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六,辛酉(301年)—壬戌(302年),共2年
孝惠皇帝中之上
永寧元年(辛酉,301年)
1.春天,正月,朝廷任命散騎常侍安定人張軌為涼州刺史。
由于當時朝局混亂、天子昏庸、權(quán)臣干政、兵戈四起,張軌想找一處天高皇帝遠的位置慢慢培養(yǎng)勢力、觀望局勢發(fā)展,看中了黃河以西那一大片區(qū)域,一來離中央距離遠,不容易受到戰(zhàn)事波及,二來土地面積和人口資源足以成為他自成一君的資本,于是張軌提出想要去涼州任職的請求。
當時,涼州地區(qū)的盜賊作亂問題十分嚴重,鮮卑也時不時入侵劫掠,張軌到達涼州之后,任用宋配、氾瑗(音“愿”)作為參謀,在這二人的出謀劃策、指點迷津之下,張軌很快便把盜賊和鮮卑給逐個平息了,在黃河以西地區(qū)樹立起了極高的威望,成為了當?shù)仨懏敭數(shù)拇笕宋铩?br>
2.相國司馬倫與孫秀編造了一段晉宣帝司馬懿的神靈寄語:“司馬倫應當盡早進入西宮(東宮為相國府,西宮為天子居所,即 禁中)。”然后叫來牙門將趙奉,讓他這段話傳播出去。
散騎常侍·義陽王司馬威(司馬望的孫子)一直就是跟在司馬倫屁股后面溜須拍馬的跟班,對司馬倫百般順從討好、相當盡心盡力,于是司馬倫給司馬威加任為侍中,讓他逼司馬衷交出皇帝璽綬、寫下禪讓詔書。
(一說:在司馬倫即將篡位的時候,義陽王司馬威把禪讓詔書拿給嵇紹看,說:“陛下要效仿唐堯、虞舜,你覺得這么做如何?”嵇紹十分嚴肅,說:“我誓死效忠陛下,絕不認其他人!”司馬威氣得拔出寶劍,作勢要殺了嵇紹。后來司馬衷被轉(zhuǎn)移到金墉城,只有嵇紹堅決不給司馬倫做事,跟著司馬衷來到金墉城護衛(wèi)他的安全,當世的大臣既佩服嵇紹、又為他捏一把汗。
一說:司馬倫篡位后,任命嵇紹為侍中,司馬衷復位后,嵇紹依舊保留著侍中一職。)
司馬衷并沒有什么能力反抗,只得乖乖按司馬威的要求拿出了天子玉璽,并寫下了禪讓的詔書,隨后司馬倫指使尚書令滿奮帶著符節(jié)、拿著天子玉璽,宣布司馬衷禪位于司馬倫的詔命。
左衛(wèi)將軍王輿、前軍將軍司馬雅等人帶著披甲將士進入宮殿,向三部司馬(前驅(qū)司馬、由基司馬、強弩司馬)宣布禪讓的消息,并且提出,:“支持司馬倫的封官加爵、論功受賞,膽敢反對的人軍法處置。”被這么一威逼恐嚇,所有人都只有順從的份兒,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
皇宮各處宮門由張林等人帶兵把守。
正月乙丑日,司馬倫乘坐著天子級別的車駕進入皇宮,即皇帝位。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司馬倫下詔將年號從“永康”改為“建始”。
司馬衷從華林園(原名 芳林園)西門離開皇宮,駛向金墉城,司馬倫派遣張衡帶兵將司馬衷嚴密看守了起來。
正月丙寅日,司馬倫尊稱司馬衷為“太上皇”,將金墉城改名為“永昌宮”,廢黜司馬臧的皇太孫之位,將其封為“濮陽王”。
司馬倫立趙王世子司馬荂(音“膚”)為皇太子;立兒子司馬馥為“京兆王”,立司馬虔為“廣平王”,立司馬詡為“霸城王”,以上三人全都擔任侍中一職并且分配了軍隊。
司馬倫任命梁王司馬肜為宰衡,任命何劭為太宰,任命孫秀為侍中、中書監(jiān)、驃騎將軍、儀同三司(地位與三公相同),任命義陽王司馬威為中書令,任命張林為衛(wèi)將軍;其余的親信黨羽,依次被任命為列卿、中郎將,有數(shù)不清的人被越級提拔,就連低等的士兵、奴仆也都被司馬倫賜予了爵位。
每一次朝會的時候,放眼望去滿堂都是頭戴貂尾、冠附金蟬的官員。
當世流傳出這樣一句話來:“貂尾不夠用,就拿狗尾巴續(xù)上。”
本年,司馬倫做出了如下規(guī)定:
天下各州郡舉薦上來的賢良、秀才、孝廉,都不再需要考試,直接予以錄用;
各郡國的計吏(每年入京匯報各地財政收入情況的官員)以及太學院中的學生,只要年滿十六,一律分配工作崗位;
在大赦天下當天,在職的太守、縣令全都封為侯爵;
郡國的綱紀(屬功曹,管理人事任命)一律加上“孝廉”的頭銜,縣邑的綱紀(屬主簿、錄事史,管理文書工作)一律加上“廉吏”的頭銜。
國家以及地方府庫中的財產(chǎn)完全無法承擔起司馬倫如此大刀闊斧的改動,服飾制作、賞賜頒發(fā)無法完全落地,然而被封侯加官的人實在是太多,侯印、官印根本就刻不過來,有的人甚至拿到手的只是一塊象征性的白板。
平南將軍孫旂的兒子孫弼、孫旂弟弟的兒子孫髦、孫輔、孫琰在早些時候都是孫秀黨羽親信。為了表示忠心、展現(xiàn)關(guān)系的親密,孫旂與孫秀兩家合并為同族,短短十來天,孫旂一族的子子孫孫全都成為了身份地位無比顯赫的高門大戶。
后來,司馬倫稱帝,孫弼、孫髦、孫輔、孫琰全都被任命為將軍、封為郡侯,孫旂被任命為車騎將軍,并且允許他開設(shè)屬于自己的辦事機構(gòu)。
漸漸的,孫旂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勁,他認為自家人在司馬倫那兒得到的好處和優(yōu)待實在是太夸張了,容易成為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惹來嫉妒非議和詆毀災禍,于是孫旂讓他的小兒子孫回前去告誡他那幾個兄長,讓他們辭官辭爵,但是孫弼等人已經(jīng)嘗到了名利金錢權(quán)柄的滋味,不可能輕易被一個小孩兒一說就放棄,而孫旂也拿這兄弟幾人沒有辦法,只知道在家里擔憂得直哭。
3.正月癸酉日,濮陽哀王司馬臧(廢皇太孫,司馬遹之子)遭到了殺害。
孫秀已經(jīng)成了朝政的實際操控者,司馬倫下達的任何詔命,孫秀都會馬上按照自己的意思進行修改,將修改后的內(nèi)容書寫在青色的紙張上,以此當做自己頒發(fā)的詔書。
很多時候,孫秀早上剛剛下達的政令,到了下午又做出了改動,對于人事任命也是一樣,隨意修改、宛如兒戲,導致各部門的官員如流水一般來來去去,根本穩(wěn)定不下來。
張林與孫秀之間本來就互相看不慣,而且張林并沒有獲得開設(shè)辦事機構(gòu)的權(quán)限,對此表示憤憤不平,于是暗中給太子司馬荂寫了一封信:“孫秀把持朝政、一手遮天,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完全違背了眾人的期待,那些被他定為功臣大加封賞的,全都是些卑劣無恥的小人,這幫人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政策制度制定得毫無章法,應該把這些奸賊全部處死!”
司馬荂把張林的書信交給了司馬倫,司馬倫扭頭就拿給孫秀看了,孫秀建議司馬倫把張林收捕入獄。司馬倫對孫秀言聽計從,當即將張林抓起來處死,然后將其夷滅三族。
由于齊王司馬囧、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颙手上的軍隊兵精馬壯,而且又分別鎮(zhèn)守在許昌、鄴城和關(guān)中,掌握著對一州土地的控制權(quán),為了將司馬囧、司馬穎、司馬颙更嚴密的監(jiān)視控制起來,孫秀在他們?nèi)说纳磉叞膊辶俗约旱男母裹h羽作為參佐(即 從屬官、部下)。
而畢竟安插眼線這樣的做法很容易引起三位王爺?shù)牟粷M,為了讓他們心里平衡、好受一點,孫秀讓司馬倫任命司馬囧為鎮(zhèn)東大將軍、任命司馬穎為征北大將軍,并且將三人全部授予開府儀同三司(可以開設(shè)自己的官署,地位等同于三公)的殊榮。
4.趙廞的威寇將軍李庠非常能征善戰(zhàn),深受將士們的愛戴和擁護,但是他過硬的素質(zhì)以及良好的口碑遭到了趙廞暗戳戳的忌憚。
長史蜀郡人杜淑、張粲對趙廞說:“將軍您剛開始立事打拼的時候,讓李庠這種勇健剛強的人在外重兵把守關(guān)隘,是不得已的事情。
但是您要知道,畢竟李庠是氐人,他跟我們中原人不是一個種族,性情、習性大相徑庭,到了關(guān)鍵時刻是絕對不可能與我們團結(jié)一心的。
您把大量的兵力和權(quán)力交給李庠,就相當于把刀柄交到了他手里,他遲早會拿刀鋒對著您的,應該早作打算,趕緊除掉這么個禍害!”
