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多年里,
它一面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
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
坍圮了一段段高墻又散落了玉砌雕欄,
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蒼幽,
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
這時候想必我是該來了。
-《我與地壇》
一個人的北京之行,讓我驚喜之一的便是地壇了。地壇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單單的坐在那兒,啥事都不做,時間就靜靜地溜走了三個小時……
但,真的是什么都沒做嘛?
每一個走進(jìn)地壇的人,可能都會想起一個人,是一位殘疾的寫作人表達(dá)準(zhǔn)確點(diǎn)呢?還是一位扶輪問路的迷茫青年呢?
他,是史鐵生。
“因?yàn)檫@園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運(yùn)”-《我與地壇》
20歲的年輕人,突然雙腿癱瘓,終日與輪椅為伴。十五年間,他搖著輪椅,在這園子中注視著一切往來,想著一切生死。
于我,想起了什么。
史鐵生下鄉(xiāng)的那個時代,是動亂的年代,在現(xiàn)在的我看來,是多么遙遠(yuǎn)的一個時代,但是,那個時代,距離現(xiàn)在也才三十八年,而下鄉(xiāng)那個年代,動亂了四十年!四十年,漫長而又短暫,漫長得恍如隔世,短暫得又如彈指一揮間。
經(jīng)歷了那動亂的人里,有我爺爺。
記得小時候,爺爺?shù)拇差^柜上總堆著幾本書,幾支筆,書上的字看起來很復(fù)雜,泛黃的紙張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一個個字,我不識得吧,記憶在這兒出差錯了。
記憶中的爺爺很高,經(jīng)常把我舉起他的頭頂,讓我騎在他的脖頸上;
記憶中他領(lǐng)著小小的我,抱著小小的我,帶我進(jìn)入幼兒園,不知道他當(dāng)時的心情又是怎樣的……
記憶中,這里又記不起來了?
大一點(diǎn)了,總愛窩在奶奶身邊,聽奶奶講以前的故事。
她說:我們之前并不是在這里住的,后來沒辦法,就到這兒了;
她說:你爺爺啊,就是個破落知青,沒趕上好時候;
她說:你爺爺有六個兄弟姊妹呢,可是誰也顧不上誰;
她說:為了能填飽肚子,什么事都干過呢;
她說:家里窮,里里外外來回折騰,我這條腿啊,也就沒了。
她說:我要好好的活著,看著我的四個孫子都考上大學(xué),成家立業(yè)!
她說,她還說了什么?
記憶,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用何種語言來描述我的感受,只要一想到,這種痛,我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不識字的奶奶,命運(yùn)又給她設(shè)置了一道怎樣的事實(shí)?在這事實(shí)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心里又經(jīng)歷了怎樣的波瀾壯闊?
操勞,從里里外外折騰變成了在家一拐杖一拐杖的踱走。
人生啊,是不能就此停下的。
我啊,真怕下一秒上帝安排的‘事實(shí)’就突然降臨在我身上,真怕。
走在路上想著,下一秒,會不會被車撞到?于是,我更注意了。
下樓梯想著,下一秒,會不會踩空跌下樓去?于是,我更小心了。
走夜路想著,下一秒,會不會有陌生人靠近劫財害命?于是,步子加快了。
……
有時,自己平安且快樂的度過一天,我就很高興,瞧,幸福就是這么簡單。
瞧,在地壇的我,真的很幸福呢。
我愿意到這里來,看看散步的中年夫妻、看看熱愛唱歌的小伙子、看看有天賦的長跑家、看看一對漂亮的兄妹、看看……
我愿意到這里來,看看散步、鍛煉、遛鳥、唱戲、舞劍、玩扇子、練太極,下棋的大爺大媽,三五成群的沉迷著自己的空間去。
他們的臉上,有著自信與滿足。
“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有這樣一個寧靜的去處,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史鐵生《我與地壇》
“在滿園彌漫的沉靜光芒中,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并看見自己的身影”
在這園子里,唯有這片古柏,是延續(xù)歷史與現(xiàn)實(shí)的生命象征。
要是有些事我沒說,地壇,你別以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沒忘。但是有些事只適合收藏。
合上書本的我,才感受到:
看書,不只是看書……
看客,不止于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