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角數枝梅
凌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
為有暗香來
我的媽媽和其他的媽媽并不一樣,就像梅花和其它花不同一樣。別的媽媽或者溫柔賢淑,或者彪悍兇猛,又或者默默付出一生,而我的媽媽卻像一株寒冬臘月里遺世獨立的梅花一般——與眾不同。
媽媽一直活得像個仙女,總是一副活潑可愛、涉世未深的樣子。看見樹啊、草啊、花兒啊、鳥兒啊,總之但凡覺得有趣的事物,總要大驚小怪地評論一番。
兒時并沒有印象,可到了中學時期,卻對媽媽的“一驚一乍”頗為反感。總覺得我們一起出門,我才是媽媽,她反倒成了孩子。
記得媽媽最愛的便是磚縫兒里的野草了。走在街上,無論時間地點,人多人少,只要見了那從夾縫中擠出來的小生命,媽媽總要拉我駐足觀看,并贊美一番“你看這小草多頑強,這么窄的石縫都能擠出來,長得那么好。”
彼時的我年幼,只懂得媽媽贊賞野草的堅強,并不懂這話背后的艱辛。
媽媽最愛梅花,說是格外喜愛梅花的風骨。在寒冬臘月里頂著嚴寒綻放,仿佛燃燒在冰原上的火焰,為盡是黑白的冬季帶來一抹鮮紅。
就像那磚縫里的小草……
由于外祖父母工作的關系,媽媽在一個偏遠的小城長大,一心向往大城市的她學習便格外用功。媽媽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白天還說得過去,夜間的學習全靠著一盞18瓦的白熾燈。媽媽的成績一直是全市第一名,而相應的,眼鏡片的厚度似乎也成了全市第一。
功夫不負有心人,媽媽如愿以償地考上了大城市的重點大學,但距離她的終極夢想還差一步。大學四年,媽媽開始寫詩,做散文;雖然學的是理工科,成績卻也一直名列前茅。畢業后,媽媽被分配到大學當地的一家大型國企,做著科研工作。
也許是來自小地方,媽媽總是被個別同事擠兌或者欺負,或者就是這時,她才愛上了磚縫中的小草——即使被壓迫得再慘,也總有出頭之日。
終于,憑著自己不懈的努力,她離開了那個地方,來到了自己從小向往的城市--北京。
已經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勸她不要放棄國企的工作,或是背地里嘲笑她“愚蠢”的舉動了。總之當年的媽媽,頂著巨大的壓力,力排眾議,辭職來到了北京。
九幾年,媽媽背著厚厚的一摞書,游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戶上門推銷。我至今還記得她當時單位的名字——“韜奮書店”。媽媽說,就像這單位的名字一樣,她這是在“韜光養晦,奮發圖強”。
由于是重點學校畢業的本科生,在那個年代也算是高材。媽媽邊推銷圖書邊自學英語,很快,便有了第二份工作——某初中的英語教師,兼班主任。
工作趨于穩定,媽媽看起來依舊干勁兒滿滿。那時的媽媽,總愛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然后拉著我說:“你看,這花兒開得多美。”
媽媽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東西,亮亮的,說不出來。
但班主任的工作終究不能滿足媽媽,她向往自由,向往更好的生活。很快,通過業余時間的學習和自我提升,媽媽又換了第三份工作——也是到目前為止她的工作——企業管理咨詢師。
從那時起,家里的書架上就不停地添置各類管理書籍——從應用類的ISO9000,到后來的6西格瑪,無不體現著企業管理咨詢行業的發展。
到我離家去上大學時,書架已經擴張成了一整面墻,而我不得不另外購置一個書架來安置我的青春文學和各種名著。
那時的媽媽,還是格外喜歡磚縫里的草。媽媽說:“你看這野草,竟也能開出這樣美的小花。”
我蹲下去看它——根系牢牢地扎在磚下的土里,粗壯的莖從磚縫里擠出來,然后綿延成一大簇;肥厚的葉片飽滿又健康,葉片的根部開著一朵朵黃色的小花,即精巧,又鮮艷。這樣別致的小花兒,在綠葉的襯托下,確實格外美麗。
媽媽愛自由,愛事業,不愛做家務。我的四年大學時光,媽媽好似解放了一般,一心撲在事業上。每每通話,她都是在世界各地出差。媽媽說,她過得是“云上的日子”。
從此我更確定了,媽媽是個仙女,終日騰云駕霧。
四年歸來,媽媽已成為了行業的佼佼者,但卻依然在努力著。媽媽說:“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我的媽媽愛梅花,也像梅花。遺世獨立,與眾不同。
她的職業生涯就像那寒冬臘月里的梅花——乍看仿佛是枯枝,可經過苦寒的磨礪,卻綻放出鮮艷的花朵。
這就是我的媽媽——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歷經磨難方顯秀麗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