那段時間,李庠剛好提出讓趙廞“自立為帝”的建議,于是杜淑、張粲告狀說李庠“大逆不道”,說著就沖上前去把李庠拖下去處斬了,李庠的兒子、侄子等十多個人也都慘遭殺害。
當時,李流、李特二人都帶兵鎮(zhèn)守在其他地方,趙廞殺了李庠之后害怕李流、李特一時憤怒起兵作亂,于是派人前去安撫他們的情緒,說:“李庠說了不該說的話,觸犯了死罪,與你們兄弟二人無關(guān)。”
趙廞作為補償,任命李特、李流為督將(掌管一州軍事事務)。
李特、李流得知兄長李庠被殺害,恨得是怒火中燒,打算找趙廞算賬,便撤下了戍守隘口的營兵,返回了新都郡的綿竹縣。
趙廞的牙門將涪陵人許弇(音“衍”)向趙廞提出想要當巴東監(jiān)軍,而許弇的這一請求遭到了杜淑、張粲的堅決反對,許弇當場暴走,拿起刀當著趙廞的面就把杜淑和張粲給砍死了;這一舉動激怒了杜淑和張粲的從屬官,許弇殺死杜、張二人后,他倆的屬官又沖上來把許弇給砍了個稀碎。
許弇、杜淑、張粲三人都是趙廞十分親近信任的心腹、智囊,一眨眼的功夫三人全部以一種極為戲劇化的方式喪命,趙廞頓時失去了幫他出謀劃策的左膀右臂,短時間內(nèi)也不可能培養(yǎng)出一批新的有能力的親信來,于是趙廞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決策、政令、人事、執(zhí)政上都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漸漸的,趙廞這股勢力就沒落了。
趙廞得知李流、李特返回了綿竹縣打算給兄長李庠報仇,便派長史犍為人費遠、蜀郡太守李苾、都護常俊率領(lǐng)一萬多人攔截北部地區(qū)通往蜀郡的道路,在綿竹縣的石亭屯兵。
李特暗中招納了七千多名士兵,趁著天黑突襲趙廞長史費遠等人的軍隊,一把火把趙軍的軍營燒了個一干二凈,有八九成的趙軍士卒死在了熊熊大火之中。
在擊敗了趙廞派去在石亭防守的軍隊后,李特、李流直接向成都(屬 蜀郡,益州牧趙廞的治所)進發(fā)。
趙廞的長史費遠、蜀郡太守李苾、軍咨祭酒張微見李特、李流氣勢洶洶的殺來,嚇得趕忙趁著夜色闖出關(guān)口,守關(guān)將士攔也攔不住,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趙廞其余的那些文官武官也都紛紛散去、各自逃命去了。
眼見大勢已去,趙廞只好帶著妻子和兒女乘坐著一只小船離開,在到達廣都郡的時候,趙廞被手下的一位隨從給殺害。
李特進入成都,放任自己的兵在成都城中大肆搶掠燒殺,把成都給攪了個人仰馬翻,然后李特派遣使者出使洛陽,向朝廷匯報趙廞的罪惡。
在趙廞剛反叛朝廷、自立為大將軍、益州牧的時候,梁州刺史羅尚得知此事,上表說:“趙廞并不是個有雄才大略、遠見卓識的人,蜀地的百姓不會真心接受他的治理、不會真心擁戴支持他,遲早是要翻車的。”
朝廷下詔任命羅尚為平西將軍、益州刺史,統(tǒng)領(lǐng)著牙門將王敦(與王覽的孫子王敦并非同一人)、蜀郡太守徐儉、廣漢太守辛冉等人,帶著七千多人前往蜀地。
李特、李流等人得知朝廷派羅尚來當益州刺史,而他們剛剛把成都給打砸搶燒得不成樣子,擔心羅尚因此而治他們的罪,于是趕緊讓弟弟李驤帶著珍玩寶器、金銀珠寶趕上前去迎接羅尚的車駕。
益州刺史羅尚看到李驤獻上了琳瑯滿目的奇珍異寶,身心大感愉悅,當即就任用李驤為騎督(負責管理騎兵)。
李特、李流在綿竹縣為羅尚舉辦了一場隆重的接風宴,宴會上酒水、牛肉、美味佳肴應有盡有,把羅尚招待得面面俱到。
牙門將王敦、廣漢太守辛冉對羅尚說:“李特這幫人只不過是一伙四處作亂的盜賊,您應該找機會把他們給除掉,要不然,他們將來會惹出大禍的!”
而羅尚被李特、李流好吃好喝地款待著,又收受了那么多的金銀財寶,此時已經(jīng)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了,根本就沒有把王敦和辛冉的話當回事。
廣漢太守辛冉與李特過去有一些交情,他對李特說:“老朋友重逢,搞不好怕是要鬧出人命。”李特聽完這話,一想到羅尚一行人是朝廷派來的,而自己只不過是一伙剛剛洗劫完成都的盜賊,更是對自己的安危和未來充滿了擔憂。
三月,益州刺史羅尚到達成都。
汶山郡的羌人發(fā)動叛亂,羅尚派遣王敦前去平叛,然而王敦力所不敵,死在了羌人的亂刀之下。
5.齊王司馬囧計劃討伐篡位稱帝的司馬倫,然而在計劃實施之前,濟陰郡離狐縣人王盛、潁川郡人王處穆在潁川郡長社縣的濁澤聚集了一幫人,有大量的當?shù)匕傩占尤氲搅送跏⒑屯跆幠碌年犖橹校潭處滋靸?nèi),隊伍就發(fā)展壯大至上萬人。
司馬倫任命將軍管襲為齊王(司馬囧)的軍司(即 監(jiān)軍,負責監(jiān)督管理主帥),讓管襲跟著司馬囧一起去討伐亂賊王盛、王處穆,此戰(zhàn)順利砍下了王盛、王處穆的頭顱。
討伐亂賊結(jié)束之后,齊王司馬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司馬倫派來的軍司管襲給抓了起來,很快便將其誅殺(一說:司馬囧原本是暗中與王盛、王處穆聯(lián)合起來,打算攻殺司馬倫,但是司馬囧看到司馬倫派來管襲來監(jiān)視自己,于是擔心被司馬倫發(fā)覺,就只好和管襲一起把王處穆給殺了,并將王處穆的頭送給司馬倫,讓司馬倫相信自己的忠誠)。
齊王司馬囧與豫州刺史何勗、龍驤將軍董艾等人集結(jié)軍隊,準備正式向司馬倫宣戰(zhàn),在起事之前,司馬囧先派出使者將自己的行動通報給了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颙、常山王司馬乂以及南中郎將·新野公司馬歆,并且給四征將軍(征東、征西、征南、征北)、四鎮(zhèn)(鎮(zhèn)東、鎮(zhèn)西、鎮(zhèn)南、鎮(zhèn)北)將軍、州、郡國、縣邑送去了通告檄文,檄文上說:“孫秀迷惑煽動趙王(司馬倫)篡位稱帝,大逆不道,天人共誅之!有誰敢不跟著我討伐孫秀的,全都夷滅三族!”
司馬囧派出的使者到達鄴城(司馬穎被安排在鄴城鎮(zhèn)守)后,成都王司馬穎把鄴縣縣令盧志(盧毓之孫)叫來商議討伐司馬倫一事,盧志說:“趙王(司馬倫)謀逆篡權(quán),這一舉動必將遭到報應,躲不過上天的詛咒和百姓的誅討。
殿下您只需要廣招英俊豪杰,順從人民群眾的意愿,堅定的站在朝廷、站在陛下(司馬衷)那一邊,打出匡扶天子、光復社稷的旗號,老百姓肯定都會紛紛主動前來加入您討伐反賊的隊伍之中的。
到時候,您振臂一呼,所有人的討賊熱情都會被煽動至頂峰,不愁司馬倫不垮臺。”
成都王司馬穎點點頭,任命盧志為諮議參軍(參軍中地位最高)、左長史。
司馬穎安排兗州刺史王彥、冀州刺史李毅、都護趙驤、石超(石苞之孫)等人當做前鋒部隊沖在第一線,冀州的各郡縣官民看到司馬穎討伐趙王司馬倫的部隊后都紛紛主動響應支持司馬穎的軍事行動。
司馬穎的隊伍到達汲郡的朝歌縣時,已經(jīng)聚集了二十多萬兵眾。
常山王司馬乂與太原內(nèi)史劉暾(音“吞”)各自率領(lǐng)一部軍隊,從常山國出發(fā),作為司馬穎的后續(xù)支援。
新野公司馬歆收到齊王司馬囧的檄文后,一時間沒了主意,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跟著他一起討伐司馬倫。
此時,司馬歆的寵臣王綏出主意說:“您是趙王(司馬倫)的親侄子(司馬歆的父親·扶風王司馬駿和趙王司馬倫都是晉宣帝司馬懿的兒子),而齊王(司馬囧)只不過是您的一個遠房族子而已,當然是要幫趙王了!”
參軍孫詢眼看司馬歆馬上就要倒向司馬倫了,立刻站出來主持局面,說:“趙王(司馬倫)篡奪皇位、謀逆稱帝,應該遭到天底下所有人的痛恨和討伐,還管他什么親屬關(guān)系遠近!”
至此,司馬歆才下定決心站在齊王司馬囧這邊,一并對付司馬倫。
前任安西參軍夏侯奭在始平國,聚集了一支幾千人的武裝力量以響應司馬囧,還派人前去拉攏河間王司馬颙,讓他與自己一起出兵支持司馬囧討伐司馬倫。
河間王司馬颙當時并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看到夏侯奭的文書后,只當這是要拉著他做悖逆朝廷的惡事,便聽了長史隴西人李含的計策,派振武將軍河間人張方襲擊夏侯奭,夏侯奭及其黨羽全部被活捉,隨后司馬颙下令將這些人全部腰斬。
后來,齊王司馬囧的討趙檄文送到了,司馬颙當時還是站在司馬倫那一邊,當即就把司馬囧的使者綁起來送給了司馬倫,還派張方帶兵前去協(xié)助司馬倫抵御司馬囧的進攻。
司馬颙的長史張方剛剛到達華陰縣的時候,司馬颙打探到齊王司馬囧、成都王司馬穎兵強馬壯、人多勢眾,認為以司馬倫的實力應該是對抗不過他們兩個,于是又讓人緊急追回了張方,選擇加入司馬囧、司馬穎的陣營。
齊王司馬囧的通告檄文到達揚州后,揚州的官吏百姓都打算支持司馬囧起兵,而揚州刺史郗隆(郗慮的玄孫)卻猶豫了起來,因為他的一家老小以及他兄長的兒子郗鑒都在京師洛陽,他們的性命都拿捏在司馬倫的手里。
思來想去,郗隆還是拿不定主意,只好把從屬官都叫來一起商量對策。
揚州主簿淮南人趙誘、前任秀才虞潭(虞翻的孫子)說:“趙王(司馬倫)做的是大逆不道、有違人倫的惡事,是天下所有人的仇敵,如今遍地都是聲稱要討伐趙王的人,他早晚要垮臺的。
我認為,對于您而言,親自帶著一支精銳部隊直接奔赴許昌去加入齊王(司馬囧,鎮(zhèn)守在許昌)的陣營,這是上策;
如果不這么做,那么您也應該派出一位大將率領(lǐng)大部隊去許昌找齊王,這是中策;
如果您懷著觀望游移的心思,只派出一支弱小的隊伍去試探,那么這可是最差的選擇。”
郗隆離開議事廳,私下與別駕顧彥商量,顧彥說:“趙誘、虞潭所提出的下策才是真正的上策啊!”
治中留賓、主簿張褒、西曹留承得知齊王司馬囧送來了討伐司馬倫的檄文,便趕緊跑來問揚州刺史郗隆:“明使君您打算怎么做呢?”
郗隆說:“宣帝(司馬懿)和武帝(司馬炎)都對我有賞識提拔之恩,趙王(司馬倫)是宣帝的兒子,太上皇(司馬衷)是武帝的兒子,我不管幫誰都會辜負先帝,所以我誰都不站,只守好揚州就行了!”
