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生活的鍛打
為了還債,一〇翻出家里所有可以變現的東西,把名牌包、珠寶首飾拿去變賣,被典當行壓榨,被代購買手欺騙,錢物兩空。甚至將早年旅游時,好多沒花完的外幣零錢拿到銀行兌換。
從收入頗豐的自由職業者變成負債者,一〇想去找工作,可是意外懷孕,只好去賣保險。每天早上六點,從海淀擠地鐵到國貿。為了多掙錢,晚上接各種設計類的活兒,間隙接紋眉的活兒。
為了節省錢,經常徒步四公里走回家。老公不在,一〇就不吃飯,或者一天只吃一頓飯,她說:“反正,一天一頓也餓不死。肚子里的寶寶,是我的孩子就得和我一樣堅強。但是必須隨時提醒自己,正在孕育寶寶要開心,都會過去。”
即便每天馬不停蹄地奔波,疫情期間,錢真的很難賺,從來都沒覺得生活這么難過。因為背了好多債,賺的錢雖然很少,也要還出去,只留一點點糊口。
生完孩子的一〇,還在月子里,就繼續去掙錢了。上天給每個人的東西,既是恩賜也是考驗。面容姣好的一〇,因為笑容甜美,聲音溫柔,被影視公司找到,邀請她加入直播工作。
為了賺錢,做主播是她最難過的經歷。因為要聽從公司安排,隱瞞已婚已育的歷史。即使產后小腹松垮肥大,她卻要對著鏡頭,笑成未婚少女般模樣。為了獲得可觀的經濟收益,公司每月給一〇一萬底薪,但被要求需贏得觀眾喜愛,要管給她刷禮物的男士叫“大哥”。
每天直播至少8小時以上,經常播到半夜兩三點。當主播的本質就是每天陪聊。除了體力的消耗,還有情緒的崩潰。生活如此鍛打她,她卻要隨時對著空無一人的直播間保持微笑。面對鏡頭,即使一個人都沒有,也要歡快起來,隨時準備吸引觀眾。
一〇也嘗試直播讀書,效果很差,庸俗的瞎聊天互動,卻會有人刷禮物。很多人放得開,收益暴增,她卻完全做不到。有一次,一個男人讓她說“喜歡哥哥”。一〇很窘迫,很努力,卻始終說不出來,對方各種刁難和下作,一〇多次轉移話題,對方卻抓住主播不能發脾氣的硬性規定,糾纏不休。
鏡頭下的一〇,從未如此悲涼和艱難,她一邊強忍著惡心,一邊保持著微笑,眼里的淚水卻無聲無息地汩汩流淌……
那是一〇唯一一次對生活哭泣,逼迫一〇說“喜歡哥哥”的男人,看到一〇笑著流淚,非常震撼和愧疚,鄭重道歉,并連刷了六百多元的禮物。
父親看到女兒好好的研究生,去做直播,認定她得了心理疾病,產后失心瘋!老公很不喜歡一〇的直播工作,卻也明白她想給家里賺錢。很難過,甚至跟一〇爭吵。
要強的一〇沒有告訴父母,夫妻倆跌落生活谷底,父母根本不知道她承受的壓力,以及,她還要繼續生活下去。
送給生活的禮物
在最灰暗困難的時候,一〇萌生了寫童話故事的想法,她說:“我要告訴寶寶,也要讓自己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第一張畫,一〇甚至不知如何開頭。坐了一整天,都提不起筆,腦子很亂。后來決定從其大學畢業作品《噴火龍的秘密》開始。一〇要把它重新設計畫一遍,作為新開端。
創作的時候,一〇腦子里,會萌發好多故事,會反復構思小精靈和恐龍的聊天內容,一遍遍想象一遍遍敘述,就跟小孩子講故事一樣。
比起懷孕辛苦擠地鐵,不厭其煩地修改設計稿,照顧家人,聽著音樂畫畫是最幸福的時刻。
一〇完成一張畫,差不多要用四天時間,在此之前要花好長時間找資料找感覺,確定想法和構圖。每天從早上九點到夜里兩點,至少要畫十二個小時以上。
想不出來好點子的時候,憋悶,難受,抓狂,對于不滿意的作品會銷毀,直到有了靈感,立刻興致勃勃地重新去畫。
