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愛啃骨頭的貓咪
我看的第一篇蘇童的小說,是《妻妾成群》,講述的是一個舊時代青年女性遭受舊時代婚姻打擊的悲劇故事。總覺得這個故事在哪里看過一樣,后來去百度了一下,原來是經張藝謀之手拍成的著名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
這并不是特別新穎的故事,在很多寫矯情的言情小說的作家筆下都能看到這種類似的故事,但可能就是因為蘇童并沒有著重重復講述封建婚姻悲劇的故事,尤顯得他很特別?;蛟S對他來說,故事內容并不特別重要,主題甚至無需深究,他只是在用一種純凈透明的語言,刻畫著異常鮮明的故事情境,但那種筆下描繪的抑郁壓抑的情節,卻如同泥沼般讓你無力地陷入絕望。
我曾一度認為蘇童是女的。是跟安妮寶貝一樣的女子。
他對女性心理淋漓盡致的刻畫,對那些周邊景物的細致描繪,一字一句勾畫的畫面令人心悸。
他筆下的那些南方的女子,沉默,溫婉,卻無比壓抑,她們安靜地等待,卻不知等待什么,偶爾反抗,卻又無疾而終。他筆下的那些少年,帶著些荒誕,帶著些無知,最終無可避免地走向毀滅。這好像就是蘇童式的美,發生在他許多著名的小說里,比如《妻妾成群》,比如《紅粉》,又比如《舒家兄弟》,比如《來自草原》。
我讀過他寫的很多在香椿樹街里的故事。里面的人物通常倍受壓抑,然后激烈地反抗,但結局都是黯然。香椿樹街,是他出生的地方。在《南方的墮落》里,他在開頭如此描述香椿樹街:
我從來沒有如此深情地描摹我出生的香椿樹街,歌頌一條蒼白的缺乏人情味的石硌路面,歌頌兩排無始無終的破舊丑陋的舊式民房,歌頌街上蒼蠅飛來飛去帶有霉菌味的空氣,歌頌出沒在黑洞洞的窗口里的那些體形矮小面容委瑣的街坊鄰居,我生長在南方,這就像一顆被飛雁銜著的草籽一樣,不由自己把握,但我厭惡南方的生活由來已久,這是香椿樹街留給我的永恒的印記。
那時候的天空湛藍、陽光燦爛,但是沒有陽光的日子更多,陰郁的、悠長而寂寥的小巷,承載著他少年的惆悵。
這里總是會有連日不絕的雨水,在西窗下有一條能映現出城市風景的河。這里有一群處于青春發育期的南方少年,他稱之為在潮濕的空氣中發芽潰爛的生命;有一群懵懂的女孩子,她們在南方迷離的水汽中瘋狂地生長著,最后都毫無選擇的變成庸俗的中年婦女。
蘇童,應該是一個唯美主義的小說家。
他的小說注重意境的營造,語言華美而柔軟,極富詩意。他的文字向來晦澀陰郁,著眼點細,風格糜爛妖嬈,充滿了黑暗和絕望。他擅長賦予人物戲劇化的人生,千回百轉,但都逃離不了他早已設定的結局。
看他的書,總有一種能在陽光毒辣的下午把人看的陰冷潮濕的感覺。
他的陰暗不僅在于文字的頹喪,和情節的扭曲,更在于人在境遇中透露的人性之卑劣和復雜。蘇童小說里描寫的那些日常生活場景,細微而瑣碎,看到最后,才發現那些絕望頹廢的感覺,是一點一點地滲到骨子里面,冷的心驚。
有人說,蘇童的冷筆,魯迅的白描,張愛玲的形容詞,嚴歌苓的敘述,都是讓人欲罷不能的。就像你明知道故事的結局,卻仍然無法自拔地想一頁頁一字字地讀下去。
蘇童說:我迷戀于人物峰回路轉的命運,只是因為我常常為人生無常歷史無情所驚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