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這里是云南,擁有25個少數民族,其中“金孔雀”象征著勤勞勇敢、善良貌美的傣族女子。我曾到過傣寨,遇到過金孔雀一樣的女子,謹以此文獻給我眷戀的熱土以及美麗的金孔雀。
圖/文:liquorices
第一回 女子魂斷青竹筏 漁郎情牽春江水
“伊人離家不復還,布谷布谷;伊人究竟何時歸,布谷布谷;茶涼方可再斟滿,布谷布谷;心腸亦倦置哪般,布谷布谷……”
幽怨的聲嗓伴著劃槳聲飄來,人影還未適時融入眼前的春景,歌聲卻是愈來愈近,該是順著瑞麗江到了響凹巖的拐角了。而當葫蘆絲空靈的妙音銜接著布谷聲聲時,竹筏的前端就展露了出來。只見著一襲藍衣的女子雙眼微閉,纖柔的手指蜻蜓點水般堵住葫蘆絲的發音孔,隨即再彈開,余音裊裊不絕于耳,似是引領著過客穿梭于青翠的竹林里,順帶沐浴初春的微風。搖槳的是個孩童,約摸八歲,他頭發稍長,遮住了側臉,看不出表情為何,只是安靜地佇立在女子身后,仿佛被美妙的韻律所吸引繼而沉醉,又宛若故作老態,一副深思而不得解的模樣,到底在思索什么,亦不得而知。女子意猶未盡地放下了撥動葫蘆絲的手腕,理了理拴在上面的紅線,順勢掛在了脖子上,而后將海藻般的長發高高盤起,嫻熟地在擺弄好的發髻上插入一根銀簪,過后低頭看著葫蘆絲出神了幾秒,便轉頭與竹筏上的孩童說著些話兒。
這一切,都深深定格在江邊垂釣的王夢柯的眸子里。
隨著竹筏的靠近,他看得更入神了。這會兒,倒是可以將這女子看得更清楚了。女子是施了粉黛的,最引人注目的當數那兩道柳葉眉,掩蓋在平靜臉色下的所有暗涌似乎都可以在眉心找到逃竄的出口。唇色并非鮮艷的紅,配上藍衣更顯溫婉,定睛細看,便會吃驚于繡在筒裙上層疊的孔雀羽毛樣式,深藍由里而外延伸至淺藍,最外一圈鑲上金線,絲毫不顯得紊亂。上衣穿至腹部,反倒沒有繁復的圖案。幾朵素雅的緬桂花被線串起來,佩戴在衣角。王夢珂深吸一口氣,感覺已經聞到了那花香,于是又不自覺多看了女子幾眼,恍惚覺得這脫俗之人一定是孔雀仙,閑暇之余便飛落在這江畔。
雖是被這窈窕女子泛舟的一幕吸引得滿面春色,但出于男人對陌生事物的矜持,或者又因那女子不曾回望一眼,王夢珂最終沒有吆喝上幾句,想想自己拙劣的唱技,更是不敢對歌回應。無奈只好收回眼光,站起身來,將魚竿往回收,魚鉤上的蚯蚓已經被小魚啃食得所剩無幾了。王夢珂打開塑料袋,松開表層的泥土和青草,蚯蚓密密麻麻,像極了他的情緒。莫名的煩躁感襲來,許是多年未見如此令人迷亂的女子了,更何況這春景甚是旖旎。點上了一根煙,砸吧了幾口便叼在嘴里,然后換上了新的蚯蚓,手勢自然,將魚線輕松拋至江心。這魚兒,到底會不會上鉤,王夢珂這樣想著,忽然一聲呼喊揪緊了他的心。
“救命啊,救命……”這聲嗓似曾相識,不錯,正是那剛剛經過的竹筏上的女子。
王夢珂望向不遠處,那是依附著響凹巖最湍急的一段水路,避不開漩渦便會不幸落水。他扔掉殘煙,撲通一聲投入江里,奮力游至竹筏。只見女子撲騰向身邊的孩童,試圖抓起他的手,想必這女子是識水性的,怎奈這漩渦不講情面,孩童已經嗆進了好多口江水。
“姑娘,你先上岸,這孩子我來救?!蓖鯄翮媸疽馀于s緊游向對岸。眼看孩童欲往下沉,他潛入水底,將孩童托了起來,而后讓還有意識的孩童摟住自己脖子,正要回身離開漩渦,女子的話再次讓他不安起來。
“葫蘆絲,我的葫蘆絲,啊,怎么不見了!”王夢珂肌肉一緊,突然局促起來,臉色變得有些青了。這當然是救人要緊,但那葫蘆絲是女子的心愛之物,欲找尋卻是騰不出第三只手來。王夢珂的思緒開始分叉,女子沒有后話,鉆進了水里。
