大，老二和我。甚至我也忘了這個群是什么時候開始慢慢沒有消息的，就像是一塊石頭慢慢地沉入了海底。到底是什么時候呢？
清晨起來趕去上課，出宿舍大樓才發現昨天夜里隔著窗玻璃隱約聽見的風聲并不是幻覺，落葉七零八落的躺在路面上，有的還被風吹成了一團。頭戴斗笠，身披黃色雨衣的的環衛工人一手一把掃帚一下一下的沿著路基將落葉往前推著，一點一點的把它們攏在一塊，然后倒在桶里。然而一想到葳蕤茂盛的大樹下干干凈凈，一片落葉也沒有，總是給人怪怪的感覺，或許我是喜歡落葉的，有落葉的地面才顯得更加自然，而且真實。路上的學生背著雙肩背包大幅的晃動著雙臂急急忙忙趕著路，小電驢總是消無聲息的在你聲旁飛馳而過，留你自己在路邊捂著胸口深呼吸，感慨這些人騎車真是要命。世界依然紛紛擾擾，生活依舊忙忙碌碌。
“哥幾個這周六陪我過生日？”老二在群里發消息說。
我一個人在食堂吃著早餐，看著突如其來的消息發著呆。時間在縫隙間悄悄溜走，自從上次的不歡而散眨眼間已經兩年了。當時是為了什么鬧的不愉快已經記不太清了，現在與我而言其實也不重要了。時間的流逝讓一些東西變淡了，變得不重要了，或許其中就包含我們曾經都以為是堅不可摧的友情。我們以為我們的友情可以長久，但當我們慢慢失去聯系，我才發現有些事情原來真的是太難，無法強求。
我們懷念著我們的過去，內心渴望著重聚，渴望著我們可以變得和以前一樣，一樣的無話不談，一樣的重哥們義氣。內心在呼喚著我們的相聚，理智卻在提醒著我們要無比慎重。因為我們都害怕失望，盡管誰也不愿意說破。曾經的那些“驚天動地”的美好，永遠不會消逝，永遠停留在我們的腦海。然而我們害怕重聚之后的彼此早已不是當年的彼此，畢竟我們已經各自奔波太久太久。失去聯系對彼此都是最大的傷害吧。失聯就是一種互相拋棄。我們互相拋棄對方，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聯系對方，也永遠等不來對方的一絲一毫。我們不經意間傷害著別人，自己也在受著傷。就這樣，我們散了，漸漸失去了彼此。盡管忙碌的生活總是不讓我們過多的感傷，然而一旦想起心里總是淡淡的憂傷，久久消散不去。
“來吧。”我心想。我在等待老大的回應，這個時候老大是否和我一樣也在看著消息發呆，還是依舊決定不理不睬。上次和老二兩人在路邊燒烤攤喝到不省人事，也沒等來老大的出現。那件事對老大而言一直就沒有過去吧。或許有些事情真的只能交給時間，我們永遠都不能去苛責別人。有些事情真的是需要時間才能夠給出答案的。吃罷早飯，匆匆忙忙往教室走去。路上的學生一下子變多了起來，熙熙攘攘的都往同一個教學樓擠去，就像機器人成群行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一陣風吹來，帶來些許早春的料峭寒意，我裹緊風衣跟著人群往前走著。突然手機振動，我一看是老大，心里石頭落地，深深的呼了一口長氣，加快腳步往教室走去。
我和老二都在夷洲上大學，老大在隔壁的常口，過來坐高鐵只需要一個多小時。周六那天我提前去車站接老大，老大兩年不見，滄桑了不少。我們一起坐上出租車直接前往吃飯的地方，老大看起來不太想說話，而我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長久的沉默吞噬著我的內心，出租車內的空氣變得燥熱，我搖下車窗試圖讓風進來些，努力嘗試著講些什么。老大一直看著窗外，我似乎感覺到他的眼神也在不由自主的往我這邊瞟，但很快又收回。我問老大：“最近兩年還好嗎？”老大右手捏著膝蓋，扭頭看我一眼回道：“嗯，還行。”我怔怔的看著老大的眼睛，以前從沒感覺這眼睛是如此的陌生，甚至一度沒想起老大當時還講了什么。我低頭拍拍大腿，揚起的灰塵在光線下充斥著我的周圍，空氣漸漸變得稀薄，讓人難以呼吸。或許我早該料到的，我們都不是當初熟悉的自己了。我深吸一口氣，看著窗外，近處的高樓、大樹、人群一直在往后退，仿佛置身于時光機一般。過去已經過去了，未來呢？
出租車終于停下了，我們走進吃飯的地方，老二早已在里面等著我們。我以為只有我們三個人，及至進去才知道，老二還找了他三個室友一起。老二看見我們，立馬笑著迎過來抱著我和老大說：“老大，老三，好久不見。”我祝老二生日快樂，而老大卻始終沒說話。老二向我們一一介紹完他的室友便開始上菜。飯桌上似乎從一開始就充斥著尷尬的氣氛，好像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甚至我認為他們一度忘了今天是來給老二過生日的。每個人都待在一個透明的籠子里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偶爾抬頭看看外面發生了什么。尷尬讓我難以呼吸，我獨自一人來到衛生間抽起了煙。隔著煙霧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人為什么這么難以捉摸？人與人之間無形的空氣墻在今天的飯桌上表現的真是淋漓盡致，盡管肉眼看不見，但它就是在那里，比任何一面墻都要堅不可摧，無法穿越。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太過復雜，我熄滅煙頭，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深深呼吸。回到飯桌，老二和他們室友喝酒喝的正歡，老大一人獨自喝著悶酒。我坐在老大旁邊，一杯接著一杯。迷迷糊糊，仿佛做夢一般，即使不說話能坐在一起喝酒也是心里最大的安慰。我還記得我們仨曾經大晚上在山頂上對酒當歌，感慨人生幾何。我們一直沉默著，酒一杯接著一杯，真希望永遠不要有盡頭。