留承說:“這個天下是世祖(晉文帝司馬昭)打下來的,太上皇作為世祖的嫡長孫,早已順理成章登基稱帝,如今趙王(司馬倫)登上帝位,是靠著詭詐奸猾的下作手段得來的,所有人都為太上皇打抱不平,齊王(司馬囧)順應人心起兵討伐趙王,趙王是不可能贏的。
如果使君您還不敢趕快抓緊機會響應齊王(司馬囧),只會讓您錯過立功的機會,不僅如此您還會被扣上‘趙王黨羽’的帽子從而受到他的牽連啊!到時候您連命都沒了,還何談保全揚州!”
郗隆陷入了沉默,并沒有回應留承的話。
揚州的將士們早就蓄勢待發(fā)等著與司馬囧合兵一處向司馬倫席卷而去,然而郗隆卻扣留了齊王司馬囧的討趙檄文,整整六天沒有公之于眾,所有人都等得焦頭爛額,這份焦躁的情緒逐漸轉(zhuǎn)變?yōu)殡y以壓制的怒火。
揚州參軍王邃當時帶兵在石頭城戍守,對郗隆充滿怨恨的將士們都紛紛投奔王邃而去,郗隆見狀,趕緊派從事前往牛渚攔截跑往石頭城的士兵,但是根本就無能為力。
將士們在揚州參軍王邃那里集結(jié)后,便鼓動王邃向郗隆發(fā)起進攻,最后郗隆父子以及顧彥全都被軍士們殺害,頭顱也給割了下來送去了齊王司馬囧那里。
至此,揚州也加入了司馬囧的討趙隊伍之中。
安南將軍·沔北監(jiān)軍孟觀通過觀星發(fā)現(xiàn),天空中的紫宮(代表帝王居所)并沒有什么異常情況,因此判定司馬倫不會被趕下臺,于是堅持站在司馬倫這一邊,以抵御司馬囧的聯(lián)盟。
司馬倫、孫秀得知齊王司馬囧、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颙打著“討伐篡國反賊”的旗號起兵,嚇得陣腳大亂,趕緊以司馬囧的名義造了一封假的表文,上面說:“不知哪來的一伙奸賊突然包圍了許昌(齊王司馬囧的鎮(zhèn)守區(qū)域),我兵力薄弱,無法抵擋突如其來的進攻,請陛下派中軍(即 皇宮禁軍)來救救我!至少讓我活著來到京城請罪!”
司馬倫拿著這封假表文公布給宮內(nèi)宮外的各部軍隊看,然后便做出了如下軍事部署:
上軍將軍孫輔、折沖將軍李嚴率領(lǐng)七千士兵從延壽關(guān)(位于河南郡緱氏縣延壽城)出兵;
征虜將軍張泓、左軍將軍蔡璜、前軍將軍閭和率領(lǐng)九千士兵從崿阪關(guān)(位于河南郡陽城縣)出兵;
鎮(zhèn)軍將軍司馬雅、揚威將軍莫原率領(lǐng)八千士兵從成皋關(guān)(位于河南郡成皋縣)出兵;
上述三路軍隊共同討伐齊王司馬囧;
孫秀的兒子孫會統(tǒng)領(lǐng)將軍士猗、許超,帶領(lǐng)三萬名皇宮護衛(wèi)兵抵御成都王司馬穎;
京兆王司馬馥、廣平王司馬虔率領(lǐng)八千名將士作為孫會、士猗、許超三為將軍的后援力量。
司馬倫和孫秀天天求神拜佛,請求各路神明保佑自己的地位穩(wěn)固、打贏勝仗,還用巫蠱詛咒之術(shù)企圖從法術(shù)層面壓制齊王司馬囧的討伐聯(lián)軍。
司馬倫讓巫師去占卜最吉利的交戰(zhàn)日期,還讓人穿著羽毛制成的衣服,扮作神仙王喬的樣子,在嵩山上裝神弄鬼,假裝以仙人的名義寫了一封預測文書,說是司馬倫一定能夠長久的保有大晉的國祚,指望靠著這些迷信的伎倆迷惑眾人的雙眼。
6.閏三月初一(丙戌),發(fā)生了日食。
從正月一直到本月,天空中的五星(金木水火土)經(jīng)常白天出現(xiàn)在天空中,而且運行軌跡十分反常。
7.司馬倫的征虜將軍張泓占據(jù)了河南郡的陽翟縣,齊王司馬囧發(fā)兵前去迎戰(zhàn),但是被張泓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司馬囧轉(zhuǎn)移到潁川郡的潁陰縣(距離陽翟縣四十里)屯兵。
夏天,四月,張泓與司馬囧交戰(zhàn)了幾次之后發(fā)現(xiàn)他并的戰(zhàn)斗力也就那樣,于是借著勝仗的勢頭繼續(xù)逼近到潁陰縣,司馬囧再一次發(fā)兵迎戰(zhàn)。
張泓逼近潁陰縣后,就這么扎下營來,也不再向前進攻了。
到了晚上,司馬倫的將軍孫輔、徐建等人的軍營突然發(fā)生了暴動,于是孫輔,徐建便離開軍營逃到洛陽,并認罪道:“齊王(司馬囧)的兵力太強了,我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就連張泓都死在了戰(zhàn)場上!
司馬倫大吃一驚,并沒有把這件事宣揚出去,于是把兒子司馬虔、許超召回洛陽以保衛(wèi)自己的安全;正當司馬虔和許超在返回時,又傳來了征虜將軍張泓擊破齊王司馬囧的消息,于是司馬倫又讓司馬虔、許超重新返回前線。
征虜將軍張泓等人率領(lǐng)著司馬倫的諸位將軍渡過潁水進攻齊王司馬囧的軍營,司馬囧并沒有正面迎敵,而是繞過張泓,出兵襲擊張泓手底下的另外兩個將軍——孫髦、司馬譚——的營寨,并成功將其擊破。
張泓得知孫髦、司馬譚被司馬囧攻破,便火速從司馬囧的軍營撤離退走。
孫秀放出假消息說“已經(jīng)擊破齊王司馬囧的大營,并且已經(jīng)活捉司馬囧”,下令要求群臣百官都來拜賀慶祝。
成都王司馬穎的先鋒部隊來到了黃橋(朝歌縣西部有黃澤,黃澤向西匯入蕩水,此處被稱為“黃雀溝”,黃橋就在黃雀溝上),被司馬倫派出的孫會、士猗、許超打了個落花流水,戰(zhàn)死的、受傷的有上萬人,使得司馬穎軍中上上下下都籠罩在恐慌的氣氛之中。
眼見連戰(zhàn)連敗,司馬穎打算退回朝歌縣防守,盧志、王彥對他說:“我軍在敵軍手上打了敗仗,敵方將領(lǐng)肯定會覺得我軍不堪一擊,從而產(chǎn)生輕視、驕傲、怠慢之心,驕兵必敗的道理想必大家都明白。
如果一打敗仗就退縮,那我方將士的士氣和戰(zhàn)斗意志豈不是都垮掉了嗎,到時候想要再次交戰(zhàn)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再說了,只要是打仗就會有輸贏,輸個一兩次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必要氣餒呢!
我認為,應該選出一批精銳士兵,日夜兼程、快馬加鞭地行軍,在司馬倫的部隊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這才是打勝仗的關(guān)鍵。”
成都王司馬穎認為盧志和王彥的話十分有道理,于是選出了一幫人打算向司馬倫派出的將領(lǐng)發(fā)起突襲。
當時,由于孫會、士猗、許超在黃橋打了勝仗,司馬倫對他們論功行賞,給他們?nèi)嗣總€人都授予了節(jié)杖,賦予他們自由指揮軍隊的權(quán)力;一時間同一個部隊中出現(xiàn)了三個權(quán)力相同的主將,孫會、士猗、許超各自都有自己的看法,下達的指揮命令都不一樣,導致將士們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到底應該聽誰的。
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勝仗,孫會、士猗、許超志得意滿、趾高氣昂,完全沒有把灰溜溜戰(zhàn)敗逃走的司馬穎放在心上,也沒有在軍營中采取嚴密的防備警戒措施,就連巡邏的士兵都懶懶散散的摸魚。
司馬穎率領(lǐng)一支精兵向司馬倫的軍隊發(fā)起進攻,在湨水(一說 激水,位于河內(nèi)郡軹縣東南,流經(jīng)溫縣匯入黃河)附近與孫會等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拼殺。由于孫會等人根本就沒有料到司馬穎會來這一手,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司馬穎殺了個片甲不留,只好倉皇扔下大部隊往南邊逃去找司馬倫求救。
就這樣,成都王司馬穎一路高歌猛進地渡過了黃河。
自從齊王司馬囧聯(lián)合諸王起兵討伐司馬倫以來,群臣百官也都按壓不住心中的憤怒和不滿,打算殺了司馬倫和孫秀;孫秀也很清楚眾臣們的心思,為了保命,只好一直躲在中書省不敢出門。
后來,傳來了孫會等人在湨水大敗的消息,對孫秀來說更是宛如晴天霹靂一般,內(nèi)心又是焦躁不安又是郁悶發(fā)愁,一時間完全方寸大亂。
孫會、士猗、許超狼狽地逃回了洛陽,與孫秀商量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有人說把剩下的兵卒重新召集起來繼續(xù)與討趙聯(lián)軍交戰(zhàn);
有人說把宮殿全部放火燒毀,然后把那些不站在司馬倫這邊的人全部處死,再強行帶著司馬倫乘船向東逃入大海之中。
幾人就這么七嘴八舌的商量了半天,也沒得出個明確的結(jié)論。
四月辛酉日,左衛(wèi)將軍王輿與尚書·廣陵公司馬漼(音“璀”,司馬伷之子)率領(lǐng)七百多名士兵從南掖門進入洛陽皇宮,三部司馬(前驅(qū)司馬、由基司馬、強弩司馬)在皇宮內(nèi)作為策應,與王輿、司馬漼一并向中書省發(fā)起進攻,將孫秀、許超、士猗全部斬殺,孫奇、孫弼以及前將軍謝惔(音“談”)也都死在了亂軍之中。
左衛(wèi)將軍王輿在云龍門屯兵,派人把八座(五個尚書職能部門,左仆射、右仆射、尚書)召入宮中議事,逼著司馬倫下詔:“是孫秀建議我稱帝,這才惹怒了齊王(司馬囧)、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颙),現(xiàn)在罪魁禍首孫秀已死,我宣布由太上皇(司馬衷)繼續(xù)當皇帝,我就此退位,當個種地的農(nóng)夫就好。”
