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狂想曲——第六章——意外結(jié)局

我躺在床上發(fā)呆。我已經(jīng)幾天沒有在家吃頓好飯了。我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當一回媽媽也這么不容易。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我仍然不敢聞油煙味,稍稍聞到一點兒,胃內(nèi)便會翻江倒海,連頭也暈了。除了可以煮點兒素面以外,我?guī)缀跏裁匆膊桓易觯鼪]有心思去做。一日三餐,基本都去外面小吃部或?qū)W生食堂解決。

沒了阿文,我的世界一下子灰暗下來,暗淡得揪心裂肺。家里沒了飯菜的香氣,沒了優(yōu)美的吉他聲,沒了溫馨的笑聲,只有我一個死氣沉沉的人天天躺在床上。北北仍然是泡在他的實驗室里,司瑞琪忙于公務,除了偶爾打個電話來安慰我,再無他法。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有生以來第一次恨不得一天上八節(jié)課才好。

北北已經(jīng)知道了阿文被我清出家門的事。那天,他本以為我和阿文還會去給他送飯,結(jié)果等到過了飯點,我們也沒有出現(xiàn),于是就打電話來問。我輕描淡寫地說,“家里沒有飯,我把阿文趕走了,以后他再也不能給你送飯了。”

“趕走了?為什么?”他驚呼。

我感覺他的聲音都已經(jīng)變了,他的手在抖吧?他的心在痛吧?我想象著他此時的樣子和心情,冷笑道,“為什么?還用問我?我不希望我身邊會有什么齷齪的事情發(fā)生,你不要臉面,我還想要呢。”

電話那端一下子靜了起來。我等著,等著他向我雷鳴閃電地開火。但是他沒有向我咆哮,半晌,他嘆了口氣,淡淡說了一句,“如果早知道會沒有阿文照料你,我就不會搞什么科研了,你說你這個樣子可怎么辦?你叫我怎么能放心?”

“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做不了飯嗎?我天天在家吃飯還吃夠了呢。外面的小吃很不錯啊,又有學生食堂,一天二十幾個菜,我隨便挑。你好好工作就是了,不用你惦記我。”我硬撐著說。可是事實上,我恨透了學生食堂的飯菜,外賣也不合我的脾胃,我早已經(jīng)習慣了阿文為我調(diào)制的口味。但是,我不能表現(xiàn)出來我對阿文的眷戀。

北北沒再說什么,只是又嘆了口氣,囑咐我好好照顧自己,就把電話掛了。最讓我慶幸和意外的是他沒有跟我大喊大叫,沒有發(fā)動夫妻戰(zhàn)爭。也許是他心中有愧吧?他自己就不知道這事兒萬一傳出去會有多難聽嗎?他還要不要自己的臉面和前途了?也許他自己早該想到這一點,只是他舍不得趕阿文走吧?我相信了阿文的話,我相信他們還沒有干出茍且之事,這總算讓我不再因此惡心。就此了結(jié)也就罷了,等我生了孩子,北北也完成了科研任務,一切也就回歸正常了吧?

北北更加忙于他的科研,幾乎無暇顧及我。這讓我無法猜測他是否故意冷淡我,他的心底里是不是恨我。我只能裝聾作啞,假裝什么事也不會發(fā)生,天天過著孤單的日子。他曾建議是否請個保姆,我拒絕,除了阿文,我想我再也不會接受任何人來照顧我了。

但是我不甘心這樣寂寞。除了上課以外,總是睡覺怎么可以?再說,我如何睡得著呢?我到底找到了一個樂趣。那就是天天晚上去體育場看莊晏等男孩子打籃球。每天在校門口的小吃部吃過晚餐,我便溜溜達達地踱到體育場,隨便轉(zhuǎn)一圈以后,就會來到籃球場地。而莊晏自從發(fā)現(xiàn)了我這個規(guī)律以后,更是天天早早地前來報到,甚至到了第五天,他竟然帶了一個厚厚的坐墊來。一臉陽光地向我微笑說,“冉老師,你站那么久肯定會累吧?這個坐墊給你,累了你就坐會兒。”

我?guī)缀蹼y以相信這個男孩子竟然如此細心,感激涕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于是,人們經(jīng)常會看到歷史系的冉老師一個人坐在籃球場邊孤單地看學生們打籃球。有美麗的女老師天天觀戰(zhàn),男孩子們玩得越發(fā)生龍活虎。后來有一天,我竟然一直看到了天黑。因為一直坐著,也沒覺得累。學生們都散去了,唯獨莊晏過來我身邊,“冉老師,今天怎么這么晚?”

我四下里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體育場幾乎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而事實上,也不過是潛意識里我在放縱自己,早早回到那個冷清清的家里,又能做什么呢?

“哦,呵呵,大約是今天你們打得好,我看得入迷了。”我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腰酸腿麻。莊晏連忙過來扶住我,“這么晚了,我送您回家吧。”

我點點頭,應了他的請求。于是莊晏便扶了我送我回家。我的心里很溫暖,扶著這個大男孩子的手臂,走著很踏實。心底里竟升騰起一種母愛的東西。

“莊晏,經(jīng)常看到你,生龍活虎的,長得又這么帥,女孩子們一定都很喜歡你吧?”我問。

“嘿嘿,還好吧。”莊晏傻笑。

“可是,我沒發(fā)現(xiàn)你有女朋友啊?”

“我確實沒有女朋友。”莊晏老實回答。

“那么多女孩子,就沒有你中意的?”我奇怪地問,“印象里,光你們那屆就有幾個校花級的女孩呀。”

“漂亮的倒是有那么幾個,可是我不喜歡她們。”

“呵呵,瞧瞧,你這小孩兒,心氣兒還挺高呢?”

