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就是一個破公司嗎？有什么了不起。”黃經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窗外的天空還在下雪，那些自天空而落下的一片片雪花飄在地上，和他的聲音一樣，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

街道上的人們有的彼此簇擁在一起，擠著一把傘，急切的想要尋找一個落腳點，有的則悠然自若，似乎在盡情的享受著這雪中漫步的愜意。

人只要一旦倒霉便看什么都不順眼，黃經緯覺得自己就像眼前這飄落的雪花一樣，看似美麗，實則遭人厭惡，人們躲著他，對他唯恐避之不及，而那些表面上看似祥和親近的，實際上也是想暗自遠離。

黃經緯覺得這一切簡直糟透了，自從踏入這座城市以來他就沒有得到半刻的成就感和哪怕一個人的信任，從來都是徘徊在獨立與孤立的邊緣。

今天他又遞交上去一個方案，遺憾的是又被否定，理由是，不能帶來利益轉化。不同的方案，同樣的理由，雖然看似義正言辭，但在黃經緯看來這不過又是想要拿來搪塞的借口，他再也忍不住了，和上司大吵了一架。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很郁悶，做廣告，哪有馬上就能帶來利益的，他感到不解，心中已經把上司罵了個千萬遍，和從前他在內心罵的那些人也是同樣一句話。

盡管如此，他還在拼命安慰自己，一定可以找到那個能夠欣賞自己才華的人。于是，他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一如既往的背上那只單肩包，走入他心中一直向往的那家公司。

02

“你被錄用了。”

黃經緯假裝的一本正經，實際上內心從一開始就忐忑不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血壓都險些升高，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原本交叉在一起的十指因為想要強作鎮定而捏成了拳頭。

“就這樣嗎？”

“對，我看了你的方案，覺得你是個非常有趣的人，我們公司就需要你這樣的人。”

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要知道進入這樣的4A級廣告公司是多少人所夢寐以求的，沒有料到像這種只會在都市劇里才會發生的錄用情節居然會發生自己身上。

他激動極了，內心的血液都在翻滾，以至于走在臘月寒冬的北京街道上也不覺得冷了，這一刻他終于體會到咸魚翻身的感覺是這么爽快！

于是，二話不說，他就要辭職。13樓，這是他非常討厭的一個數字，但他覺得這是最后一次踏入這里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恨不得都帶風，盡管這些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的人在他眼里還是對他一如既往的不屑。

“黃經緯，你昨天上哪去了？”說這話的是他工作上的死對頭，道貌岸然的笑面虎何其光。

“我找陳明軒！”

“額，陳經理今天不在。”何其光愣了一下，歪脖子看了黃經緯一眼，總覺得他今天有什么不對勁。

“不在啊，好，那我過兩天再來。”

“喂，你要去哪？”

黃經緯沒有理他，轉身即走，也不理會何其光那看似關切的問候，這個比自己還小三歲的小鮮肉，無論何時都會從自己手中搶走既定計劃，有時自己即便是和他說破了嘴皮子，最后還是讓最終方案落定到他的手上。

03

新的辦公室寬闊明亮，電腦也都是蘋果的，唯一不方便的是這里的通水管道抗寒性能太弱，時常被凍結。不過這都無所謂了。

“接下來是意見交流環節，大家也都看到了對方是時尚行業，老板也是個講究品味的人，所以請大家拿出一點不一樣的創意來,誰先來？”帶著眼鏡斯斯文文的創意總監環顧四周說道。

“我！”黃經緯率先發表了意見，他認真分析了當下時尚行業的市場行情和當下人們對時尚的定義，言罷落座，卻沒有看到想象中帶有驚訝的眼神。

“好，下一位！”

一個創意小組，共七個人，每一個都對產品和市場發表了看法，但黃經緯覺得他們都沒有自己說的那么透徹。待散會之后，沒有任何人去追問他的想法，他急不可待，追上即將離去的總監詢問對他的想法有什么意見，得到的是一句簡單的“嗯，還可以。”

一共四個字，黃經緯已經喜不自勝。

一個月后，他在電梯廣告播放器里上看到了那個產品的廣告，一個長相丑陋的人妖，畫著濃濃的妝，拿著產品像孫悟空一樣七十二變。

“這簡直糟透了！”雖然內心說過了一萬次，但他每每看到還是想要再重申一次。

這時，北京已經到了最寒冷的季節，站在出租屋的窗前，沒有無聊的咖啡時光，只有窗外依舊飄落的雪花。

“不就是一個破公司嗎?有什么了不起。”

罵完了，內心也沒有覺得更痛快，只有加班后身心的疲倦纏繞著自己。這個方案再做不出來，他恐怕就要滾蛋。

“看來我明天還是要把那個東西拷貝回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當初是因為不想再踏入那個地方一步便以為那不要也罷，現在看來還是不得不回去。

“快到13樓了！”黃經緯覺得有些尬尷，卻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誰給自己的，他假裝和平常一樣無所謂，就當正常上班一樣。

04

“黃經緯！”

“陳...陳經理。”

電梯在9樓停住了，又是那一副永遠像黑桃K一樣的撲克臉，黃經緯不自覺叫了一聲，接下來卻不知說些什么，倒是陳經理卻只是默默點了個頭沒有說話。

平日電梯里的幾秒，現在卻像幾年一樣。

“我跟你說，我們今天又接了個廣告大單，你馬上回去開始給我擬定方案。”

陳經理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便先走了出去，輕輕的回頭說了一句。

身后的黃經緯一臉茫然，差點忘了下電梯。

“黃經緯，你終于來了，太巧了！”

“何其光，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還要問你怎么了呢？你這一個多月都上哪了啊，幸虧經理請了長假，今天算是和你同一天回來了。”

“那其他人呢。”

“我們都替你瞞著呢，還有這個....”何其光說著扔給他一個可替代打卡的指紋模型指套，那是當初他交給何其光的。

“經理真是不公平，每一次都要讓你先來做，這次又是！”

“哦。”何其光應了一聲。

他把包放在自己的座椅上，看著桌前依舊干凈整潔，沒有任何人動過的痕跡，當初忘記帶走的U盤還夾那個文件夾里他習慣放置的位置。

他回頭望向窗外，雪還在下，卻忽然想起如果不是這場雪，那些沒有傘的人們又怎么簇擁在一起，那些雪中漫步的人又怎能享受這上天賜予的雅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