傳詔官帶著騶虞幡(代表停止戰(zhàn)爭的旗幟)向眾軍隊宣讀司馬倫的詔命,并要求所有部隊立即解除戰(zhàn)斗狀態(tài)。
黃門帶著司馬倫從華林園(即 芳林園)的東門離開皇宮,司馬倫的太子司馬荂也都回到了司馬倫的私人府邸——汶陽里(位于洛陽城)。
隨后,王輿派出幾千名甲士將司馬衷從金墉城中接回洛陽皇宮。
老百姓們看到司馬倫退出、司馬衷復位,都歡欣雀躍,在路旁興奮地高呼“萬歲”。
司馬衷從端門進入皇宮,來到正殿上,群臣入殿叩頭,向司馬衷表達歉意、并為“讓司馬衷遭此劫難”的罪過深表懺悔。
司馬衷下詔將司馬倫、司馬荂等人送往金墉城幽禁。
廣平王司馬虔(司馬倫之子)那時正從黃河以北往洛陽趕去,剛剛到達河南郡鞏縣以西的九曲瀆,傳來了司馬倫退位的消息,于是司馬虔連軍隊都顧不上了,帶著幾十名親信撒丫子就跑,逃回了汶陽里。
四月癸亥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司馬衷下詔將年號從“建始”改為“永寧”。
為了慶祝篡權(quán)奪位的司馬倫下臺、真正的天子司馬衷復位,朝廷允許全天下的老百姓聚會暢飲,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買賣酒水,為期五天。
司馬衷派出使者慰問討伐趙王司馬倫有功的三位王爺——齊王司馬囧、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颙。
梁王司馬肜等人上奏表示:“趙王司馬倫父子大逆不道、兇殘暴虐,應當處以死刑。”
四月丁卯日,司馬衷派尚書袁敞帶著節(jié)杖前去賜死趙王司馬倫,并且將他的兒子司馬荂、司馬馥、司馬虔、司馬詡?cè)渴詹度氇z,然后將其處死。
那些被司馬倫任用提拔的官員全部予以罷免,最后臺府(尚書臺、御史臺、謁者臺)、省府(門下省、中書省、秘書省)、公府、衛(wèi)尉(左衛(wèi)、右衛(wèi)、六軍)中所剩之人寥寥無幾。
當天,成都王司馬穎到達洛陽。
四月己巳日,河間王司馬颙到達洛陽。
司馬穎讓趙驤、石超出兵協(xié)助齊王司馬囧討伐張泓(趙王司馬倫的征虜將軍),雙方在陽翟交戰(zhàn),張泓等人戰(zhàn)敗投降。
自從齊王司馬囧起兵討伐趙王司馬倫以來,直至司馬倫垮臺、張泓投降,經(jīng)歷了六十多天,有將近十萬人在戰(zhàn)爭中喪命。
張衡、閭和、孫髦(孫旂的侄子)在洛陽的東部街市處斬,司馬倫的左軍將軍蔡璜選擇了自殺。
五月,義陽王司馬威被處死。
襄陽太守宗岱接受到了齊王司馬囧的指使,處死了平南將軍孫旂(孫秀的同黨,皇后羊氏的外公)。
永饒冶縣(位于南陽郡的宛縣)縣令空桐機處死了孟觀(通過占星占卜選擇支持司馬倫),砍下他的頭顱送往洛陽,朝廷下詔夷滅孟觀的三族。
8.司馬衷立襄陽王司馬尚為皇太孫。
9.六月乙卯日,齊王司馬囧率領(lǐng)部隊進入洛陽,帶著幾十萬名帶甲將士在通章署屯駐扎,場面宏偉浩大、攝人心弦,在京師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10.六月戊辰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11.司馬衷恢復了賓徒王司馬晏的“吳王”爵位。
12.六月甲戌日,司馬衷下詔做出如下任命:
齊王司馬囧為大司馬,賜予九錫殊禮,賜予有關(guān)的服飾、車駕、儀仗以及頒發(fā)相關(guān)策命文書,一切都對標當初晉宣帝司馬懿、晉景帝司馬師、晉文帝司馬昭、晉武帝司馬炎輔佐曹魏的待遇規(guī)格;
成都王司馬穎為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代表天子皇權(quán))、錄尚書事,賜予九錫殊禮,允許其上朝時不用快步行走(入朝不趨)、進入宮殿時無需解劍退履(劍履上殿);
河間王司馬颙為侍中、太尉,賜予三賜殊禮(賜予弓矢、斧鉞、圭瓚(祭祀禮器,盛裝香酒,圭為玉制,瓚為盤狀,勺子部分為黃金));
常山王司馬乂為撫軍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皇宮左軍;
將廣陵公司馬漼進爵為“廣陵王”,任命為領(lǐng)尚書事(輔助天子處理尚書事務),加任侍中;
將新野公司馬歆進爵位“新野王”,任命為荊州都督,加任鎮(zhèn)南大將軍;
齊王司馬囧、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颙三人的辦公府邸各自設(shè)置四十名掾?qū)俟賳T,并且允許設(shè)置帶有武號的武將,府上的文職官員只不過是個裝點門面的樣子而已。
經(jīng)過這么一通安排下來,當時朝中社會上那些有見識的人都能看出來,此時局面還遠遠沒有穩(wěn)定,要不了多久還要再次陷入戰(zhàn)亂。
六月己卯日,司馬衷任命梁王司馬肜為太宰,代理行使司徒的職權(quán)。
劉蕃的女兒是趙王司馬倫的世子司馬荂的夫人,正因這一層姻親關(guān)系,在司馬倫掌權(quán)的時候,任命劉蕃為光祿大夫,任命劉蕃的兒子劉輿為散騎侍郎、劉琨為冠軍將軍。
由于劉蕃、劉琨父子二人在朝中德高望重,因此在司馬倫垮臺后,大司馬·齊王司馬囧并沒有讓劉蕃父子三人牽連其中,任命劉輿為中書郎,任命劉琨為尚書左丞。
司馬囧任命前任司徒王戎為尚書令,任命劉暾為御史中丞,任命王衍為河南尹。
荊州都督·新野王司馬歆在赴任荊州之前,與司馬囧同乘一輛車前去拜謁先帝的陵寢,借著這個機會,司馬歆對司馬囧說:“成都王(司馬穎)是陛下的弟弟,又立下了幫助陛下恢復皇位的大功,應該讓他留在中央?yún)f(xié)助陛下執(zhí)政。
如果您容不下他,那么就不能讓他手上掌握兵權(quán)。”
常山王司馬乂跟著成都王司馬穎一起前去拜見先帝的陵寢,司馬乂也對司馬穎說:“這天下是先帝們打下來的,您可千萬不能再讓先帝的江山落入外人之手!”
至此,司馬穎、司馬囧的心中開始對對方產(chǎn)生了提防和忌憚之心,那些聽到了這兩段對話的人,也都能預料到將來他們二人之間必然會再次兵戈相向,因此所有人都暗自驚懼憂慮。
盧志對成都王司馬穎說:“齊王(司馬囧)聲稱自己手握百萬重兵,但是連區(qū)區(qū)一個張泓都打不過。
大王您在湨水擊敗孫會、士猗、許超,直接渡過黃河,粉碎了司馬倫和孫秀的篡位集團,您的功勞可謂是無與倫比。
如今齊王這樣的安排,看上去是想與您一起輔佐陛下執(zhí)政,但是說到底一個朝堂上怎么容得下兩個擁有話語權(quán)的人?您應該主動避嫌,率先擺出謙虛的姿態(tài)。
您就說太妃(司馬穎的母親是司馬炎的程才人,后來被冊封為成都太妃)身體抱恙,需要返回鄴城照料陪伴。
如此一來,朝中大事就全部交給齊王(司馬囧)一人了,表面上看上去是讓賢,實際上您這是靠著謙虛退讓來獲得口碑和名望、積攢名聲和人心,這對您的未來是非常有幫助的!”
司馬穎聽從了盧志的建議。
司馬衷在東堂面見司馬穎,為他擺酒設(shè)宴,以犒勞、慶賀他的功勞。
司馬穎跪拜謝恩,說:“這都是大司馬(司馬囧)的功勞,我做的事情不足掛齒。”
隨后,司馬穎上表對司馬囧歌功頌德了一番,然后建議司馬衷把處理國事的大權(quán)交給司馬囧,并提出母親身體不好,要求返回鄴城照顧老母。
這一套操作司馬穎可謂是行云流水,然后馬上向司馬衷告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東堂,也沒有再去看自己的軍隊一眼,拜謁完太廟之后,立刻從東城陽門(洛陽城東面北側(cè)的第二道門)離開了洛陽,馬不停蹄地返回了鄴城。
在返回鄴城的路上,成都王司馬穎派人給司馬囧送去了一封道別信,司馬囧看到信后得知司馬穎已經(jīng)離開,大吃一驚,趕緊翻身上馬飛奔而去,一直追到七里澗,才終于追上了司馬穎,要求為他舉辦一場踐行儀式。
司馬穎看到司馬囧追了上來,趕緊叫停車馬,走下車來與司馬囧聲淚俱下的告別,滿嘴里都是說自己擔心太妃的病情、著急回去探病、來不及考慮朝政之事,最后依依不舍的與司馬囧分別了。
這一行為,讓眾人都認為司馬穎是一個懂得急流勇退、謙虛恭謹?shù)馁t人,為司馬穎深深贏得了一波人心、刷了一波好感。
司馬囧為大司馬府做出了如下人事任命:
新興人劉殷為軍諮祭酒;
洛陽縣縣令曹抒為記室督(管理草擬奏章等文書工作);
尚書郎江統(tǒng)、陽平太守河內(nèi)人茍晞為參軍;
吳國人張翰為東曹掾;
孫惠(孫賁的曾孫)為戶曹掾;
前任廷尉正顧榮(顧雍的孫子)、順陽人王豹為主簿。
劉殷家境貧寒,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親,性情堅毅,十分能吃苦耐勞,盡心盡力的照顧曾祖母,因此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大孝子。
有很多人都不忍心看到劉殷忍饑挨餓、食不果腹,紛紛給他送去錢糧布帛,劉殷也從來不故作推脫之態(tài),有人送、他就坦然地接著,也不道謝,只是說:“等我以后發(fā)達了肯定會報答你的!”