莊晏只是笑了一笑,沒有說什么。

“冉老師,這些天怎么就你一個人出來?”他問。

“哦,我弟弟不在這里住了,秦老師在忙工作,所以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只好這樣說。

“哦,那您一個人可得小心點兒,要不以后我天天送您回家吧。”

“沒事兒,我這么大人了,自己能照顧自己。謝謝你。”我微笑著回頭看看他,昏黃的路燈光下,我看見這個高大的小伙子也正在關切地看著我。那眼神好像阿文啊。我的心猛然一抖,突然就有想哭的感覺。

莊晏一直把我送到門口,看著我開門進屋,才放心地轉(zhuǎn)身回去了。

我沒有邀請他進屋坐一坐,我的心里一直充斥著阿文。我不得不承認,我想他,也許我要比秦劍北更想他。大半年的朝夕相處,我已經(jīng)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我已經(jīng)習慣了他在我身邊的一切。難道我也成了病態(tài)嗎?

進了屋,回到自己的床上,我哭了。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xù)了幾天,肚子里的孩子快有三個月了吧?孕反應似乎減輕了一點兒,但我的壞脾氣卻不經(jīng)意間養(yǎng)成了——連廚房都懶得進。我討厭碰那些鍋碗瓢盆,三餐在外面吃得不如意,我便買回大袋的零食來補充。

今天,我把阿文住的那間屋子徹底地清理了一遍,床單被罩全換了新的,里里外外全擦了一遍,桌上的小飾品連同換下來的床單被罩一起裝進一個大塑料袋扔到了垃圾車上。等我再次回到家里,把剛剛在工藝品店買的幾樣裝飾品放在桌上,掛在墻上之后,四周巡視了一遍,我發(fā)現(xiàn),阿文的痕跡已經(jīng)消逝殆盡,這間屋子煥然一新,沒有了任何人的氣息。

這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我要與那個人徹底訣別。我要讓他對我的影響從今天起結(jié)束。可是,我仍然沒有釋然的感覺,我仍然想哭,至此我知道,一個人對你心靈上的影響,絕不是形式上的東西,那是一種深入內(nèi)心的荼毒。

晚上,北北出其不意地回來了,一進屋我便聞到了一股酒氣。

“不是說今晚不回來了嗎?又怎么會喝成這樣子?”我躲閃著他,那種酒和食物混合的味道又讓我的腸胃翻騰。

他一臉得意的笑容,“今天我們的實驗取得了一個很大的突破,主任高興,請大家吃個飯。一起坐車回來,主任非要把我送到家里,他說,不能冷落了小冉老師,該回家看看了,以后搞不好一周也回不了家一次呢。”

我捂著鼻子,“你快點進去刷牙洗澡,身上的衣服也全扔洗衣機里,你這味兒太大了。有什么話洗完澡再說好不好?”

北北倒也沒不高興,本來心情就好,再者也知道我是懷孕所致,也就乖乖地把衣袋里的東西掏出來,扔在茶幾上,然后進了衛(wèi)生間。我還是覺得屋子里有那種令人惡心的味道,稍噴了點香水,又把所有的窗子打開。回來坐在茶幾上,眼睛又落在他的手機上。

這些天他會不會和阿文有什么來往?以他們之間的關系,會安安生生地各過各的嗎?阿文會不會又是一條接一條地發(fā)信息給他?北北已經(jīng)在洗澡,該不會太快出來。于是,我做賊般地迅速拿起手機,還沒等打開菜單,手機竟然響了,是來信息的提示音。我嚇得冒出一頭冷汗,回頭看看衛(wèi)生間,那邊水流聲聲,他沒有聽見。

我撫了撫胸口,再看手機,竟是一條陌生號碼。阿文換號了?肯定是,他們一定知道了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間的信息傳遞,所以才換了號碼,用陌生人的方式聯(lián)系?

我翻開信息,只有三個字,“在哪兒?”

在哪兒?對方是知道他的底細還是根本就是胡說的?現(xiàn)如今騷擾信息可不少啊。我正在猶豫,第二條信息又來了,還是這個號碼。

“我想你。”

我開始覺得問題嚴重了。再回頭看看,他仍然沒聽見電話的聲音。我連忙起身回到臥室,把門關緊,顫抖著手回復了一條,“我也想你,現(xiàn)在在實驗室呢,就我一個人,來我這兒?”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在顫抖著,我激動地等待著回音,我想我一定得采取特別手段了,我不能讓他們暗地里再來往。

很快信息回來了,“今晚不行,明晚吧。明晚等我。”

我覺得五臟都要爆開了,阿文,你這個下作的東西,不要臉的玩意兒,還說沒干過那種事兒?今晚不行,明晚等我?等你干什么?吃夜宵啊?我覺得我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我要揭穿他,我要他們來個現(xiàn)形,想玩我,沒那么容易。

我渾身哆嗦著,怒火中燒地撥通了那個號碼,阿文,今天我就讓你知道知道,我冉紅玉可不是好惹的。

優(yōu)美的彩鈴聲在我耳邊回蕩,我沒心思聽它,只在籌劃第一句我該說什么,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后我該說什么。電話被接起,還不待我張口,那端倒先說了話,我聽見一個故意壓低的聲音說,“怎么這時候打電話?”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我感覺一股涼氣從頭頂一直貫穿到了腳底下,我?guī)缀鯐炟省D遣皇前⑽牡穆曇簦欠置魇且粋€女人的聲音。一個女人,怎么會是一個女人?