然而,最難的是不能每天都投入畫畫,一〇要接活兒還要生活。為了糊口,接插畫活,設計類的活,紋眉的活。沒有一天休息,始終都在工作。
一〇說:“這部作品,其實不夠好也不夠成熟,卻是我頂著很大壓力畫的。”這部書稿結束的時候,一〇得了肩周炎,頸椎病。長期眼睛疲勞,一年時間里,視力下降了100度。頸椎病犯起來,頭暈嘔吐。
漫漫出版之路
2020年夏天,一〇開始畫這部繪本故事的時候,我有幸遇到她。第一次見面,她穿著簡潔的長款T恤,像一只美麗輕盈的兔子,站在烈日下撐著一把陽傘接我。我是她的紋眉顧客。初見畫稿的時候,被作品高級的配色、生動的造型和繁茂的景色強烈吸引。
我根本想象不到,一〇當時的生活狀態如此糟糕。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家里遇到了困難,在打各種零工賺錢。
我推薦的幾家出版社,對方都讓她先當畫手,對其故事繪本,并沒有表示出版興趣。
后來的一〇,開始頻繁參加書展,將書稿毛遂自薦給每一家參展的出版社。不止在線下,一〇在線上,開始全網收集各大出版社的編輯聯系方式,為了出書,添加了一百多位編輯。
對于一個新人,一〇屢次面對拒絕、冷遇和騙畫。
某個教育出版社表現出一〇的作品感興趣,有稿件讓她畫三張圖救急,一〇熬了兩天夜,畫完郵寄過去,他們卻說不用了,指出風格做封面不合適,最初可是一步一步溝通好,才上色郵寄。無奈的是,原作畫并不歸還。
有的出版社,給了幾本書,要求畫內頁,一〇想了好久,構思PPT和編輯溝通,差不多用了一個月時間,再問編輯,再無回復。
還有一些工作室,被要求先畫稿子,折騰好幾天,郵寄過去,對接收貨后,杳無音訊,分文沒有。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直到遇到支持插畫原創的好心人,每月支付生活費,希望她不用再到處兼職,可以安心創作。半年后,一〇畫出六十多張精美插畫。在某個知名平臺,終于被中國紡織出版社伯樂老師發現,開始策劃書籍出版事宜,去年五、六月份,出版社終于通過選題,經過三審三校,最后下印廠印刷。
歷時焦頭爛額的兩年,今年二月,一〇的處女作《小火龍與冰冷森林》繪本故事成功出版,上架各大售書平臺。這部書帶著特殊的使命,在極其困頓的日子里,成為一〇精神的信仰。
新書出廠的那天,一〇站在陽光下,捧著那本書,熱淚盈眶。就跟故事中描繪的一樣,太陽發怒了,給森林施加冰冷魔法,幾乎毀滅了所有的植物,一〇如小火龍啵啵,善良、熱烈、勇敢,一次又一次去拯救森林,讓其重新煥發生機。
倔強的一〇在困境中,沒有向親朋伸手求助,幾乎使用了所有特長去賺錢,使用了所有才華去努力,經受住了生活的鍛打,夫家生意挺過難關,起死回生。
她說:“沒有過不去的坎。生活沒有把我磨沒,只會讓我越來越堅強。”一〇熬過了人生最冷的寒冬,正走向繁花似錦的春天。
青年插畫藝術家杜翊綾,別稱“一〇”個人簡介
教育背景
本科教育:雙學士學位動畫導演專業和電視編導專業,畢業于中國傳媒大學
研究生教育:廣播電視學-數字媒體專業,畢業于中國傳媒大學
獲獎情況
動畫學院獎
全國大學生原創動畫優秀獎
中國動畫研究院獎
中國網絡視頻盛典評委會 特別獎
多次獲得世界和平書畫展 特別金獎、金獎
亞洲青年動漫大賽 貴飛獎
目前全職進行繪本故事創作,其中《小火龍與冰冷森林》(已出版上市),《米亞的太陽》《十大河流神話傳說》《送往天堂的禮物》正在創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