后來,劉殷長大了,通過多年的博覽群書,對歷史和經(jīng)書古籍的研究十分透徹,再加上他本就豪邁直爽的性格,更是讓他心中逐漸有了更遠大、更宏偉的志向。
雖然劉殷行事簡約、說話直白,但是從來不會做出讓人大跌眼鏡、丟份兒的事情來;雖然他為人清廉高潔、正直剛強,但是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形冰山;不熟悉他的人遠遠看過去,可能會覺得他有些隨意、沒有個正形兒,但是近距離接觸一下又會發(fā)現(xiàn),劉殷可并不是一個滿嘴跑火車的輕浮之人,并不是隨隨便便能與他插科打諢的樂子人。
司馬囧任命何勗為中領(lǐng)軍,任命董艾處理機密大事。
在討伐司馬倫一事中有功的將領(lǐng)都被司馬囧封為了侯爵:葛旟被封為“牟平公”,路秀被封為“小黃公”,衛(wèi)毅被封為“陰平公”,劉真被封為“安鄉(xiāng)公”,韓泰被封為“封丘公”——這五個人都是司馬囧的心腹大將,號稱“五公”。
成都王司馬穎到達鄴城后,朝廷下詔派使者向司馬穎宣讀之前早就已經(jīng)定下的詔命,司馬穎接受了大將軍之位,推辭了九錫殊禮;隨后司馬穎上表提出,那些討伐司馬倫、助司馬衷復位的功臣如盧志、和演、董洪、王彥、趙驤等人應該都被封為公爵。
司馬穎又一次上表提出:“大司馬(司馬囧)之前在陽翟與賊人(司馬倫)的部將張泓等人僵持了那么久,老百姓經(jīng)不住戰(zhàn)亂的破壞與侵耗,已經(jīng)走投無路、窮困潦倒了,請朝廷調(diào)撥黃河以北地區(qū)邸閣(即 糧倉)中的十五萬斛糧食賑濟陽翟的災民。”
在盧志的建議之下,司馬穎做出了如下操作:
命人打造了八千多個棺材,用成都國收上來的供奉賦稅制作喪服,將那些在黃橋之戰(zhàn)中死去的將士們收斂入棺、舉行祭奠儀式;
為烈士家屬提供了良好的待遇和表彰;
為那些有軍功或職級的陣亡將士,給他的封號或者職級追加兩個等級;
要求溫縣的官府,將那些在湨水之戰(zhàn)中喪生的趙王司馬倫手下的共四千多名士兵全部掩埋入土。
以上這些全都是為了收買人心、打造口碑。
成都王司馬穎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但是他并不是很聰明,有時候腦筋轉(zhuǎn)不過彎來,也不喜歡看書學習,所以文化水平并不高,不過好在他性格沉穩(wěn)、敦厚老實,把重要的事情都交給盧志參謀、決策,可謂是對盧志言聽計從,盧志也盡心盡力的幫助司馬穎,因此才讓司馬穎在人們心中留下了好名聲。
朝廷派出使者先去鄴城找司馬穎,想讓他入朝輔政、接受九錫殊禮,而司馬穎的寵臣孟玖不想去洛陽,母親程太妃又很戀舊不愿意離開鄴城,于是司馬穎一直都沒有接受朝廷的詔命。
大司馬司馬囧懷疑當初司馬衷寫給趙王司馬倫的禪讓詔書是中書郎陸機寫的,于是把陸機給抓了起來,打算將他處死。
大將軍司馬穎得知陸機命在旦夕,馬上上疏為陸機求情辯解,使得司馬囧最終還是放了陸機一條生路。
司馬穎上表推薦陸機為平原內(nèi)史,還推薦了陸機的弟弟陸云為清河內(nèi)史,平原郡、清河郡都在司馬穎的勢力范圍內(nèi),司馬穎的這一做法就是想將陸機和陸云拉入自己的團隊之中。
陸機的朋友顧榮(司馬囧的主簿)以及廣陵人戴淵都認為中原現(xiàn)在并不太平,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卷入各種各樣的紛爭和危難之中,于是一個勁兒地勸陸機趕緊返回吳地避難。
然而陸機認為自己這條命是大將軍司馬穎救下的,再加上司馬穎當時在朝內(nèi)朝外的名聲非常好,認為跟著司馬穎干事說不定有建功立業(yè)的那一天,因此,陸機便毅然決然地選擇留下為司馬穎效力。
13.秋天,七月,司馬衷恢復了常山王司馬乂的“長沙王”爵位,將他提拔為驃騎將軍,允許開設(shè)屬于自己的辦事機構(gòu)。
14.東萊王司馬蕤性情兇狠暴戾、嗜酒成性,多次當面侮辱大司馬司馬囧,后來他找司馬囧提出想要開設(shè)辦公機構(gòu)的權(quán)限,遭到了司馬囧的拒絕,因此司馬蕤對司馬囧恨得牙根癢癢。
司馬蕤上交了一封密奏,說司馬囧“獨斷專行、以公謀私”,與左衛(wèi)將軍王輿聯(lián)合起來打算廢黜司馬囧的大司馬之位。
結(jié)果這件事很快就泄露了出去,被司馬囧給知道了,于是八月,朝廷下詔將東萊王司馬蕤廢黜為平民百姓、發(fā)配到上庸郡,左衛(wèi)將軍王輿被誅殺并夷滅三族。
上庸內(nèi)史陳鐘受到司馬囧的指使,暗中將司馬蕤殺死了。
15.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16.東武公司馬澹因“不守孝道”而獲罪,被發(fā)配到遼東郡。
九月,朝廷恢復了司馬澹的弟弟司馬繇的“東安王”爵位,并且征召他入朝,任命為尚書左仆射。
東安王司馬繇推薦東平王司馬楙為徐州都督,得到了朝廷的許可,安排司馬楙在下邳鎮(zhèn)守。
17.早些時候,朝廷給秦州、雍州下了一道敕命,要求秦州、雍州的官府組織那些在蜀地逃難流亡百姓全都返回自己的故土,隨后又派出御史馮該、張昌前去監(jiān)督轉(zhuǎn)移流民的工作。
李特的兄長李輔從略陽郡到達蜀郡,李輔跟李特說中原已經(jīng)兵荒馬亂了,沒有必要帶著百姓回去受罪,李特也對此深表贊同。
于是李特多次派遣天水人閻式前去給益州刺史羅尚做思想工作,想讓他把遷移流民的時間推遲到秋天再說;隨后又給羅尚和御史馮該送去了大量金銀賄賂。在金錢和花言巧語的誘惑之下,益州刺史羅尚和御史馮該終于松了口,答應到秋天再開展遷移工作。
朝廷提出要給鏟除反賊趙廞的人論功行賞,任命李特為宣威將軍,任命李特的弟弟李流為奮武將軍,并將二人全部封為侯爵。
朝廷送了一封璽書到益州,要求當?shù)毓俑蚜鶄€郡的流民中當初跟著李特一起討伐趙廞的人全部都列出一個具體的名單,并提出要對這些人大加封賞。
廣漢太守辛冉打算獨自包攬剿滅趙廞的功勞,于是把朝廷的璽書給壓了下來,偽造了一份立功流民的名單,然而辛冉的這個小偷小摸的舉動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很快,當?shù)卮蟛糠秩硕贾浪氵@種小動作、想要獨占功勞,因此辛冉遭到了六郡流民的怨恨。
益州刺史羅尚派從事負責監(jiān)督遷移流民工作,并要求到了七月,所有流民都必須動身上路。
當時,六郡流民基本上都分布在梁州、益州地區(qū),大都是靠給人賣苦力、當傭人為生,得知州郡官府催促得如此著急,都感到又是焦慮又是憤懣,然而對此又無能為力,心中的愁苦不知如何排解。
那算時間,雨水過于豐沛,已經(jīng)造成了水澇,導致糧食收成嚴重不足,根本就沒有足夠的糧草供人們在遷徙的路上食用,于是李特再一次去面見益州刺史羅尚,提出將遷移流民的工作延期到冬天再執(zhí)行,而廣漢太守辛冉和犍為太守李苾都表示反對。
益州刺史羅尚舉薦別駕蜀郡人杜弢(音“濤”)為秀才,于是閻式就跑去跟杜弢說這事兒,杜弢也認為應該給流民一年的寬限時間,但是羅尚還是堅持聽辛冉和李苾的建議,要求七月份讓流民上路。
杜弢被羅尚拂了面子,心里很不爽,一賭氣,直接把羅尚推薦自己為秀才的奏版還給了羅尚,以示抗議,頭也不回的離開羅尚返回了家中。
廣漢太守辛冉貪婪無度、性情兇殘,為了獲得更多的財產(chǎn)寶貨,打算把流民的首領(lǐng)給殺了,直接把流民的物資全部據(jù)為己有,于是拉著犍為太守李苾一起去跟益州刺史羅尚說:“流民之前跟著趙廞一起作亂,搶來了不少老百姓的財物,應該在遷移的路上設(shè)置關(guān)卡,把這些財物全部沒收。”
羅尚也覺得很有道理,立刻就給梓潼太守張演下了一封文書,要求他在各處關(guān)隘要道設(shè)置關(guān)口,每過一個關(guān)口都強制讓流民上繳物資。
李特為了讓流民們晚一些遷移,多次找羅尚求情,這些舉動流民們都實實在在的看在眼里,因此對李特心懷感激,前去投奔李特的人越來越多。
由于李特手上聚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只好在綿竹縣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營寨,用以安頓這些前來投靠的流民們,以此同時,李特給廣漢太守辛冉去了一封文書為自己“擅自收留流民”這一行為道歉,并請求得到辛冉的原諒。
辛冉看到這封信后勃然大怒,馬上派人在各個路口張貼告示,重金收購李特、李流兄弟二人的腦袋。
李特把這些告示、木榜全部都帶回了大營,和弟弟李驤把上面的懸賞文書的內(nèi)容給改成了:“只要是能把六郡豪強李氏、任氏、閻氏、趙氏、楊氏、上官氏首領(lǐng)的頭以及氐王、叟侯羌王的頭送來的,一顆腦袋賞賜一百匹布!”然后連夜又把這些張榜告示全都貼了回去。
流民們看到被李特修改過后的告示,還以為州郡官府是要把他們趕盡殺絕,一瞬間心中的恐懼全部爆發(fā),更是接二連三的投奔李特,短短十來天,李特手下就聚集了兩萬多人,李流的手底下也聚集了好幾千人。
李特再次派閻式前去找益州刺史羅尚,請求延遲遷移流民。
閻式看到蜀地通往關(guān)中的路上已經(jīng)被羅尚設(shè)滿了關(guān)卡,打算靠著這些關(guān)口收繳流民的物資,禁不住無奈地嘆氣:“本來這些流民心里就不踏實,現(xiàn)在還要搶他們的財產(chǎn),這不是逼著他們作亂嗎!”
經(jīng)過閻式的觀察和判斷,他認為自己是無法勸說廣漢太守辛冉和犍為太守李苾回心轉(zhuǎn)意了,想要為流民拖延時間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前去向益州刺史羅尚辭行要求返回綿竹。
羅尚對閻式說:“你幫我去告訴那些流民,我愿意寬限一些時日。”
閻式說:“明公您被讒言所迷惑,怕是到頭來還是要逼著流民遷徙的。
百姓雖然無權(quán)無勢、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他們恰恰是最不能欺壓、最不能欺瞞的對象,如今您逼得這么緊,還設(shè)置那么多關(guān)卡想方設(shè)法壓榨他們的錢財,遲早是要引起眾怒的。
一旦惹來群情激憤,那可就不好收場了,對您是非常不利的啊!”
羅尚說:“你說的對,我說的也都是真的,你就去跟流民們說吧!”