王夢珂驚呆了,但孩童的呻吟斷斷續續,他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大力地游向對岸。先把孩童安全送上岸,再回來救女子,王夢珂是鐵了心了。
初春的江水透著寒涼,針扎似的折磨著落水的人兒。玉龍雪山融化了的雪水仿佛全部涌至瑞麗江,再健壯的男人也抵不過這濕寒,更何況已經浸泡其間很久的一弱女子。王夢珂給孩童做了人工呼吸,看著孩童咳嗽之后吐出了江水再重返瑞麗江。但久久未能看到女子的身影,他不時潛入水底,不時大聲呼喊:“姑娘,姑娘,你在哪里”,但回應他的,只有江岸沙沙沙的樹葉摩挲的聲響。王夢珂差點落淚,這么年輕的生命難道就這樣沒了。
正當王夢珂深陷沮喪時,他看到前方有只纖弱的手伸出了水面,手上緊緊捏著葫蘆絲。女子的意識似乎已經有些模糊了,王夢珂趕緊加快速度,將女子帶上了岸。
女子到底為何定要尋到葫蘆絲,王夢珂又會有怎樣的情感波動,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那竹筏在漩渦上方逆時針來回兜轉,最終還是順江漂走了。
這邊,王夢珂一下一下按壓著女子的胸腔,試圖讓她吐幾口水出來,可終究無濟于事。他感覺腦袋突然空白了,然后是呼吸急促了起來,比起剛才在江里救人,王夢珂認為自己從來沒這樣緊張過。他猛一低頭,抓住了女子的唇,開始進行人工呼吸。旁邊的孩童把眼睛瞪得很大,但也只是坐在旁邊,輕輕握住女子的手。
江風打著旋兒吹來,刮綠了整座山崗,但拂過臉頰的時候還是會有痛感。王夢珂停止了動作,看了孩童一眼,孩童臉色轉好了一些,他放心了許多。王夢珂揉著手臂時,麻木與酸痛仿佛刺進了他的骨頭里,不禁打了個哆嗦。但還是忍不住看了女子不顧性命打撈上來的葫蘆絲,這廝進水了,怕是再吹不出美妙的音調了。只見葫蘆上拴著紅線,左邊短的竹管上拴著一個紅線編成的結,復雜極了,王夢珂雖然與它隔著一段距離,還是看到了葫蘆身上雕刻著的金孔雀以及一首小詩。這會兒,女子也漸漸蘇醒了過來。
“啊虎,還不快謝謝恩人。”女子被孩童扶著,靠樹坐穩了,她依偎的姿勢,像極了虛弱的孔雀,至少王夢珂是這樣想的。
“姑娘,救人是大事,不用客氣?!边€沒等啊虎道謝,王夢珂倒是急著發話了。
女子撲哧一笑,想是因為王夢珂的憨厚淳樸?!暗乐x還是要的,沒有你的救助,我們今天估計回不去了,對了,如果先生沒有要事,隨我回去家里歇歇,吃頓便飯也好?!迸佣ǘǖ乜粗鯄翮?,那眼神是暗示王夢珂無論如何也要同去了。
盛情難卻,王夢珂收拾好漁具,牽著孩童,隨著女子沿著江邊的小路回家去。這一路上的美景算是看飽了,搖曳在山嶺里的松枝相互細訴著初春的話茬兒,一些叫不出名的熱帶植物伸展著巨大的手臂,恍惚之間竟似真的遮蔽住了天日,小路也因此顯得潮濕。苔蘚瘋長在樹根周圍,野花也來湊熱鬧,點綴著春的裙擺。最奇特的莫過于“樹中樹”,不同品種的樹木交錯生長在某個枝頭,想必應是多情的鳥兒銜來種子,大自然再將其孕育成這般千奇百怪的姿態。王夢珂看得入神了,幾聲鳥叫才讓他驚醒這不是幻象。
“姑娘,還沒問你的名字呢,倒是知道他叫啊虎了?!蓖鯄翮娌亮瞬聊樕系募毢梗燥@冒昧地問道。
“玉應是我的名字,先生又叫什么呢?”女子沒有更多的話語,平靜地回應著。
王夢珂丈二摸不著頭腦,這姑娘怎么不說姓甚,難道自己也要回答叫“夢柯”么,“呃,我叫王夢珂,你叫我夢柯就好?!边@下好了,王夢珂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回答,嘿嘿地笑著。