我傻在那里,過于意外的打擊讓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應付。對方聽我不說話,又說了一句,“干嘛?逗我玩啊?討厭。”

我的耳朵已經(jīng)聽不到什么聲音了,但我的眼睛看到秦劍北出現(xiàn)在臥室門口,他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眼睛卻緊盯著我手里的電話,臉上的表情十分緊張。

“誰的電話?”他結(jié)巴著問。

我把手機向他的臉上摔去,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相好的。”

他看了看我,連忙撿起手機,只看了一眼,臉色就慘白了。他回過頭來看我,伸出雙手,似乎想來摟我,但我一步步向后退著,一直退到窗邊,“滾,你給我滾。”我喊道。

“玉兒,你聽我解釋。”秦劍北往前走了兩步。

“滾,你再往前走,我就跳下去。滾回到你實驗室去,隨便跟誰約會去。”

他沒再敢往前走,“玉兒,你好好的,行,我滾,我回實驗室去。你消消氣,你一定要聽我解釋,好不好?明天,我回來給你解釋。今晚,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從衣柜里找出換洗衣服穿上,回頭又看看我,懇求道,“玉兒,我去小臥室睡,行不行?我不放心你。”

“你不走我走。”我起身就往外走,他連忙張開胳膊,一邊往后退,一邊說,“我走,我走。可是,玉兒,你一定要好好的,看在肚子里咱們的孩子的份上,好不好?”

這句話擊中了我的要害,肚子里的孩子?你還知道看在肚子里的孩子面上?你跟人家亂搞的時候,怎么沒想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哆嗦著,淚水如泉水般噴涌而出。

“別提我的孩子,你滾。”這次,我喊不出來,聲音低低地從嗓子里擠出來,連我自己聽著都瘆人。

秦劍北退了出去,他的眼睛里充滿驚恐,我看到那里面也閃動著水樣的東西。

“玉兒,你千萬別往別處想,明天我回來給你解釋好不好?”

他臨出門還說了一句我不想聽的廢話。

看著他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我才崩潰地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怎么回事?這是怎么了?人家懷孕都是幸福無比,我為什么要經(jīng)歷這樣的苦痛和背叛?秦劍北,他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傷害我?

電話響起來,我不想接,它卻沒完沒了地響。我起身抓過來,剛想關機,發(fā)現(xiàn)卻是司瑞琪的號。我抽抽咽咽地接起電話來,就聽見司瑞琪在那邊著急地說,“冉冉,發(fā)生什么事了?秦劍北給我打電話,說讓我過來陪你,可是今天我抽不出身來呀,我得忙個通宵。”

我聽得出她著急的調(diào)子,又想起那個聲音,幸好不是她。常聽說閨蜜最后變成小三兒的故事。我慶幸不是她,如果那個聲音是她,我想此時我早已經(jīng)沒力氣活在人間了。

“沒什么的,琪琪,就是我跟他吵架了。你不用擔心,我沒事。”我決定先不告訴她這天大的事件,以免讓她跟著著急。

“是不是又因為阿文?”她問。她已經(jīng)知道阿文被我趕出家門的事。

“不是,是因為別的瑣事,好了,琪琪,這么晚了,忙你的吧,我也要睡了。放心吧,我不是那種隨便什么都想不開的人,你了解我,是吧?”

我盡量用平和的語調(diào)跟她講。她在忙,我不該打攪她。這也是一個好朋友該做的。再說,我現(xiàn)在真的沒有任何心情。司瑞琪確實了解我,我可不是動不動尋死上吊的主兒,所以百般安慰以后,也就掛了電話。

我關了機,又關了燈,躺在床上,才發(fā)現(xiàn)全身像散了架,連動也不能動了。唯一能動的,就是我的眼淚,一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地往下滑落。

一夜無眠。我已經(jīng)絕望到了極點。一個肚里懷著孩子的女人遭遇背叛,那種痛苦誰能體會得到?不能感同身受的人根本無法理解我當時的心情。我回想了我的愛情,想起了和秦劍北一起走過的日子,想起了新婚之夜的瘋狂和那本愛的誓言,我流淚狂笑了。都是個屁。誘惑出現(xiàn)在人面前的時候,從前的誓言就都是個屁了,連個臭味都沒有的屁。

我不會原諒他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也不會再稱他為北北。男色,女色,他在我面前輪番上演著丑惡。他把我冉紅玉當成什么了?瞎子?聾子?傻子?他把阿文放在家,最終目的是要做什么?我相信他真的沒跟阿文干那事兒,但是,他一定是拿阿文做幌子,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自己搞別的女人。一定是的。他連阿文的信息都沒有刪,一定是以防有朝一日我查他,轉(zhuǎn)移我的視線的。他夠狠,夠卑鄙,夠無恥。我怎么就瞎眼嫁給了他?

我哭了一晚,恨自己一晚,詛咒秦劍北一晚。我想起那個聲音,似曾相識。秦劍北的交際圈并不大,一定是院內(nèi)的人。不然我不會覺得耳熟。苦思冥想了一晚,也沒有想到那個聲音到底是誰。天亮了我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再一睜眼,已經(jīng)陽光滿屋了。

我不得不起床,今天我是頭一節(jié)大課。剛一起床,就覺得頭昏眼花,一下子從床上摔到了地上。一瞬間覺得失去了意識,半晌才清醒過來,小腹中開始疼痛起來。我勉強爬起來,看了看,并沒有流血,才稍稍放下心來。忍痛梳洗了一下,下樓上班。

林蔭路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馬上就到上課時間了。我一邊走一邊覺得小腹越來越疼得發(fā)緊,再過一會兒幾乎就直不起腰來。我不得不蹲下身子,痛苦地捂住小腹。而在蹲下的一剎那,一股熱流從下體竄出,順著大腿流淌下來。我嚇得幾乎昏厥,這是要流產(chǎn)了嗎?我的孩子要沒了?