閻式離開羅尚后回到綿竹,對李特說:“雖然羅尚嘴上說同意延期,但是我認為他不值得相信。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羅尚根本就沒有威信,沒那個能力和魄力管住下屬。
辛冉等人手握重兵,各自占據(jù)著一處郡縣,只要辛冉、李苾想要作亂,羅尚是根本就壓止不住的,就算羅尚想要寬限日期,而辛冉、李苾不同意,羅尚也沒有什么辦法。
萬一到了期限,辛冉和李苾強行要求流民上路怎么辦?我認為應該早點為這一天做準備。”
李特點點頭,采納了閻式的提議。
冬天,十月,李特把軍隊分成兩部,一部由李特帶領(lǐng)在北邊扎營,為“北營”,一部由李流帶領(lǐng)在東邊扎營,為“東營”,兩邊都熱火朝天的修繕兵甲、訓練士卒,加強巡邏警戒,對將來的對抗嚴陣以待。
廣漢太守辛冉、犍為太守李苾商量說:“羅侯(羅尚)貪得無厭還優(yōu)柔寡斷,被流民頭子的金銀財寶和花言巧語給迷得暈頭轉(zhuǎn)向,讓那些流民一直拖到現(xiàn)在都還沒上路。
我看李特兄弟二人是個不容小覷的狠角色,他倆是非常有水平有手段的人物,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們都要成為他的帳下俘虜了。
如果決定要對他們出手就得速度,千萬不可拖延,就不用跟羅侯打招呼了。”
說完,辛冉就派出廣漢都尉曾元以及牙門將張顯、劉并等人帶著三萬名步兵騎兵襲擊李特的軍營。
益州刺史羅尚得知辛冉、李苾出兵進攻李特,也趕緊派出都護田佐幫助曾元一起攻打李特。
廣漢都護曾元帶兵來到了李特的營寨附近,而李特不為所動,在大帳中的臥榻上安安穩(wěn)穩(wěn)的躺著,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
等到曾元率兵闖入李特軍營,部隊剛剛進入一半人馬的時候,李特一聲令下,所有伏兵從營寨的四面八方同時鳴鑼鼓噪、搖旗吶喊,朝著曾元的部隊奔涌而去,一番刀光劍影過后,廣漢都尉曾元的部隊死傷慘重、遍地狼藉。
此戰(zhàn),李特戰(zhàn)殺了羅尚派來的田佐以及辛冉派來的曾元、張顯,隨后,李特砍下他們的頭顱,派人送給了羅尚和辛冉。
益州刺史羅尚對將領(lǐng)們說:“本來都已經(jīng)把這些流民都安撫好了,要不了多久到了期限就能催他們上路,結(jié)果辛廣漢(辛冉)不聽我的,非要自己沖動行事,這下可好!
現(xiàn)如今賊人打了勝仗就更囂張了,怎么可能還愿意老老實實遷徙走呢!現(xiàn)在還有什么辦法!”
這一仗,六郡流民陣營大獲全勝,流民中有個叫李含的人站出來建議大家伙兒擁戴李特為鎮(zhèn)北大將軍,讓他代理天子行使封爵拜將的職權(quán),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贊同。
于是,李特任命弟弟李流為鎮(zhèn)東大將軍,號稱“東都護”,協(xié)助自己鎮(zhèn)守軍營、管理軍隊;任命兄長李輔為驃騎將軍、弟弟李驤為驍騎將軍,帶兵前往廣漢郡攻打廣漢太守辛冉。
益州刺史羅尚派犍為太守李苾和費遠率兵營救辛冉,但是李苾、費遠考慮到李特實在是過于強勁,根本就不敢靠近。
辛冉多次與李特交戰(zhàn),屢屢敗下陣來,只好沖出李特的包圍圈,從廣漢縣逃去了德陽縣(屬廣漢郡)。
李特占據(jù)廣漢縣,任命李超為廣漢太守,繼續(xù)進兵成都攻打益州刺史羅尚。
羅尚給閻式去了一封信,勸他投靠自己這邊,不要繼續(xù)給李特做事,閻式回復說:“辛冉這人心思活絡、愛偷奸耍滑,曾元只不過是一個品行卑劣的小人,李叔平(李苾 字 叔平)的軍事能力很一般,根本就沒有統(tǒng)攬全局的大才。
我之前已經(jīng)為您和杜景文(杜弢 字 景文)分析過這些流民到底是該遷徙還是該留下,而您仍然堅持要聽辛冉和李苾的,非要把流民遷走。
人都是留戀故土的,如果能回家,又有誰不想回去呢!
流民剛剛到蜀地來的時候,找不到現(xiàn)成的吃食,只能為當?shù)厝水斂嗔Α⒆鰝蛉藖頁Q取一份口糧,好好的一家人,都因此被搞得四分五裂、妻離子散,后來又遇上了水澇災害,導致糧食更是無法供應,就算想要離開蜀地返回家鄉(xiāng),也沒有足夠的糧食供流民們返鄉(xiāng)的呀!所以我說了,要等到冬天過了之后、糧食準備充足了,再讓人上路,但是您就是不聽我的。
您再三的催促,不就是流民們的催命符嗎!柔弱的鹿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時,都還會拿鹿角去與老虎拼命呢,更何況他們是人,怎么可能愿意老老實實接受你們架在他們脖子上的刀斧而不作任何反抗呢?流民發(fā)起動亂是完全可以預料的事情。
如果您當時聽了我的建議,把遷移的期限再往后寬限一段時日,再讓他們慢慢準備行裝和口糧,估計上個月(即 九月)這些百姓早就踏踏實實的聚在一起,也不會想著要動亂了,到了十月馬上就能帶著他們上路,很快便能讓這些人返回自己的故鄉(xiāng)——又怎么會鬧到這副田地!”
李特任命兄長李輔、弟弟李驤、兒子李始、李蕩、李雄以及李含、李含的兒子李國、李離、任回、李攀、李攀的弟弟李恭、上官晶、任臧、上官惇等人為將軍,任命閻式、李遠等人為僚佐(協(xié)助長官處理事務的官員)。
益州刺史羅尚為人貪財好利、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當?shù)氐睦习傩找恢倍伎此豁樠郏钐嘏c百姓們定下了三條原則性的規(guī)矩,施散錢財、開放糧倉賑濟災民、幫助困難戶,又禮賢下士、深挖當?shù)厝瞬牛娏钴娂o嚴肅嚴明、軍隊整齊劃一、從不拿人民群眾的一針一線,因此李特深受蜀地百姓的愛戴。
羅尚多次在李特手上吃癟,為了應對李特的進攻,修建了一條常常的防守圍柵,依附著郫水(也稱郫江)安營扎寨,就這樣營寨和圍柵綿延了七百多里,隨后羅尚派人找梁州刺史許雄以及南夷校尉李毅求救。
18.十二月,潁昌康公何劭去世。
19.司馬衷封大司馬司馬囧的兒子司馬冰為“樂安王”,封司馬英為“濟陽王”,封司馬超為“淮南王”。
太安元年(壬戌,302年)
1.春天,三月,沖太孫司馬尚去世。
2.夏天,五月乙酉日,梁孝王司馬肜去世。
3.朝廷任命有光祿大夫劉寔為太傅,過了一段時間后,以劉寔年老體弱為罷免了他的官職。
4.河間王司馬颙派遣都護衙博討伐李特,在廣漢郡的梓潼縣屯兵。
朝廷任命張微為廣漢太守,在德陽縣屯兵。
益州刺史羅尚派遣都護張灶在蜀郡繁縣的繁城屯兵。
李特讓他的兒子·鎮(zhèn)軍將軍李蕩等人與司馬颙派出的都護衙博交戰(zhàn),李特親自帶兵攻打羅尚派出的都護張灶。
李特把張灶打得抱頭鼠竄,李蕩也在陽沔擊敗了衙博的軍隊,梓潼太守張演棄城逃跑,巴西郡丞毛植獻上巴西郡向李特投降。
李蕩進兵至葭萌縣與司馬颙的都護衙博交戰(zhàn),衙博力所不敵,眼看要慘敗,只好舍棄眾人獨自逃跑,那些被衙博拋下的軍眾全部被李特收入自己的麾下。
河間王司馬颙任命許雄為梁州刺史。
李特自稱為大將軍、益州牧、梁州·益州都督。
5.司馬衷的兒子孫子已經(jīng)死絕了,只剩下司馬衷的同母異父弟·大將軍司馬穎最有可能以“兄終弟及”的原則被立為皇太弟,而大司馬司馬囧打算獨攬朝政、一家獨大,并不愿意讓司馬穎這個有口碑有聲望的人繼承皇位。
清河王司馬覃是司馬遐(司馬衷的同父異母弟)的兒子,時年八歲,司馬囧看中了他年幼好操控這一點,于是上奏請求讓司馬衷立司馬覃為皇太子。
五月癸卯日,司馬衷立司馬覃為皇太子,任命司馬囧為太子太師,任命東海王司馬越為司空、代理中書監(jiān)。
6.秋天,八月,李特進攻廣漢太守張微,并沒有取得勝利,反倒成了張微的手下敗將;張微乘勝追擊,一路達到了李特的軍營,李蕩(李特之子)得知李特戰(zhàn)敗,趕緊帶兵前來支援李特,雖然山路狹窄陡峭不利于行軍,但是李蕩還是鉚足勁奮力拼殺,最終成功將廣漢太守張微擊破。
李特計劃返回涪縣,而李蕩和司馬王幸都勸他說:“張微已經(jīng)敗了,他軍中的士兵個個垂頭喪氣、無心再戰(zhàn),他也沒有足智多謀的智囊?guī)退鲋\劃策,現(xiàn)在我軍已經(jīng)打了一場勝仗,應該趁著全軍斗志昂揚的時機趕緊一舉將其殲滅。”
于是李特再次出兵攻打張微,成功將張微斬殺,活捉了張微的兒子張存;李特把張微的尸身還給了張存,允許他將父親好生安葬。
李特安排將領(lǐng)寋(音“簡”)碩鎮(zhèn)守德陽縣,安排李驤的軍隊在毗橋水屯兵;益州刺史羅尚多次派兵與李驤交戰(zhàn),但是屢戰(zhàn)屢敗,完全攻不破李驤這一到防線。
羅尚的軍隊失敗多次后,將士們都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斗志全無,李驤便抓住這個機會向成都發(fā)起進攻,把成都城門一把火點了,頓時火光沖天、煙塵四起。
李流在成都城北部扎營。
羅尚派遣一萬名精銳士兵攻打李驤,李驤、李流合兵一處與羅尚的精銳部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廝殺,將羅尚的隊伍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只有一、二成的士兵活著逃回了羅尚的大營。
梁州刺史許雄多次發(fā)兵攻打李特,也是一次都沒贏過,而李特的將士們在一次次的勝利之中備受鼓舞、戰(zhàn)斗意志空前高漲。
建寧郡豪族大姓的首領(lǐng)李叡、毛詵(音“深”)把建寧太守杜俊轟了下臺,朱提郡豪族大姓的首領(lǐng)李猛把朱提太守雍約趕跑,然后紛紛發(fā)動武裝力量以支持李特的軍事行動。
李叡、毛詵與李猛經(jīng)過一番招兵買馬,各自聚集了好幾萬人。
南夷校尉李毅率兵討伐李叡等人,成功將毛詵斬首;李叡見大事不妙,只好暫時屈服,向李毅送去了投降文書,但是文書中的用詞和語氣始終透露出了一股不服氣、不認輸?shù)母杏X,因此李毅認為李叡并不是真心投降,為了防止他日后叛變作亂,于是李毅假意請李叡前來見面,然后趁其不備將李叡斬殺。
太康五年(284年)時,晉武帝司馬炎取消了寧州,本年冬天,十一月丙戌日,朝廷重新設(shè)置寧州,任命李毅為寧州刺史。
7.大司馬·齊武閔王司馬囧一手包攬朝政、取消了成都王司馬穎繼承皇位的資格后,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天下無敵、沒有對手,肆無忌憚的讓自己的驕縱和蠻橫隨心所欲的蔓延生長,發(fā)動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府邸宅院,當材料不夠用時,直接下令拆毀官府房屋和百姓私宅,導致有上百家公家、私人的屋宇都慘遭損毀。
府邸建成后,其華麗恢弘的程度,與洛陽皇宮的西宮不相上下。
因此,朝內(nèi)朝外的官員、基層的百姓官吏都對司馬囧心懷不滿、怨聲載道。
侍中嵇紹上書說:“國家和平穩(wěn)定的時期,要時刻敲響亡國的警鐘,這是《易經(jīng)》中對統(tǒng)治者最誠懇的忠告。
微臣希望陛下不要忘記被幽禁在金墉城中的恥辱,希望大司馬(司馬囧)不要忘記在潁川的那一場敗仗,希望大將軍(司馬穎)不要忘記在黃橋遭受的慘敗——只有這樣才能把災難和禍亂掐滅在搖籃里。”
隨后,嵇紹又給司馬囧寫了一封文書,說:“堯帝、舜帝所居住的宮殿,連屋梁都沒打磨過,連屋頂都是簡陋的茅草;大禹的宮室,也都是以低矮樸素、簡單實用為主。
如今您把自己居住的府邸打造得那么華麗宏大,這是什么很著急、很迫切的事情嗎?想想堯舜禹三位帝王簡陋樸實的宮殿,您難道不感到臉紅嗎!”