“夢柯,想必你是漢人吧,我是傣族,我們取名字都是有名無姓的,我沒有姓,更不是姓玉,玉應就是名字。”玉應已將王夢珂的顧慮看破,既然王夢珂說讓自己叫他“夢柯”,那就這樣稱呼倒也無妨。玉應這樣想著,眼光灑到了走在前面的啊虎,他不愛說話,自然沒有接他們的話茬兒,就那樣自顧自地走著。
“怪不得我剛才聽了你的名字就覺得奇怪呢,原來還有這樣的學問,怪我才疏學淺,怪我才疏學淺,嘿嘿嘿。”這一回答,惹得玉應也笑了,而王夢珂的笑想必是因為尷尬了。
“玉應,還有一事不解,你為何一定要尋到那葫蘆絲呢?你知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多么危急?!毙闹笨诳斓耐鯄翮媸諗科鹦θ?,嚴肅地問道。
“這個啊……”玉應低頭看了看掛在脖子上已經被江水灌得不像樣的葫蘆絲說道,“這是一個信物,得好好保管?!倍?,玉應再沒有多余的話來描述這比命還珍貴的葫蘆絲了,王夢珂也不多想,再多想也參不透其中的玄機。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實際已經走了很久了,可在王夢珂的眼里,仿佛就是一會兒的事情,仿佛這春景他還未看夠。怪不得玉應的穿著好似從沒見過,怪不得出落得如此靈秀,原來是以美貌與善良著稱的傣族女子,回想起一開始玉應泛舟的場景,王夢珂心里美滋滋的,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小路的盡頭緊接著一條較為寬闊的林蔭道,這下的植被換作了王夢珂叫得出名字的了?!跋憬稑?,棕櫚樹,鳳尾竹,橡膠樹,青籬笆,檳榔樹……”王夢珂口里念念有詞,竟像孩子一樣天真起來。不多會兒便看到了竹樓,王夢珂驚呆了,這建筑真是,真是,王夢珂的心里話也變得結巴了,硬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總之,被深深震撼到了。
還沒等王夢珂說出對竹樓的贊美之詞,玉應先發話了,“夢柯,這就是我們居住的傣寨了,叫曼灑村,竹樓是大自然的饋贈,前面那戶就是我家了?!庇駪斊鹆藢в?,王夢珂隨著她的手勢看了過去,正準備向前走去,哪想……
“喲,這不是玉應么,哪里勾搭了一個毛哆哩回來,啊虎,還不快去叫你外公外婆出來看?!敝灰娝膫€與玉應年齡相仿的女子突然堵住了去路,里面打扮得最妖艷的女子著大紅色的筒裙,還撐著明黃色油紙傘,她挑了一下眉,緊接著說道,“玉應啊,這毛哆哩長得還不賴嘛,和你這騷狐貍,哎喲,你看我,真是的,遇到客人還說錯話,呸呸呸,玉應可是我們這里鼎鼎有名的騷哆哩呢!玉應啊,這毛哆哩和你真是相配??!”說完隨同她的姐妹們一起輕蔑地大聲笑了起來。
玉應二話不說,楞楞地剜了她們幾眼,那架勢劍拔弩張,像是正欲開屏的雄性孔雀,這樣的比喻或許不恰當,但若是那些女子再多說幾句,玉應想必是會做出一番沖撞的。但玉應最終只是繞過這幾個小娘們兒,大步邁向家里,一頭霧水的王夢珂這次是真的懵了,只得呆呆跟在玉應后面。
“不用理會這幾個女人。”玉應沉聲說道,王夢珂點頭應著,想起不解剛才的毛哆哩、騷哆哩,便問了玉應是何意。
“噢,這個啊,毛哆哩是對英俊男子的稱呼,騷哆哩自然是對漂亮女子的稱呼了?!蓖鯄翮娌坏貌槐簧贁得褡宓恼Z言魅力所折服,也得意于被夸贊成毛哆哩,只是剛才那廝說的“騷狐貍”不知怎的一直盤旋在王夢珂心里。而此時,兩人已經到了玉應家竹樓的面前,王夢珂親眼目睹著這巧奪天工的建筑。陶醉其中時,一條大狗奔了出來,“汪汪汪,汪汪汪……”狗兒大聲吠著,正欲撲向王夢珂……