正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跑了過來,是莊晏。

“冉老師,你怎么了?”他驚訝地問,同時看到了我腿上流下來的鮮血,驚呼道,“哎呀,流血了。”

我臉色慘白,真不希望在一個男同學面前出現(xiàn)這樣的事,真夠丟臉。可是此時的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

“快,冉老師,我背你去校衛(wèi)生所。”莊晏說著,彎下身來,意圖背我。

衛(wèi)生所?我的頭嗡了一下,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個聲音是誰。對,就是她,那個衛(wèi)生所的女醫(yī)生陳靜。

“不,我不去衛(wèi)生所,我要去市醫(yī)院。你幫我叫一輛出租車吧。”我微弱地說。

“現(xiàn)在離學校側(cè)門不遠了,我背您出去。”莊晏說著,一把背起我就跑。他那高大的身形,背著我這樣一個九十多斤的身體并不費力。他一路小跑出了側(cè)門,攔住一輛出租車,上車把我抱在懷里。

“快回去上課,我自己去。”我命令說。

“不行,我不放心,以后我抄同學的筆記就行了。”莊晏斬釘截鐵地說。

司機回頭看了看我們,“要不是看在人命關天的份上,我可真不想拉你們。注意啊,別把血弄我車上,這一大早的,晦氣得很呢。”

我才意識到,我流血了,我正坐莊晏的懷里,這怎么行?他可是一個大男孩呢。我的臉一下子覺得火燒火燎的。

“弄不到你車上,你沒見我抱著她嗎?”莊晏說。

我想下來,我也不想把這種晦氣的血弄到莊晏的身上,但莊晏緊緊地抱著我,“別動,到醫(yī)院就好了,堅持住。”他在我耳邊說。

我閉住眼睛,痛苦得心都在流淚。但是更痛苦的事還在后面等著我。到了市醫(yī)院,莊晏大踏步把我抱進了婦科急診室,醫(yī)生檢查后說,我必須立刻刮宮,孩子已經(jīng)掉了。我放聲痛哭,我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我可能永遠也不能當一個母親了。醫(yī)生和護士都面沉如水,波瀾不驚。大約是她們見慣了這些東西,根本是見怪不怪了。可是,她們怎么能理解我的心情,在經(jīng)歷背叛的打擊之后,又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這讓我如何承受?

莊晏身上沒有太多錢,只好進來拿我的包取錢交手術費。我看見他一身淡灰色的休閑裝上血跡斑班。

“莊晏,交完錢,趕緊打車回校換衣服,對不起。”我哭著說。

他難過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要管我了,身體要緊。”

當躺在手術臺上,當冰涼的器械進入了我的下體,我體驗到了被撕扯被牽拉的劇烈痛苦。而最痛苦的,并不是肉體,是我的靈魂。

我痛哭著,一直到手術結(jié)束。那醫(yī)生一邊收拾器械一邊面無表情地說,“流個產(chǎn)算什么事?不至于的,好好養(yǎng)養(yǎng),以后再生唄。”

我不說話,我不想跟她說話,她這樣的冷血,哪知道我的痛苦在哪里?

我勉強穿上衣服,下了臺,躺到外面的休息間。莊晏還沒有走,他一直在外面等著我。

“醫(yī)生,她需要住院嗎?”莊晏問。

“不需要,流產(chǎn)沒什么大不了的。觀察一會兒,沒有大流血,就可以回家養(yǎng)著了。”

“不,我要住院。”我說。我想起我那冰冷的家,我不想回去。

醫(yī)生回頭看看我,“你要是非要住,愿意花錢,也未嘗不可,院里現(xiàn)在床位倒不緊。”

“你給我開住院卡吧,我要住院。”我堅決地說,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莊晏,“先出去買套衣服換上,然后幫我辦住院手續(xù)。謝謝你。”

“你還是先給她辦住院手續(xù)吧,我這里的患者一個接一個,你得給我倒出床位來。”護士連忙說。

莊晏看了看我,“你好好在這兒躺著,別亂動,我辦了手續(xù),就來背你。”

于是,莊晏就穿了滿身是血的衣服跑前跑后給我辦了住院手續(xù),又把我一直背到我的床位。

“冉老師,這回你放心歇息吧,我回校換衣服,再通知秦老師和系辦公室,好嗎?”

“不要通知他,我不想見他。”我恨恨地說,又把鑰匙交給他,“去我家,給我拿些衣物和用品,隨便拿什么都好了。”

他看了看我,“您……信得過我嗎?”

我苦笑了一下,“你是我的小救命恩人,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快去吧。等我好了,我再感謝你。”

再說學校這邊,我曠了第一節(jié)的大課,系里早亂了套,學生代表告知了史建橋,冉老師沒有去上課。史建橋撥我的電話關機,便聯(lián)系了秦劍北。秦劍北慌了,跑回家去,發(fā)現(xiàn)我根本沒在家,又詢問了司瑞琪。最終結(jié)果是誰也不知道冉老師哪里去了。

秦劍北做賊心虛,嚇得也不做實驗了,到處尋找我的蹤跡。如此,稍跟我有一點關聯(lián)的人全都知道我失蹤了。正在熱鬧之時,莊晏回校了,告知眾人我正住在市醫(yī)院婦科,我流產(chǎn)了。

秦劍北聽了這個消息,發(fā)瘋般地奔向了市醫(yī)院。等他到了我床前,我看到的是一個滿頭大汗,滿面淚水,上氣不接下氣,驚慌失措的男人。他沖到我面前,顫抖著雙手,似乎想要觸摸我,又不敢亂動的樣子,臉上鼻涕眼淚一大把。

“玉兒,孩子沒了?”他的聲音也在顫抖。

我冷笑,“他不想來到這個世界上見他那下流卑賤的爹,所以早早地回到他來的地方去了。”

我盡量想要鎮(zhèn)定,但是淚水還是止不住淌了下來,不是為我面前的畜牲,是為我那連面也沒見著的孩子。

秦劍北顫抖著,雙手還在空中舉著,想要做什么又不能做什么的樣子張著,“玉兒,怎么回事兒?怎么就流產(chǎn)了呢?”