司馬囧回了一封滿是歉意的書信,但是并沒有做任何實質(zhì)性的改變,府邸宅院的建造工程絲毫沒有停下。
司馬囧十分沉迷飲酒作樂、聚會飲宴,常常流連于美酒美人之中無法自拔,連上朝也顧不上;一旦需要授官拜將,司馬囧就直接坐在自己的府邸之中,下達人事任命安排,然后讓人把自己的任命文書交給三臺(尚書臺、御史臺、謁者臺)執(zhí)行。
那些被司馬囧任用的官員基本都是他的親戚、舊交、黨羽,因此大量能力低下、素質(zhì)卑劣的人在朝中作威作福;司馬囧所親近信任的人也都是些見利忘義、唯利是圖的私自小人,這些人也都被司馬囧安排在了重要、關(guān)鍵、機密的崗位上,仗著手中有滔天的權(quán)勢無惡不作。
殿中御史(御史臺中有兩名御史常駐皇宮殿內(nèi),負責監(jiān)察內(nèi)閣大臣)桓豹有一次上交奏疏的時候,并沒有交給大司馬府有司馬囧審閱,而是直接呈交給了司馬衷,因此遭到了司馬囧的嚴刑拷打。
有一名隱士,是南陽人鄭方,給司馬囧寫了一封勸諫文書:“如今大王有五點不足之處需要改正:
第一,身居高位、手握重權(quán),但是沒有對身邊潛伏著的危機引起警惕,反而光顧著享樂飲宴。
第二,皇室宗親之間都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應該加強聯(lián)絡、團結(jié)一心、堅固感情,但是如今您與他們卻相互猜忌、心存芥蒂。
第三,如今邊境地區(qū)被蠻夷之人攪得雞犬不寧,而大王卻認為國家安定、天下太平,以為自己可以靠著輔政之功高枕無憂的安穩(wěn)度日。
第四,戰(zhàn)亂剛剛平息,老百姓深受重創(chuàng),目前正是急需賑濟救助的階段,但是您卻對此視而不見。
第五,大王在討伐司馬倫時,早已與各路起義部隊立下了盟約、談好了條件,但是事成之后,有很大一部分人還沒有得到應有的獎賞,當初的許諾還沒有兌現(xiàn)。
這都是大王應該引起重視,馬上做出改變的事情啊!要不然,人心一旦失去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司馬囧向鄭方深表歉意,說:“多虧有了您,我才知道自己還有哪里做得不夠。”
孫惠上書說:“治理天下,有五件事很難做到,有四件事絕對不能做。您不僅做到了這五件難以做到的事情,那四件不該做的您也一樣都不落下全做了。
難做的事情如下:
第一,不懼矢石飛箭、不懼刀鋒利刃,沖在戰(zhàn)場的第一線;
第二,獲得天下英雄豪強的支持與擁戴;
第三,與普通將士同甘苦、共患難,不搞特殊化;
第四,以弱小的實力戰(zhàn)勝強大的敵人;
第五,振興朝綱、扶植天子、匡扶國家。
絕對不能做的事情如下:
第一,不可長期霸占著崇高的名望;
第二,不可長期仗著自己的功勞和貢獻目空一切;
第三,不可長期獨攬大權(quán)、把持朝政;
第四,不可長期處在威望極高的位置之上。
那五件難以做到的事情,大王全都不費吹灰之力地做到了,這代表著您有過人的本領(lǐng)和智慧;而這四件不能做的事情,大王卻也毫不避諱的照單全做。在我看來,大王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啊!
立下功名、創(chuàng)下輝煌了之后,就應該急流勇退、深藏功名,這樣既能保全名聲和功績,還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得以善終。
您還應該對宗室之人予以更高的重視和擁戴,比如長沙王(司馬乂)、成都王(司馬穎)就應該承擔起輔佐天子、扶植國家的重任。
而大王您應該退位讓賢、放下手中的大權(quán),回到封國做一個無憂無慮、錦衣玉食的富家翁,這可比吳太伯(即 周文王姬昌的伯父姬泰,姬泰的父親想傳位于第三子季歷,于是太伯姬泰就主動避讓,遷往江東)、曹子臧(其父親曹宣公去世后,宣公的兒子負芻殺死了太子自立為公,晉厲公逮捕了負芻,想要聯(lián)合諸侯立曹子臧為曹國國君,曹子臧選擇離開,把位置讓給負芻)當初的謙虛禮讓還值得被人稱頌啊!
您當前位高權(quán)重,卻忘記了功高震主、樹大招風帶來的危害,為了眼前的榮華富貴和功名利祿,飽受眾人的非議和質(zhì)疑;即使您現(xiàn)在在權(quán)力的巔峰傲視一切、恣意放縱,以為高聳入云的重重宮墻能保住您一輩子的安穩(wěn)和權(quán)勢,但是殊不知,這在我眼中,可比您在陽翟、潁川遭受的危難更加兇險!”
司馬囧對孫惠的建議完全沒當回事,于是孫惠以生病為借口辭去了官職。
司馬囧對曹抒說:“有人勸我放棄秉政之位、退位回國,你覺得可行嗎?”
曹抒說:“事物發(fā)展到了極點必然會出現(xiàn)反轉(zhuǎn),如果大王您真的能在此時選擇激流勇退、真的能身處權(quán)力頂峰的同時考慮到潛在的禍患,選擇離開權(quán)力中心飄然遠去,那么這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而司馬囧并不認同曹抒的看法。
張翰、顧榮在大司馬府上擔任東曹掾、主簿,他們擔心自己將來會卷入政治風波遭到迫害,打算找機會辭官歸家。
那時秋風已起,張翰家鄉(xiāng)吳郡中的菰菜和鱸魚都已經(jīng)成熟肥美,他十分想念家鄉(xiāng)的菰菜、莼菜羹和鱸魚膾,感嘆道:“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富貴又有什么用呢!”
說完,便遞交辭呈回家了。
顧榮天天酗酒,把自己搞得神智不清,完全不理府上的事務,導致未辦結(jié)的事情堆積如山,大司馬長史葛旟看顧榮完全荒廢了正事,很快寫了一封彈劾奏疏把顧榮給舉報了,于是司馬囧把顧榮給貶職為中書侍郎。
潁川郡有一位隱士名叫庾袞,聽說大司馬司馬囧將近一年的時間沒有上過朝,庾袞感嘆道:“晉室要完蛋了,馬上就要天下大亂了呀!”很快便帶著自己的妻兒逃入了林慮山中,以躲避將來的戰(zhàn)亂紛爭。
大司馬主簿王豹給司馬囧去了一封書信,說:“從元康元年(291年)開始,楊駿被滅族以來,但凡是在輔國大臣這個位置上待過的人基本上都沒有好下場。
這些人也并非全部都是做了什么禍國殃民的惡事才遭到了誅殺,只不過是因為那個位置被千百雙貪婪的眼睛盯著,誰處在那里、誰就是被討伐的對象,并不是為了殺這個人,只是為了爭奪權(quán)力罷了。
如今明公為國家立下的汗馬功勞,鏟除了謀逆篡位之人,扶持天子重登大寶,維護了國家的安寧、保全了社稷的延續(xù),現(xiàn)在您又像前面那么多人一樣,坐上了輔政大臣的高位,這不就是把自己放到了箭靶上惹人眼紅嗎?前面那幾個下場悲慘的例子,難道您忘了嗎?如此下去對您來說可極為不利啊!
如今河間王(司馬颙)盤踞在函谷關(guān)以西地區(qū)(負責鎮(zhèn)守長安),成都王(司馬穎)占據(jù)著曹魏的老地盤(鄴城,冀州),新野王(司馬歆)控制著長江、漢水流域——這三個王可正都處在年輕力盛、年富力強的時期,既手握重兵,又掌控著軍事重鎮(zhèn)。
而明公所立下的功勞已經(jīng)讓天子賞無可賞,您在朝中的威望已經(jīng)完全超越了皇帝,既要獨自霸占著京師,又不讓皇室宗親與中央朝政有半點兒聯(lián)系,指望私自包攬朝政大權(quán)、企圖把朝堂變成您的一言堂,這怎能不被人忌憚、不遭人嫉妒呢?
