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去伊拉克之前,一直學英語。聽力課上用的一套美國出的教材,英文名字叫STEP BY STEP,是一套十幾盤錄音帶,我很喜歡這套教材,就決定把錄音帶帶到伊拉克去,業(yè)余時間可以繼續(xù)練習聽力。
家里我用的是Panasonic的便攜式錄音機聽這些磁帶,這個錄音機親戚從美國來北京探親帶給我們家的,有兩個大揚聲器,音色不錯。平時我們除了聽音樂,就是我用來聽英語磁帶。雖然是便攜式的,但如果帶去伊拉克,還是嫌太大。于是,我就開始在市場上尋找合適的小型播放機。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在一個大型的新華書店,看到一款叫做復讀機的,具有錄音、播放和收音機功能。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復讀功能,方便語言學習者一鍵重復收聽某一段落使用,特別方便實用。
復讀機有揚聲器,也配有耳機,我平時都是帶著耳機,主要是耳機收聽效果好,又不擾民。
除了學習,我還經常用復讀機收聽一款調頻廣Baghdad FM(巴格達調頻欄目),這是一個英文頻道,主持人是一位女士,聲音親切、迷人,節(jié)目中會推薦一些歐美流行音樂。要知道當地的阿拉伯音樂,旋律十分單調,并不符合我對音樂的需求。能找到這個主推歐美金曲的頻道,實屬不易。
我自己從國內還帶了幾盤英文金曲,其中有《此情可待》(Right here waiting),《壯志凌云》(Take my breath away)等,每當夜幕降臨,我獨自在宿舍,躺在床上,帶著耳機,閉上雙眼,一遍又一遍地反復地聽,沉浸在優(yōu)美的旋律中,直到兩三個小時后倦意襲來,才關機睡去。
有一天上班時,伊拉克廠長阿貝德領著一個青壯年人來到車間,這個人穿著連褲工作裝,留著絡腮胡子,看著挺精明。
后來得知,這個青壯年人叫薩東,是個學機械的法學畢業(yè)生。服役后被派到兩伊戰(zhàn)爭前線,停戰(zhàn)后復原來到我們廠里當實習工程師。
薩東一來,在車間里觀察生產設備的每一個細節(jié),尤其是設備出現故障,中國工程人員維修的時候,更是抓住機會問東問西,由于我會英語,就會替他翻譯。這樣一來,我們也很快熟絡起來。
薩東的英文詞匯量不小,但口語水平一般。他也知道這個短板,一心想提高口語水平,于是就喜歡拉著我聊天練口語。我們的話題非常廣泛,無話不談。我也經常給他講關于中國的方方面面,他對此很感興趣,遇到不明白的事,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我也會不厭其煩的給他解釋。
有時候薩東會到我的宿舍里聊天,看到我的復讀機很感興趣,我給他聽我的聽力課程磁帶,他覺得這套課程非常好,言語間想要我把磁帶賣給他。我當時每天都要聽這個,就表示等我要回國的時候再說。
九零年八月,由于伊拉克攻占了科威特,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要求伊拉克無條件撤出科威特,當時薩達姆總統(tǒng)不為所動,積極備戰(zhàn),局勢變得十分緊張。
項目組在取得國內同意后決定停止一切生產活動,安排專人想盡辦法囤積糧食、飲用水,雞蛋和食用油等生活物資。另一方面為全面撤離做各項準備。
有一天,項目跟我說,我們人員的駕駛證扣在交通局里拿不出來,不知誰透露說薩東的哥哥在交通系統(tǒng)工作,讓我問問他能否幫忙協調一下。我想這個時候大家都要為安全撤離盡一份力,就馬上找到薩東,跟他說明情況。薩東當即表示可以試著給問問看。
過了幾天,聽說我們的駕駛證已經從交通局順利拿出來了。也不知道薩東在這個問題上是否起了作用。不過我想,無論如何都要感謝他的幫助,于是我就把他請到我的宿舍,把我的全套聽力課十幾盤磁帶以及我的復讀機都作為離別禮物送給了他。他很高興,執(zhí)意要給錢,但我無論如何也不收錢,我跟他說畢竟我們之間的友情是無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