老二早已喝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心里有事，才會喝成這樣的吧。”我想。我用手擦擦老二濕潤的眼角，讓他室友幫忙把他抬回宿舍。我和老大則沿著馬路一直往前走著，一句話也不說。喝完酒，心情似乎舒暢了許多。馬路上依舊車水馬龍，車子往前開著開著就變成了一道道光線，我拽著老大的胳膊，指著車子變成光線的地方說：“看老大，車子變成了一道道光，他們是不是超速了，都快到光速了。”老大看著我，對著我的耳朵喊道：“你他媽是不是喝傻了，那他媽就是車。”沿著江逆流而上，江面上時不時駛過一艘艘五彩繽紛的游輪，不知道它到底是往西開還是往東開，我總感覺是往西開，老大總是堅持是往東開。或許是有的往西，有的往東。酒精開始上頭，感覺昏昏沉沉的，我們倚著欄桿坐下。路人一個一個投出詫異的目光，而我們也管不了許多。很多事情要是能夠不管別人的看法說到底還是會輕松不少。何不來一個不屑一顧？
“去他媽的世界，總有一天我會把你踩在腳下。”老大站起來對著江面大喊。
“老大，它一直就被你踩在腳底下啊。”我笑了笑說。
“你他媽給我閉嘴。”
“好，我閉嘴。”
江風在耳旁呼呼的吹著，扎著耳朵。老大又重新坐下，頭靠著欄桿，左手塔在曲起來的左腿上，右腿伸直橫放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我給老大點上煙，自己也吸一根，長長地吸入，再悠悠地吐出，看著不遠處大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目光呆滯。
“她還好嗎？”我問。
老大屏著氣沉默了好久后說道：“我們早就失去了聯系，盡管我和她約好繼續做朋友。或許她覺得互不打擾對我們都好吧。”
我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抽著煙，希望那一點點的尼古丁能夠讓我的神經麻木。她是我們一起的初中同學，老大追她追了六年，可惜最后還是分道揚鑣。我不想說老大追她花了多少力氣，因為這在外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老大接著說：“遇見她之前，我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我相信只要我想要我就可以得到；直到遇見她，我才發現有些東西其實不管你怎么努力，付出再多也是無法得到，這就是愛情。得不到的才叫做愛情。夢想之所以美好，正是因為它的可望而不可即；太容易實現的夢想那不叫夢想，一旦實現，它就失去了原有的魅力。愛情也是一樣，得不到的才叫做愛情；越是遙遠，越是美好。”
“要是你們最后真的在一起了會怎樣？”
“我他媽怎么會喜歡上她。就是在那天我第一次約她去看電影，某一個瞬間，我感覺時間仿佛靜止了。她的那個笑容如彩虹般絢麗，朝霞般美好，而我就是因為她的那個笑容徹徹底底的愛上了她。那個笑容是那么的美好，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想當年我也算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那么多的女孩喜歡我，而我偏偏就是喜歡她。我約她去看電影，約她吃飯，約她自習，約她鍛煉，還給她輔導數學；她每次都去了，可最后卻告訴我她喜歡的不是我。我發現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其實什么技巧都沒有用，每次計劃好好的，一到她面前便不由自主地敗下陣來。上了大學，本想著可以重新開始，卻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在尋找像她那樣的女孩，那種活潑可愛的女孩，那種扎著馬尾扭頭對我笑的女孩，只可惜我再也找不到了。大二的時候同一個社團的女孩天天找我聊天，約我去圖書館學習，約我去吃飯；剛開始QQ上聊的好好的，但一見面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后來我才明白我是在QQ里把她當成了她。”
“要是你們最后真的在一起了會怎樣？”
“后來學校組織“七天情侶”的活動，她找我一起參加，我借口有事拒絕了，后來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愛上一個人真的是太難了，可以遇見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真的是太幸運了。盡管我們沒有在一起，但是我依然感謝我們的相遇，因為是她讓我明白了什么是心動的感覺。也許我再也不會遇見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扭頭對我笑了吧……”
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四周都安靜了下來，我睜開眼掙扎著站起來找老大。老大一個人站在江邊，雙手抓著欄桿，靜靜的看著平靜的江面，背影顯得極其落寞。“老大。”我喊道。
“再見，安琪。”老大突然對著無邊無際的黑夜大喊。我停下腳步，這聲音仿佛沖破了黑暗，穿上了云霄，在無邊無際的黑夜里蕩漾著，留下一圈一圈的漣漪。隱隱約約，在那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一個扎著馬尾的姑娘，扭過頭對著老大微笑。
風依舊在吹著，車子照常不停的呼嘯而過，遠處的霓虹燈在黑暗中不停地眨巴著眼睛。而我們，依然還在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