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因書廢食的人,自然沒有讀過多少書。去圖書館,從來都只拿小說。三番五次,閱覽室老師也熟了,她瞥一眼我借書的記錄,說我喜歡日本小說。我回憶了下,她說的確實是有道理。
我對日本的小說情有獨鐘,日本作家說故事很簡單溫婉。讀那些書,就像聽人故事,娓娓道來,很有味道。我喜歡這種簡單樸素的樣子。
日本的小說里的世界離我也很近,小說里有路燈,酒吧,吉他,高中生。這些都是在我身邊存在過的,它們又出現在書里,讓我感到親切。我印象里的中國名篇,都是大片大片黃土地里的文章。窯洞,黃土,高粱地,省城,煤油燈,沒一樣我是體會過的。它們遠遠的站在河的彼岸,我看的見它們朦朧虛幻的影子,卻很難感受到這些東西的溫熱,它們或許也正努力地讓我去感受,但它們著實離我太遠了。
放小說的閱覽室能曬到很多太陽,經常被陽光曬到的書都褪了色,書頁也曬卷起來。在這之前我不曾想過陽光也會壞事。那些成了白色的書放在書架上久久沒人理會,像是一碰就會碎成灰。閱覽室有幾張為社團準備的桌子。我在桌子上讀書,從中午讀到日落,閉館還沒讀完的就借走。從圖書館出來,伸個懶腰,沿著如琴湖走回去,看遠處的山,近處的水,看教學樓和太陽一起落到水里。我覺得這是生活最好的樣子。
有人愛看書,在入學的時候就加入了讀書社,文學社。找到一個溫暖的大家庭,周圍都是愛看書,愛寫字的人,想必一定會很開心,舒適。在外人看來似乎也確實是這樣,我也曾后悔沒加入到社團里去。但想到一旦加進去了,肯定有部門的聚餐,每周的例會,偶爾要承辦讀書月活動??钙?,擺攤,拉橫幅。沒事的時候也得在社團里混臉熟,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這么一來,正兒八經的書也就讀不了多少了,我加社團的念頭也就此掐斷了。
想想這也是社會的規律,多數人都是這么活著,在飯桌酒席上攏關系,走進自己給自己畫的圈里。好好地做一個社會人。好久以前,三毛和沈從文參加作者們的聚會。席間,沈從文說到自己只有小學水平,在座的各位教授學者都有不屑之情,只有三毛吼道,我小學沒畢業嘞。這兩人,自顧自站在圈子外面,真另人羨慕。
特別喜歡三毛的文字。
從高三開始喜歡三毛。第一次看到她的書,只記得是個黑色,壓抑的封面。我想,一個女作家的書,不會用這么沉重的黑色吧,于是在心里默認了她是個男人。
老師在課上提到三毛,說是個女作家,我執拗的說她是男的。老師白了我一眼,我現在還記著。那時我知道這個三毛不是流浪的三毛,而且我還知道有三毛這個作家。但在老師看來,我一定是個只知道《三毛流浪記》的頑皮孩子。
和老師一起白我的,還有一個愛讀書的女生,她作文寫的很好,書讀的很多。后來,我很羞愧,臉也很紅,在我知道三毛是女作家的時候。
高三的時候開始讀三毛的文章。在母親書架上躺了很久的《雨季不再來》,被我帶到學校里看。
我不愛學習,又不想白白浪費時間,于是就拿出課外書看。因為在我的認知里,讀書是唯一沒有壞處的事,我以此為借口逃避壓力。
高三的宿舍是十點熄燈,但水房的燈是不熄滅的。有人就從倉庫搬了幾張桌子,擺在沒人用的水房里,做做數學,背背英語。我在十點之前把衣服洗好,把床鋪好,熄燈之后就和學習的人一起到水房看書。
水房有自來水的濃濃的氯氣味,有水滴答的聲音。窗戶關不上,風鉆進來。幾個人都埋頭算數學,發出細微的筆和紙的摩擦聲。我怕冷,用舊衣服蓋著腿,穿兩件外套。手里捧著《雨季不再來》,慢慢的讀。看二毛變成三毛,看她讀書寫字,看她哭笑,看她度過春秋冬夏。
讀完一本,猛的合上,像過了一生。
書讀多了,寫出來的文字也就活靈活現。我讀過的作者都是這樣的。他們讀書讀到讓家人不理解,讓家人懷疑他們的未來。但后來,他們艱苦的走了十幾年,終于出了發文出書,讓天下人都知道了,家人也放心了。像一株奇異的花,悶聲不響長了十幾年,突然就開大大方方的開了,讓人欣慰。
我很羨慕他們,他們特別清楚他們要什么,特別堅持的走他們要走的路。我想要的太多了,連上帝都不知道該給我哪個。
整個大一都浸潤在《七月上》的旋律里,被丟在黃沙里,被拋棄在海洋里,看不到駱駝,看不到船。靜靜地沉入孤獨的深海,連陽光都看不到了。
“笑是神的偽裝,笑是強忍的傷”
像夢一般的感情,突然來的情愫也突然消散了。心情不好了一陣子,頭上時不時頂著小烏云下著小雨,打著小雷。
懷著這種心情進出圖書館,迫不及待的看書里愛情動人的樣子,然后在陽光下慢慢愈合傷疤。書像水洗掉玻璃瓶中細沙一樣,除去我周遭的黑色煙霧。
我讀了別人推薦的《我愛問連岳》這本書,這本書是書信的合集。
遇到情感問題,有人會寫信向這個叫連岳的老男人咨詢。他收到來信,仔細閱讀,努力體驗他們的愛情故事,再給這些癡男怨女指點迷津。以旁觀者的態度,用幽默詼諧的語言。
挑選入冊的故事林林總總幾百個,書信解答有來有往。這些千奇百怪的愛情傷痕背后,多就是一個“貪”字。手里捧著燈,想著天邊星。
又讀村上春樹的書,相信他的文字能改變什么。看他的愛情故事,仿佛身臨其境。我先讀的是《國境以南,太陽以西》,后來讀《挪威的森林》,再讀《遠方的鼓聲》。每本書像帶著淡淡的憂愁,很有文青的味道。讀他的書,感覺自己也成了個細雨迷離的文青。在落雨的窗邊看墨云翻卷,聽雨打屋檐,想著遠方青空下的城市。
“在此前的人生途中,我總覺得自己將成為別的什么人,似乎總想去某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在那里獲取新的人格,迄今為止不知重復了多少次。”——村上春樹
我常常與這句話發生共鳴。多希望某天醒來之后,一個新的自己取代舊的自己,繼續努力活下去。讓舊自己的睡到溫柔的黑暗里去。
要讀多少書才能自然平和處事為人,要走多少路才能成熟,要多過少年才能從自己的夢里醒來,日子要過多久才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