這些女子的冷嘲熱諷到底暗示著怎樣的玄機,王夢珂與玉應又會開展怎樣的故事,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話說正當這犬朝王夢珂撲來時,說時遲那時快,“大黃,回去,大黃!”玉應大聲訓呵著狗兒,順手抄起一根竹棍將大黃斥退。大黃夾著尾巴乖乖縮到竹樓下層,王夢珂卻是驚魂甫定,又再次看向竹樓。
只見這竹樓全是用上好的竹子建構,分上下兩層,下層沒有遮攔,就有幾根粗壯的竹竿佇立著作為地基。下層堆放著柴禾和雜物,還養著一些禽畜,該是些雞啊豬啊的。王夢珂再看向上層,這里該是住人的地方,圍墻是用竹篾編織成的,還有一個露天陽臺和前廊,曬著些衣物,擺著幾盆花草,樓頂兩面的坡度呈A字形,檐角雕著孔雀式樣。王夢珂還想繼續走動看看的時候,玉應已經站在竹樓的上層了,隨后走出來一位面善的老者。
“遠道而來的客人,快上來里屋休息吧?!边@位應該就是啊虎的外公,王夢珂報以微笑示意要上去了。
王夢珂順著樓梯爬上去,走到門口,將漁具斜靠在門檻邊上,剛要抬腳進去,只聽玉應說道:“夢柯,我們傣族有一個習俗,不能穿鞋進屋。”王夢珂于是把鞋脫了放在門口,這才發現門口早已擺放著幾雙鞋子,他為自己的不細心觀察感到些許的內疚。
走進鋪著地毯的堂屋,只見正中擺放著一張低矮的小方桌,上面靜臥著茶具,周圍擺放著竹凳子。玉應說:“我們傣族人有很多禁忌,不能穿鞋進屋,不能坐在門檻上,也不能坐在火塘上方或跨過火塘,更不能進入內室。內室是我們的靈魂所在。客人若進去了,就會給我們帶來不幸和災難,所以,內室是不能讓你看的,你在這里休息,我去準備飯菜?!庇駪f完就轉到內閣的火塘邊了。
王夢珂聽后連忙掏出一根煙,上前遞給啊虎的外公,并與之攀談起來。
“年輕人,感謝你救了我家玉應和啊虎呢,也沒什么好招待的,來喝喝自制的烤茶?!闭f完正要斟茶,“夢柯,人如其名,一表人才啊,你是哪里人呢?”老者抽著煙,不緊不慢地問道,想必是啊虎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老者了。
“我在隔壁市的農科站工作,家里窮,很早就投身社會了,這次是和朋友一起出來玩,他們看我喜歡釣魚嘛,就讓我在瑞麗江邊盡情釣魚,那群哥們兒開車去其他地方游玩了,說是時間差不多就回來載我,我打電話告訴他們到曼灑村來接了,不用給他們準備飯菜,說是已經吃好了。傣寨我還是頭一次來呢,很有風情?!蓖鯄翮鎸⒆约旱膩碛扇P托出。
老者聽到農科站,眼睛都亮了,這可是一個好工作啊。這小伙子舍命救人,應是善良的,老者在心里打著算盤。然后他轉頭看著玉應和啊虎外婆忙碌著準備飯菜的身影,將聲音降低了一些說道:“夢柯,看你這么年輕有為,可有家室?。俊?/p>
王夢珂憨厚地說著:“還沒呢,家里給介紹了幾個對象,都相不中。”他還沒明白過來老者為何這樣問。
“我家玉應18歲就成親了,啊虎是他們的孩子,也有八歲了,但是5年前夫婿外出務工受了工傷就沒再回來了啊,這到底是死是活也沒有音信,有的說他賺了錢了見了世面,在外面好吃好喝地過風流日子。那葫蘆絲是啊虎的爸爸親手制作的,是她的寶貝,碰不得摔不得,今天都進水了,不知該要傷心多久了。唉,玉應是村里的美人啊,但這幾年都沒再談親,一直在等著他男人,村里的有些婆娘還冷嘲熱諷,說她如何如何,真是苦了她了。”啊虎的外公說到傷心處連連嘆氣。
“怪不得入寨的時候遇到一伙兒潑婦,原來是這樣,那啊虎怎么都不愛說話,這個年紀應該挺淘氣的啊?!蓖鯄翮婢褪沁@樣,一想到什么就馬上問了。