現(xiàn)在,您已經(jīng)處于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繼續(xù)爭取權(quán)力,抓牢資源,那么只會讓您更加招搖、權(quán)力更加鼎盛,必然會快速激化矛盾、讓人更快的打響反對您的第一槍;
如果選擇退出,那么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本就對您心懷怨恨的人,不會那么容易放過您,您就算退位放權(quán),保不齊會他們以后仍然會對您痛下殺手。
依我看,您身處這樣的境地,還指望保全安穩(wěn),那幾乎就是做夢。”
于是主簿王豹建議朝廷下令讓各諸侯王返回封國,按照當初周公旦、召公奭的做法:任命成都王司馬穎為“北州伯”,治所為鄴城;任命司馬囧為“南州伯”,治所為宛城——將全國分為南北兩處,司馬囧和司馬穎各自掌管一邊,共同尊崇王室、擁戴天子。
司馬囧知道王豹這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給王豹回復了一封言辭溫和、滿含褒獎的文書。
驃騎將軍·長沙王司馬乂看到了王豹寫的奏疏中寫的“要讓諸侯王返回封國”,認為是在針對自己,氣得火冒三丈,對司馬囧說:“這臭小子離間我倆的兄弟感情,怎么還不趕緊將他在銅駱駝下處死!”
司馬囧又被司馬乂所影響,對王豹戴上了有色眼鏡,于是上奏說王豹“四處散布讒言、迷惑人心,讓親骨肉之間相互猜忌生疏,這一做法極為惡劣、極為不忠”,最后定罪將其誅殺。
王豹在死之前,憤恨地說:“把我的腦袋掛在大司馬府的門前,讓我看著齊王(司馬囧)是怎樣的下場!”
由于河間王司馬颙在一開始是站在趙王司馬倫那一邊的,只不過是因為看到司馬倫與討趙聯(lián)盟的軍事實力太過懸殊,所以才倒向了司馬囧這邊;因此,大司馬·齊王司馬囧一直耿耿于懷,對司馬颙充滿怨恨。
李含被朝廷征召為翊軍校尉。
李含與梁州刺史安定人皇甫商的關(guān)系非常差,當時皇甫商是司馬囧的參軍;在永寧元年(301年)時,司馬颙殺了夏侯奭,而李含曾經(jīng)做過河間王司馬颙的長史,如今夏侯奭的兄長也在司馬囧的府中。
一時間,兩個與自己直接或間接有仇的人都在洛陽,再加上李含與大司馬府上的右司馬趙驤關(guān)系搞得很僵,李含更是覺得自己在洛陽待不下去,只好只身匹馬得前去長安投奔司馬颙。
李含見到司馬颙后,便撒謊說自己收到了朝廷的密詔,要司馬颙誅殺司馬囧,然后借此機會對司馬颙說:“成都王(司馬穎)是陛下的弟弟,同時又有推翻司馬倫的大功,還主動退位讓賢回歸藩國,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情,大家都對成都王這一謙讓的高貴品德而感動。
齊王(司馬囧,司馬攸的兒子)只不過是陛下的堂兄弟,竟然獨攬大權(quán)、包攬國政,他的獨斷專行和蠻橫霸道惹得朝廷中人都暗中感到不平衡。
如今您給長沙王(司馬乂)去一封檄文,讓他出兵討伐齊王(司馬囧),齊王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殺害長沙王,您再以齊王‘誅殺宗室’為由興兵征討,肯定可以一舉將齊王(司馬囧)擒獲。
到時候您把齊王從輔政大位趕下臺,將成都王(司馬穎)扶上輔政之位,就相當于是鏟除了危害皇權(quán)的奸賊的同時,還推崇了一把天子的親兄弟——陛下坐天下,他的兄弟在一旁輔佐執(zhí)政,國家能不穩(wěn)固嗎!您就是保全社稷的大功臣啊!”
河間王司馬颙點點頭,接受了李含的提議。
那時,晉武帝司馬炎的族弟·范陽王司馬虓(司馬懿的弟弟·東武成侯司馬馗的小兒子)是豫州都督;司馬颙寫了一封表文,列滿了齊王司馬囧的罪惡,并且還說道:“我要帶兵十萬,與成都王(司馬穎)、新野王(司馬歆)、范陽王(司馬彪)一起在洛陽集合。
請長沙王(司馬乂)著手廢黜司馬囧的大司馬一職,讓他回家老實待著!由成都王司馬穎接替司馬囧輔政!”
隨后,司馬颙就集結(jié)了軍隊,任命李含為都督,帶著張方等人從長安奔赴洛陽。
司馬颙派出使者前去鄴城邀請司馬穎一起討伐司馬囧,盧志勸司馬穎不要答應,但是司馬穎已經(jīng)對自己光明的未來充滿希望,根本就聽不進盧志的勸說,于是堅持響應了司馬颙的行動。
十二月丁卯日,河間王司馬颙的表文送到了洛陽,大司馬·齊王司馬囧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召集群臣百官前來商議。
司馬囧說:“我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司馬倫的,我的忠心、我的真誠,難道還不夠明顯嗎?神明都看在眼里呢!
如今河間王(司馬囧)、成都王(司馬穎)要出兵對付我,我該怎么辦?”
尚書令王戎說:“明公確實是國家的頭號功臣,但是跟著您一同起義的將士們沒有及時獲得獎賞,所以有很多人都心中不平衡,并不是全心全意的支持您。
如今河間王、成都王兵強馬壯、人馬眾多,僅靠您手中現(xiàn)有的兵力是抵擋不住的。
如果您現(xiàn)在能夠放棄輔政大位,以‘齊王’的身份辭官回家,說不定還能因為這一謙虛退讓的善舉而減少人們對您的怨恨,或許還能保住一條命。”
司馬囧的從事中郎葛旟發(fā)怒道:“王尚書(王戎)說的這些話,根本就不是真心為大王考慮!沒有及時賞賜有功的將士,可不能讓齊王(司馬囧)背黑鍋,這是朝廷的責任。
河間王(司馬囧)、成都王(司馬穎)發(fā)表反動言論,應該群起而攻之,怎能因為他們的這封充滿威脅之辭的奏疏而讓大王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退位呢!
從漢代、魏朝以來,有哪個主動退位的王侯有好下場的!提出這種建議的人心腸歹毒,罪該當斬!”
滿朝文武被葛旟這番話嚇得大驚失色,王戎也擔心自己會被司馬囧算賬,只好假裝自己嗑藥嗑多了,當場發(fā)起了病,故意走路不穩(wěn)摔進了廁所里,這才免去了一場殺身之禍。
司馬颙的都督李含在京兆郡的陰盤縣屯兵,張方率領(lǐng)兩萬名將士在河南郡的新安縣駐扎,然后給驃騎將軍·長沙王司馬乂送去了一封檄文,要求他出兵討伐大司馬司馬囧。
司馬囧派出董艾攻打司馬乂,司馬乂率領(lǐng)一百多名親兵飛馳入宮,把皇宮的各處宮門全部閉死,將司馬衷從宮中接走,帶著司馬衷一起進兵攻打司馬囧的大司馬府。
董艾當時在皇宮西側(cè)列開軍陣,放火焚燒千秋神武門(即 千秋神虎門,洛陽皇宮西側(cè)的大門),司馬囧讓人拿著騶虞幡(止戰(zhàn)旗)大喊:“長沙王(司馬乂)手上的詔命是假的!”
司馬乂也不甘示弱,大喊:“大司馬(司馬囧)要造反!”
當天下午,洛陽城內(nèi)兵戈四起,箭矢如飛蝗般來回橫飛穿梭,火光沖天而起,鮮血在煙塵中四處迸濺,烈火熊熊燃燒,人喊馬嘶之聲此起彼伏。
司馬衷到達上東門(洛陽皇宮的上東門),密集的箭羽就這樣在司馬衷面前交錯不絕,密密麻麻的落在司馬衷的面前,中箭而死的、被殺死的、被燒死的大臣數(shù)不勝數(shù),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混戰(zhàn)持續(xù)了三天,齊王司馬囧兵敗如山倒、將士們死傷慘重,大司馬長史趙淵殺了中領(lǐng)軍何勗,趁亂活捉了司馬囧,將他送到司馬乂面前投降。
司馬囧被推到了大殿之上,司馬衷念在他有幫助自己復位的功勞,并不想將其處死,而驃騎將軍·長沙王司馬乂厲聲要求身邊的士兵把司馬囧拖了下去。
最后,司馬囧在閶闔門之外被處斬,頭顱在六軍中傳閱示眾。
司馬囧的同黨全都被夷滅三族,共有兩千多人受牽連而死。
司馬囧的兒子司馬超、司馬冰、司馬英全都被送入金墉城幽禁,將司馬囧的弟弟·北海王司馬寔被廢為庶人。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司馬衷下詔將年號從“永寧”改為“太安”。
司馬颙的都督李含得知司馬囧已死,于是帶兵返回了長安。
長沙王司馬乂雖然身在中央,但是一旦有什么事情需要決策,全都會派人去鄴城請成都王司馬穎拿主意。
司馬穎任命孫惠為參軍,任命陸云為右司馬。
8.本年,魏·陳留王曹奐去世,謚號為“魏元皇帝”,享年五十六歲。
9.鮮卑單于宇文莫圭手下的部眾越來越多,軍事實力也大幅提升,派出他的弟弟宇文屈云進攻鮮卑都督慕容廆。
慕容廆進攻宇文屈云的其他部將素怒延,成功將其擊敗。
素怒延打了敗仗,覺得臉上無光,立刻率領(lǐng)著十萬人在棘城包圍了慕容廆。
慕容廆軍中的兵眾都嚇得心驚肉跳,為了安穩(wěn)軍心,慕容廆說:“素怒延就算兵再多也不能怎樣,他只不過是個沒有章法的草包而已,他的隊伍沒有軍紀,將士們無法整齊劃一的聽指揮作戰(zhàn),就這種水平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各位只需要聽我的命令用盡全身力氣拼殺,一定能夠擊敗素怒延!”
說完,慕容廆便做好安排部署,率領(lǐng)大軍向素怒延的包圍圈發(fā)起沖鋒,成功將素怒延沖擊得七零八落,慕容廆繼續(xù)乘勝追擊了一百多里,斬殺了上萬名素怒延的兵眾。
遼東郡人孟暉之前因為戰(zhàn)亂投靠于鮮卑宇文部,借著這次宇文部、慕容部交戰(zhàn)的契機,帶著幾千家人投降于慕容廆,慕容廆任命孟暉為建威將軍。
慕容廆手下有個大臣名叫慕輿句,此人勤奮認真、恪盡職守、清廉正直,于是慕容廆就讓慕輿句負責管理倉庫。慕輿句十分善于心算,記憶力也相當過人,即使不用對著臺賬一條條對照,他也能將府庫的物品清點得一樣不差。
漸漸的,慕容廆發(fā)現(xiàn)慕輿句是個相當精明能干的人才,便讓他負責管理刑事訴訟案件。慕輿句在調(diào)查審訊時,頭腦清晰、邏輯嚴明,能夠梳理出案件的事實真相、來龍去脈,并得出合理公正的判決結(jié)論,十分出色的完成了本職工作。由此可見慕容廆對人才的識別能力相當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