我怒目而視,此時他關心的還是他的孩子?他都沒有一點點關心我的意思?

“還能是怎么回事?你不配當他的爸爸,就是這么回事。請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我在這好好養(yǎng)幾天,出院以后,我會遞交離婚申請,我和你完了,結(jié)束了。”

“不要,不要,玉兒。”秦劍北哭倒在我床邊,“我愛你,玉兒。就算以后你真的不能再生了,我也還是愛你。你不要離開我,原諒我這一次吧。”

我閉住眼睛,不想看他一眼。這個時候說這個,已經(jīng)沒有用了。

“滾,你跟那女人亂搞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愛我。”我罵道。

“玉兒,我不是人,沒有經(jīng)受住誘惑,可是,我跟她只是發(fā)生了關系,我可是一點都沒有動心。我一點也不愛她,在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愛你一個。”

“只愛我?”我冷笑,“秦劍北,你哄小孩子嗎?你自己想想,自從我懷孕,你給過我多少關愛和體貼?要不是有阿文在照料我,恐怕這孩子早都沒了,連現(xiàn)在都等不到。這幾個月你都干什么去了?明著暗著的,你干了多少不是人的事兒?想起來我就惡心。你快點滾回去吧,不要再讓我惡心了。”

我扯過被子蒙住頭。秦劍北卻不肯走。跪在床邊哭道,“玉兒,我什么都跟你坦白,只要你能原諒我。你好好養(yǎng)著,等身體好了,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不理他。但是,他卻不肯走,聲淚俱下地說起來。

“玉兒。其實我跟阿文真的沒有什么事。他的性取向是有問題,我早都知道。但我不會跟他干那樣的事,我早都跟他說明白了。只是他不舍得我,他說只要天天能看見我,跟我在一起就滿足了。他也愿意為我做任何事,包括照顧你。我覺得這也不錯,他不喜歡女人,和你在一起我又放心,又能為我分擔家事,所以我才那么放心地把你交給他。因為有他照顧,你還那么喜歡他,所以我對你才有些放松的。還有那個女人,其實我真的一點都不愛她,在我心里,誰也比不上我的玉兒,真的。這是我的真心話。可是,她趁我下班去拿藥時引誘我,那個時候,我正是焦渴的時候,她那樣勾引我,我就沒有忍住。但是之后我就后悔了,我不想跟她有什么長期的來往。我覺得對不起你,我都不敢面對你,我一看見你那純潔可愛的樣子就覺得對不起你。所以我連家也不敢回,回家了也不敢跟你親熱,我覺得我很臟。本來想著你生完孩子,我就再也不跟她來往了,打死我我也不干了,我一定要跟你好好過日子,一家三口好好享受天倫。可是沒想到……”

外面響起敲門聲,莊晏提著我的東西進來了,“秦老師,你們系的主任讓你回去呢。”

秦劍北的科研確實進入了一個關鍵時刻,他不是不知好歹,只好抹了一把眼淚,“玉兒,你好好在這兒養(yǎng)著,我讓司瑞琪來照顧你,明天我騰出工夫來,再來照顧你,好不好?”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也死不了,我自己能照顧自己。”我狠狠地說。

他走了,我把頭從被子里伸出來,看見莊晏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微笑著站在我床前。

“謝謝你,莊晏,辛苦了。”我苦笑,“現(xiàn)在沒事了,你回去上課吧。”

“冉老師,我下午沒課了,現(xiàn)在沒有人在你身邊,我不放心,讓我來照顧你吧。”他說。

我搖搖頭,“我的同事們,我的朋友們很快就會來看我了,你一個男孩子,總歸是不方便的。再說你也知道,醫(yī)生都說了,我沒什么問題的,只是我不想回我的家,我想在這里清靜一下,你明白嗎?”

莊晏點點頭,“我知道,冉老師。我爸我媽也吵架的,不過過去了就好了,希望你和秦老師很快也能好起來。”

我搖搖頭,淚水再次涌出來,“傻孩子,你不懂,不可能了。”

莊晏坐在床邊,“冉老師,你這么好,秦老師還要對不起你,我真想替你揍他一頓。”

我抻起被子再次蓋住頭,怎么回事?我瘋了嗎?怎么會跟一個大男孩子說這樣的話題?

半晌,我聽見莊晏說,“冉老師,中午之前不一定有人來吧?我就在這陪你,我想你一定沒吃什么東西吧?我出去給你買些水果和奶粉什么的,你這樣子,是不是應該吃雞蛋?”

還不等我說話,他就隨著門聲不見了。他去給我買雞蛋了嗎?這是多么滑稽的事啊?我堂堂冉老師,流產(chǎn)住院,竟然是一個并不熟識的大男孩子為我買雞蛋?

莊晏果然為我買回了小米粥和煮雞蛋。他告訴我,醫(yī)院食堂有專門為產(chǎn)婦開的窗口。折騰了一夜加一上午,我的腹內(nèi)早已空空如也。我可不想餓死,就算誰對不起我,我也不會想到去死,我還沒到三十歲,我風華正茂,我才貌雙全,我還有大好的人生路要走。我為什么要為一個對不起我的男人去死?

