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膽小如鼠》是余華寫的一篇短篇小說。
作者用冷峻低沉的筆調(diào),通過主人公楊高膽小如鼠的言行舉止,將膽小如鼠的種類和盤托出。膽小如鼠的楊高被刻畫得入目三分,活靈活現(xiàn),栩栩如生:“不敢走到河邊去,也不敢爬到樹上去。因為走在河邊,就可能掉進河里淹死,爬到樹上,就可能從樹上掉下來摔死。”
他的母親對外宣揚其是:“我們家的楊高是最老實巴交的,他聽話,勤快,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從來不到外面去闖禍,從來不和別人打架,就是罵人的話,我也從來沒有聽過……”他的父親總結(jié)為:“他的膽子真是太小了,6歲的時候還不敢和別人說話,到了8歲還不敢一個人睡覺,10歲還不敢把身體靠在橋欄上,12歲了,還怕鵝……”
楊高自己認(rèn)為自己是老實巴交的,但周圍的人鐵定楊高是膽小的,膽小得如老鼠。
大家還幫他追根溯源,得出楊高膽小如鼠是有深層次原因的偉大結(jié)論,那就是遺傳。是從他父親那里繼承的,他父親又是從他爺爺那里繼承的,他爺爺又是從爺爺?shù)臓敔斈抢锢^承的……這得從祖先十幾個爺爺那里追溯。
膽小如鼠既然是個貶義詞,膽小如鼠者勢必受人鄙視。因此,膽小如鼠的楊高在人生各個階段、各種環(huán)境、各類群體中都不受待見。童年學(xué)生時代,不受老師和同學(xué)的待見;工作后,不受領(lǐng)導(dǎo)和同事的待見;勞動中,不受付出收入公平待遇的待見。
其實,在這里余華是另有所指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我們世世代代延續(xù)下來的一種美德。但這并不意味著膽小如鼠就能高枕無憂,因為膽大包天的人總是要走過去罵他們,走過去找他們打架的。
膽小如鼠者也不意味著毫無原則地屈身受辱,同樣膽小如鼠的楊高父親在奔波的路上受到同樣低微身份的人們凌辱后,為了最后的一絲尊嚴(yán),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發(fā)出最后的吼聲,并為之付出了年輕的生命。
楊高父親的死法或許不值得宣揚,但死得很沉重,值得大眾深思,底線的尊重與反思。要知道,我們的脊梁里都有一股剛強堅韌的分子,它有力地支撐著我們,這也是我們民族所特有的,必須得到敬畏。
改變膽小如鼠并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因為楊高只是膽小,智商正常,四肢健全,發(fā)育完好,而且還有呂前進的言傳身教:“拿著一把銼刀去找廠長,把銼刀插在廠長的桌子縫里,說你不愿意干清潔工,你要換一份工作。”“把車間里每天掃出來的垃圾倒到廠長家門口,不出三天,廠長就會將一把新鑰匙送到你的手里”……
膽小如鼠的楊高并沒有東施效顰,依然做一個膽小如鼠的小工人,但這樣是仍有后果:楊高掃地的時候,他們會看著他哈哈地笑;楊高走路的時候,他們會指著他哈哈地笑;楊高上班來早了,他們要笑他;楊高下班走晚了,他們也會笑他。其實楊高每次上班和下班都是看準(zhǔn)了時間,都是工廠規(guī)定的時間,可是他們還是要笑楊高,他們笑楊高是因為他們總是上班遲到,下班早退。
當(dāng)然,也有極少的群眾為楊高鳴不平:“你是廠里干得最好的人,可是每次漲工資,每次分房子,都輪不到你……你看看那個呂前進,上班就是去睡覺,可是漲工資有他,分房子也有他,他什么活都不干,卻什么好處都有他的份……”但這并不能改變“膽小的怕膽大的,膽大的怕不要命的”“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的鐵律和現(xiàn)狀。
只要楊高愿意,呂前進傳授的這些“規(guī)范動作”做起來并不難。只要去身體力行,很快就能脫胎換骨到膽大包天,甩掉膽小如鼠是完全可以的,甩掉膽小如鼠就會收獲很多:收獲崇拜,收獲工資晉升,收獲新房…….
對于許許多多的好處,只要膽大妄為,就能從霧里看花變成真存實在,這不是虛妄的,同學(xué)兼同事的呂前進就屢試不爽,每每得手。但楊高并不為之所動,所以他的膽小如鼠始終不變。對于房子,他認(rèn)為:“我家的房子雖然不大,我和我母親住得還是很寬敞,我不需要新房子。”貌似阿Q, 其實傳達了知足常樂、隨遇而安的大眾淳樸心態(tài),甚至可以說是不給組織添麻煩的高大覺悟。
二十世紀(jì)九十年代末,正是物質(zhì)文明建設(shè)收獲成果巨大,民眾生活已經(jīng)殷實,但精神層面上進入空虛迷茫,拜金主義思想滋生,傳統(tǒng)道德價值弱化,社會不良的風(fēng)氣漸長,甚至到了是非不分、本末倒置的危險邊緣。對此,作者是敏感認(rèn)真的,是憤憤不平的,也是心急如焚的。
憑作者一己之不平聲,是微弱的,這一點,余華是心知肚明的。即使如此,文人的責(zé)任也必須要出來大喝一聲。于是,作者以膽小如鼠來反話正說,深刻透露出作者內(nèi)心的郁結(jié)塊壘和對顛倒黑白人世的憂患與不滿。所謂對膽小如鼠的嘲殺,正見出作者對他們的悲憫同情,以及對傳統(tǒng)美德價值的肯定與捍衛(wèi),而對那些色厲內(nèi)荏、偷奸耍滑、社會道德價值觀不正者進行了無情有力的反諷刺。
《我膽小如鼠》這篇小說寫于1996年,盡管時間過去了21年,但思想立意并沒有落伍,因為時下還有一些沉疴尚未治愈,特別是對于身處“不公平”而又任性者以及他們的相對管理人,很有傳播意義。畢竟,多與少得與失是相對的,而世界是守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