“傣族是女尊男卑的,生了男孩,都管他叫賠錢貨,生了女兒會慶祝三天,自家是不這樣認為的,生了什么娃都是寶貝,反倒是村里人習慣這樣叫喚。我們這里都是騷哆哩掌家的,啊虎小小年紀爹就沒在身邊,更是心里堵得慌了,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崩险呙蛄丝诖笕~茶,思緒仿佛被拉得好長。
看著灶臺升騰起白煙,朦朧之中,王夢珂的思緒又回到了剛遇見玉應的今個早晨。那首從玉應口中唱出的歌曲似乎已經傳達出很多意思,王夢珂還依稀記得幾句,但“布谷布谷”不正是“不如歸去”的意思么,玉應許是也不想等等不到的人了,要是還活著的話想歸家早就回來了,又加上啊虎的外公急著想給玉應找個好歸宿,又恰好自己沒有家室,這樣一來……王夢珂猜測著其間的意味,自認為分析得頭頭是道,這次他算是懂得透徹了。
飯后,王夢珂留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便隨接他的人回去工作了。
此后,電話幾乎每天都會打來,和玉應聊著生活瑣事,說著情話,也經常問候啊虎的外公外婆。不過幾日,王夢珂拎著大包小包的手禮,還捧著開得熱烈的紅玫瑰,褲兜里還揣著戒指,這憨貨,也不知道玉應的手指粗細如何,就那樣傻傻地訂做了戒指,花了他本要給母親買家具的錢財。這架勢是要來提親了,回去的幾日他左思右想,腦海里總是沖不掉一襲藍衣的玉應的影子,又加上啊虎外公的暗示,更是讓他鼓起了勇氣,誰讓他看玉應的第一眼就被傾倒了。
玉應有些慌張,沒有直接答應,連忙將他迎進堂屋。這么多年的苦日子也過來了,玉應還是不能忘懷和啊虎的爸爸一起在月光下的鳳尾竹林里嬉戲,還是不能忘懷潑水節里的歡愉,雖說不確定他是否會回來,但這份感情還縈繞在心頭,王夢珂各方面條件不錯,但與王夢珂沒有深交,也不知道底細究竟怎樣,向他這樣來提親的人也不是沒有過。玉應是聰慧的女子,她不想自己的一生充滿愁苦,但也不想太輕率地對待感情。
玉應領著王夢珂來到竹樓后面,“這一整片橡膠林都是我家的,值好些個錢呢。那天你看到我和啊虎在瑞麗江上劃竹筏,我們的目的地是江邊的青峰嶺,那里有一塊刻著“善惡石”的廢棄石碑,下面埋著祖輩留下來的金子,我那天帶著啊虎就是要告訴他金子埋在了那里,好讓他日后生活好過一些?!庇駪v完此話,用余光瞟著王夢珂。
“玉應,你真是為啊虎考慮?!蓖鯄翮嬉幻婊貞?,一面在盤算著另外的事情。
是的,王夢珂也是凡夫俗子,他的貪欲就這樣赤裸裸地犯了。更何況家境也是一般,母親的起居,弟弟的學費,父親的酒錢,這些都得靠他來提供,但農科站的工資又不是特別豐厚。他告別玉應,真的前往青峰嶺,想不到的是,玉應也跟在身后。
王夢珂看到了“善惡石”,揮著從路旁撿來的鐵鍬,一下一下地往土里找尋著,眼睛似乎繃緊了血絲,現在的他早已忘卻了對玉應的情分。
又過了幾日,王夢珂風塵仆仆地又來到了曼灑村,此時的他和村里人都混得很熟了。玉應剛從田里鋤草回來,見他正在和村里人閑聊,便迎面走來。
“王夢珂,金子挖到了?挖到了也該分我一些啊,那可是我家的財產。”說完便直視著王夢珂的嘴臉。
“這……玉應,不可瞎說,什么金子不金子的,我聽不懂。”王夢珂開始有些發抖,周圍的村民似乎也懂了幾分。
“青峰嶺,善惡石?!庇駪肿志o逼,這下可好,王夢珂這孬種在村民眾目睽睽下落荒而逃。
此后,王夢珂再沒臉糾纏玉應了。玉應呢?依舊吹著葫蘆絲,只是已不是那舊物了,等不到的人就不再等了,像王夢珂一樣的男人也不必依靠。
潑水節前夕,玉應換上了金色的筒裙和上衣,依傍著鳳尾竹,跳起了孔雀舞,旋轉之間,仿佛真的是金孔雀下凡,她滿懷柔情地看向吹著葫蘆絲的啊虎,啊虎還在,一起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