我吃了一個雞蛋,喝了一碗粥。莊晏坐在床邊,面帶欣慰地看著我。我總歸有些不好意思。我和這個大男孩有什么交情呢?不過就是我教過他中國歷史,也看過他打籃球而已,怎么可以讓他為我如此付出?

“莊晏,你看,我已經(jīng)吃完飯了,我要睡一覺,好好休息一下。你趕快回學校去吧,千萬不能耽誤你。”

“你身邊沒有人,我不放心。就讓我在這陪你吧,我愿意。”他說。

“不行,我是你老師,你得聽從。”我強硬地說,“中午學校的老師會來看我,你在這里算什么呢?對不對?你該做的早已經(jīng)做完了。是你救了冉老師,幫了冉老師渡過難關。改日我再好好謝你。另外,中午我的好朋友就會來照顧我了,你大可放心了。聽話,回學校去吧。”

莊晏聽了,也只好起身,但我竟然覺得他很是戀戀不舍的樣子。

“冉老師,明天我還來看你,這是我的電話,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給我打電話吧。”他把一個小紙條放在床頭柜上。

莊晏走了,我稍稍睡了一覺。小腹中火燒火燎的痛感已經(jīng)減輕,下面也沒有太多的流血,我就這樣經(jīng)歷了女人幾乎必經(jīng)的一關。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中午,系里的同事們集體來看我,他們很是奇怪流產(chǎn)為什么要住院,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天大的問題。末了,知道我根本也沒什么事,也就都放心了。好言安慰了幾句,也就都走了。

這些人走了以后,我剛想再睡會兒,司瑞琪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她是最了解內(nèi)情的人,因而比誰都著急。進了屋就撲到我床前,拉住我的手,上下看著。

“冉冉,怎么搞的?是不是他對你動粗了?”

“沒有,”我苦笑著搖搖頭,“倒不如動粗的好,比這種蹂躪也要好。”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說說,急死我了。我真恨我自己,昨晚為什么就不能來照顧你,如果身邊有人,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悲劇了。”

“不要這么想,琪琪,這事兒是必然發(fā)生的。你來與不來,這孩子都會沒。我想他一定是不想來這世上見他那禽獸爸爸。”

我的淚流了下來,抽抽咽咽中把故事講完,司瑞琪聽得目瞪口呆。

“我怎么也沒想到秦劍北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她跺腳叫道,“真是氣死我了,看我不好好整治他。”

“沒用的,琪琪,”我流淚搖頭,“我對他的心早死了,當知道孩子掉了的那一剎那,我就已經(jīng)決定了。我不會再面對他,跟他過一天的日子我都會覺得骯臟猥瑣,下賤不堪。孩子沒了,我們之間的維系也就斷了。”

司瑞琪握了我的手,心疼地看著我,“冉冉,也許……其實也許他真的是愛你的,不過是受了壞女人的引誘。男人年輕的時候,就允許他犯一兩次錯誤吧?我了解你,你愛他,你是真真的愛他的。別輕言放棄。經(jīng)歷了這次事件,也許他就收心了,再也不會亂來了。你想想,此前你們的戀愛婚姻,曾經(jīng)讓多少人羨慕啊?”

“不,我絕不原諒他,他不但傷害了我的感情,還害了我們的孩子。我沒法原諒他。過去的就過去了,我要重新開始,重新開始我的生活。憑我冉紅玉,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我為什么要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讓他糟踐我?欺辱我?”我恨恨地說。

司瑞琪輕輕地把我擁在懷里,拍著我的頭,“好了,好了,冉冉,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難受,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好了,以后我可不能聽任你胡來。我希望我們倆一輩子都當好朋友,一輩子都當好女人。”

我的淚再次泉涌,我摟著她的肩,“琪琪,哪個女人天生就想當婊子?誰都想擁有幸福美滿的生活。只是有時候她們很無奈吧?我本來以為我跟你一樣的幸運,都找到了一個好老公,都擁有了一個美好人生。不曾想,我這么快就發(fā)生了變故。我好羨慕你,現(xiàn)在只剩下你擁有幸福了,好好把握吧。好好看緊他,不要步我的后塵,后悔都來不及。”

“冉冉,人生變數(shù)太多,誰也說不清誰會在哪道坎出現(xiàn)問題。沒有問題的時候,相安無事。出了問題,就想辦法解決。什么問題都可以解決的,對不對?烏云過去,還是晴空。你不要太悲觀,更不能想到作踐自己去報復他。就先好好在這兒養(yǎng)著,這幾天我盡量來陪你。什么事情等你的情緒平定了以后再說,好不好?”

司瑞琪為我削了一只蘋果,看著我吃下,然后說,“冉冉,好好睡一覺吧,你的眼圈都發(fā)黑了。再這樣下去,人都不成樣子了。必須休息,養(yǎng)足精神,再來面對。”

我聽話地躺下,我確實累了,我真的想睡覺了。睡著之后,現(xiàn)實就會離我遠去,我暫時能平靜安寧下來。

有司瑞琪溫柔精心的呵護,住院的第一天我過得很好。小腹幾乎不痛了,下身也沒什么流血,護士做了常規(guī)檢查,也沒發(fā)燒,一切良好。

“你根本不需要住院的。”早上,測體溫的護士對我說。

我微笑,“我知道,只是我無處可去,只好把你們這兒當成臨時棲息地。”

小護士很難理解我的怪異行徑,更不好打聽病人的私事,微笑著走了。

司瑞琪早幫我打好了熱水,侍候我洗臉刷牙。

“你這也算是坐月子的,老人有話說‘小生不如大養(yǎng)’,很容易留下病根的,所以你也不要不當回事。避免涼水,多吃營養(yǎng)的東西,心情也要好。”

我笑了,“呵呵,別的倒能做到,心情要好這件很難。你說,發(fā)生了我這樣的倒霉事,誰心情能好?”

司瑞琪轉(zhuǎn)過頭看我,“可是你現(xiàn)在笑了呀,你笑了,就好。”

她這一提醒,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在笑呢,我已經(jīng)釋然了嗎?腦海里運轉(zhuǎn)了一圈,想起自己過去所經(jīng)歷的和即將要面對的,淚水竟一下子涌上來。司瑞琪見了慌忙把手里的東西扔掉,過來擁住我。

“對不起,冉冉,我把你惹哭了。”

我伏在她胸前,心酸地哭著,“不是,不是因為你,是我情緒失常。”

司瑞琪嘆口氣,“冉冉,好好休養(yǎng)幾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好不好?來,你先往這盆里刷牙,我去給你買小米粥。記住了,只有身體是你自己的,你得自己知道心疼自己,不能指望別人,聽見沒?”

她把牙缸倒上溫水,又在牙刷上擠了牙膏,都遞到我手上,才轉(zhuǎn)身出去了。我一邊抽答一邊刷牙,頭腦里卻不再混沌。住院這幾天,有些事我得考慮好,不能等回家再現(xiàn)折騰。

剛吃過細軟的小米粥和煮雞蛋,秦劍北就來了,手里提了一大堆營養(yǎng)品和一些我的換洗衣物。

“喲,你還有良心呢?我還真沒看出來。”司瑞琪立刻變了臉色,譏諷著說。

秦劍北滿面陪笑,“瑞琪,謝謝你替我照顧玉兒,你知道的,單位科研正是關鍵時刻,玉兒理解我的。”

“喲,我可不是替你照顧她的,她是我的好朋友,在危難的時候,我自當挺身而出,我可不像某些人,專門往她心上捅刀子。”司瑞琪牙尖嘴利。

這個時候秦劍北哪敢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只是陪著笑,來到我身邊,把那一堆東西放在床頭,“玉兒,今早我特意抽身回家?guī)湍闳×艘挛铮瑏砜纯茨恪N铱茨愕哪樕茸蛱鞆姸嗔耍蔷秃茫腥痃髟谶@兒,我放心。再過個三五天,我能緩解一段,再好好陪你,行不行?”

我把被子扯上蒙住頭,“你滾,我不想見到你。我的一切也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考慮在離婚書上簽字好了,還有離婚以后財產(chǎn)怎么分也請你考慮,別到時覺得虧了。”

我刻薄地說,心里卻痛苦得如油煎一樣。

我聽見司瑞琪嘆了口氣,“行了,秦劍北,她心情不好,你撞槍口有意思嗎?回去吧,該干啥干啥去,其它的事等她出院以后再說。”

秦劍北態(tài)度極其的謙卑,“是我對不起玉兒,她怎么說怎么做我都不會往心里去。她不愿意我來,那我就不來。我好好搞科研來報答她。等她身體恢復了,心情好了,我再來。到時候,瑞琪,你得幫我說說好話。”

“想得美,現(xiàn)在又舍不得她了,以前你干什么了?”司瑞琪惡狠狠地說。

秦劍北又說了堆道歉后悔的話,才走了。

我把頭從被子里伸出來,使勁呼吸著新鮮空氣。司瑞琪回來,坐在我身邊,“冉冉,我覺得他是真的后悔了,真的舍不得你。你現(xiàn)在別亂想了,就好好養(yǎng)身子。氣消了,也許一切就過去了。”

“不可能。”我搖頭冷笑,“我無法原諒他的行為,無法原諒,離婚是鐵定的,誰勸也不好使。”

下午,莊晏又來了,手里提了個果籃,滿臉青春陽光的微笑。

“冉老師,我覺得你氣色好多了。”他站在床頭打量著我。

我剛睡了一覺,自覺神清氣爽了許多。看到陽光燦爛的男孩,心情也見好。微笑著讓他坐下,“莊晏,謝謝你。只是你不該買這果籃,太貴,我又吃不多少。”

“沒關系的,這里面十幾種水果呢,你愛吃哪個就挑哪個吃。”莊晏燦爛地笑說。

“叫我怎么感謝你呢?”我看著他,面帶愧疚地說,“莊晏,等老師出院了,一定好好感謝你。這次,你真的是幫我太多了。”

莊晏看著我,“幫你是我該做的,只是,我很希望你能感謝我。”

“呵呵,”我笑了,“你希望我怎么感謝你呢?”

“到時候我說了算嗎?”他快樂地說。

“可以啊,你說怎么就怎么,吃大餐,買衣服,買運動器械,都行。”我撿了男孩子會喜歡的條目說。

“好的,那我等著冉老師你謝我了。”莊晏快樂地笑著。

“對了,莊晏,我還有件事求你,”我嚴肅起來,“你一會兒回去,幫我去聯(lián)系學校的單身宿舍,你就說冉老師讓你代辦的,越快越好。出院以后,我要直接住進去。明白嗎?”

莊晏愣愣地看著我,點頭答應。

“冉老師,你……?”

“這是大人的事兒,你不明白,就去辦好了,最好要單間的,有費用也沒關系,拜托了。”

到了第三天,我已經(jīng)什么事也沒有了,事實上,我就是賴在醫(yī)院不走的。剛好他們的床位很寬松,也就沒有強制趕我走。他們還沒經(jīng)歷過有患者不回家一定要住在院里的。也不用打吊針,不過是開點營養(yǎng)藥。早上來測體溫的護士都是漫不經(jīng)心的了。

司瑞琪不得不回去工作,我笑著對她說,“你就放心地走吧,你想想你自己流產(chǎn)的時候,是不是第二天就上班去了?我在醫(yī)院躺著享福,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拍了拍我,“冉冉,我那只是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你卻是心靈受到重創(chuàng),問題比我嚴重得多啊。不過,我還是放心你,你是最堅強的冉冉,什么事情也打不倒你。另外我還有一句忠告,許多事不要過于草率,不要急于下結(jié)論。平靜一段時間再說,好不好?”

我推她,“快走吧,要遲到了。我沒事,你放心吧。”

司瑞琪走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連覺也睡不著。昨晚睡了一整夜,根本沒的睡了。下床在屋里來回溜著,又在果籃里挑了一個香蕉吃。

“請問,冉紅玉是住在這間病房嗎?”

我突然聽到一個極熟悉的聲音,心里猛然一緊,一下子回過頭來,阿文捧著一大束鮮花出現(xiàn)在門口。他竟然會來看我?我拿著半根香蕉,站在窗前,呆愣在那里。

阿文往前走了兩步,“阿玉,你該在床上躺著,怎么下地了?”

我轉(zhuǎn)過臉,抑制住就要涌出的淚水,最近怎么這么愛哭呢?眼淚似乎根本不聽從我的神經(jīng)支配,我不該哭的,眼前的一樣是我的情敵,我該恨他,我該罵他,我為什么要哭呢?

阿文把花放在床頭柜上,“阿玉,我來看你,你不要生氣。過來坐在床上吧,地上還是很涼的。”

他的聲音還是那么溫柔,還是那么體貼,我真奇怪他為什么不生成個女孩子?這么溫柔乖巧的女兒家得是多么招人疼?可如今他披著男兒身卻有了一顆女兒心,這叫我如何看待他?是惡心他還是該可憐他?

我終歸沒忍心不理他。他是我的情敵,但我的婚姻失敗不是他惹的禍,這個悲劇,他不是罪魁禍首。

我回到了床前,坐下來,阿文立刻抻了被子蓋在我的腿上。于他,就好像沒發(fā)生過從前的尷尬事,仍然像從前那樣悉心地對我。

“你過得還好吧?”我干巴巴地問。

他低下頭,“還好,我在外面租了一間房,挺好的。”

我不知說什么好。

阿文又抬起頭來,“孩子……怎么就掉了呢?我一直擔心,沒人照顧你,你可怎么辦,你不是會照顧自己的女孩子。”

我苦笑,“是我沒當媽的命。”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也看了看他,開口說道,“阿文,你隨便說點什么都行,但就是不要提那個混蛋。如果你一定要提他,恕我不恭,可要趕你走了。”

阿文看了看我,低下頭去,我看到他眼里有晶瑩的淚水。

“阿文,現(xiàn)在我不恨你。我也相信你沒跟他有什么發(fā)生過。我現(xiàn)在的狀況也不是你害的。我也知道我沒辦法勸你走上一條正常的路。我無法理解你們這樣的人,但我不會歧視你。祝你能擁有令你滿意的人生。我和那個混蛋結(jié)束了,出了院我就離婚,他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了,所以以后,你跟他如何也再不關我的事。這些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思路很清晰,我把要表達的東西都表達了出來,這確實是我心中想要對阿文說的話。他喜歡誰也好,以后真的不再關我的事了。

“這樣?”他咽了口唾沫,又抬頭看我,“我知道了。只是我和他也不會有什么的,他不是我這樣的人。是我自己執(zhí)迷不悟。我也知道我沒辦法勸你,你是一個剛烈的女子,我一直很佩服你,你比我強多了,你有主見,做事不會拖泥帶水。可是,我還有句話想跟你說,你還可以當我是朋友嗎?”

他期待地看著我。

“你很在意我?”我用了很特別的升調(diào),“你難道不是看在他的面上照顧我的?”

“不是,不是的。”阿文的臉有點漲紅,“我真的喜歡你,真的喜歡和你在一起。不然我不會住到你家去,那么心甘情愿地照顧你。我也說不清那是一種什么感情,可能是我從小缺少家庭的溫暖吧?我真的把那個家當成自己的家,特別安心,特別溫暖。把你也當成自己的親人。對,是的,我當你是親人,最親的親人。這些天我特別痛苦,你恨我,你不理我,可是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的身體嗎?你自從懷孕就一直不舒服,沒有誰比我更清楚。我一直擔心你一個人在家,他不能照顧你,萬一發(fā)生點什么事,可怎么辦?我一直在擔心著,結(jié)果……”

我哭了。是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我的情況。他說他當我是親人,在發(fā)生那件事之前,我何嘗又不是把他當成親人的呢?

“你別哭,對身體不好的。”阿文慌張地說,“對不起,是我惹你了,對不起。你別哭啊。”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哭道,“阿文,從前,我也把你當成我的親人的。只是,是你破壞了這一切的和諧,那份溫馨的東西丟了,從那時起就丟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回來。我想,丟了的東西真的很難再找回來了。”

“阿玉,一定可以找回來的,讓我來找,好不好?我活這一輩子,心中只有我的吉他,與人無爭,看淡一切。卻不想傷害了一個最疼愛我的人,傷害了我最重視的人。我后來一個人仔細回想,我甚至覺得,在我心里,你比他還要重要。你給了我太多我想擁有而沒能擁有的東西,那種親情,那種讓我感動的親情。我其實最渴望的是親情,在我心里,親情比什么都重要,真的,阿玉,我現(xiàn)在說的都是真心話。”

阿文欠身蹲在我面前,仰望著我,眼里盈滿淚水。我不敢再看他,拿毛巾蓋住眼睛,阻擋我那噴涌而下的淚水。

“只要你跟他還有聯(lián)系,我想,我就無法接受你,阿文,他是我的心頭上的重傷,與他有關的一切人一切事,我都無從接受,請原諒,對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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