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謹獻給我遠去的人
秋天,好寂寥的一個季節,
秋天,又是一個思念的季節。
那一年,我們在秋天里邂逅。
那一時,我們在秋天里拜別。
那一刻,我感覺這個秋天好涼 。
秋風秋雨秋愁,開始的,結束的,思念的,別離的,一切的痛楚,一切的不舍,都緣與秋天。
秋雨綿綿,細如銀絲,狀如水簾,信手捕捉幾粒雨滴,放在手心,絲絲般的涼氣沁入心底。古人在《秋詞》里能寫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 的激越詩情,我卻感受不到。此時,我佇立在屋檐下,清秋的涼意襲遍全身不禁一個微顫。仰望天空,煙雨蒙蒙,此情此景如同一張白紙,蒼白而空虛,心情自然也毫無愜意之談。即使再細微的,如同蟻吟般那拍打在地上的雨滴聲,也能讓人心煩懊惱。
他說;
“ 他已經八十五歲了,身體狀況每日欲下,很多時候敲擊鍵盤的一雙手顫抖個不停。久坐了, 心臟也很不舒服,感覺大不如從前了,即使拿手機給你打個電話,發個微信,但視力,聽力也有 了一定的障礙。因此,此時的留言也許是最后一次了。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與你道別珍重。 仔細回想,我這一輩子有很多憾事,都如過眼云煙,已隨風而去,唯有你我的這場遇見將伴我遠 行,無論活著與死去。”
這是來自北國邊陲的一位老人,在一個暮秋之夜,通過郵箱里發過來的一段話。看到郵件,我沉默了,流淚了。
更沒有想到的是,這真的成了我們今生今世的永別。
秋天,不單單是蕭瑟,不單單是悲涼,那種“ 粉箋香墨寫在秋,般般思念何來愁 ” 的怡悅心情,讓我重新認識秋天,愛上秋天。如果沒有那個星光璀璨仲秋之夜的邂逅,我們就沒有今天這樣一個似小溪般綿綿潺潺的故事,這也許是一種巧合,更是一種緣分。
十年前的那一秋的那一夜,萬籟俱寂。我敲擊鍵盤,用文字書寫我的生活,此時,一個彩色的頭像在我的眼前跳動,我無意識的點擊一下,進入了他的空間,在他的空間理漫步,就好像進入了一個多彩的世界,書法,攝影,養生,閱讀,各種各樣的生活寫真,令我感觸很深。再看他的資料,我驚呆了;金丙智,朝鮮族人,男,七十五歲,愛好攝影,旅游。一個古稀老人,居然還有這般的雅興,這讓我對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于是,我接受了他的請求。
我們認識了。他叫金炳智,朝鮮族人,他的家鄉在長白山腳下。
他說;
“我們這里下雪了,這是北國的第一場雪,雪花片片,紛紛揚揚。我站在窗前,向南方遙 望,此時,你那里正值末秋,紅的楓葉,黃的菊花,綠的秋水,一切美景盡在我的心里。隔山望 水,很想走近黃河岸邊,瀏覽黃河向東流的自然景觀,投入到太行山的懷抱,仰望山的巍峨,陡 峭,險峻,欣賞山的挺拔,秀美。更想看看我這個新認識的朋友 。”
北國已是皚皚白雪,我們這里依然秋高氣爽。 秋天是美的,秋天的落葉也是美的。帶有涼意的秋風微微吹過,依偎在樹枝上的樹葉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如優雅的芭蕾,如仙女下凡,即便是落到地上,也沒有絲毫的無奈與傷感,她們要感謝的是大自然給了她們一個最完美的歸宿。
隨意撿起一片落葉,輕輕彈去上面一層薄薄的塵土,瞬間展現在眼前的葉子是金黃的,柔軟的。透過太陽的光線依稀可見葉子上面的脈絡,這橫豎交錯的脈絡就是我們之間的友誼之線,這葉子就是一紙粉色的信箋,在上面刻寫著“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一抹相思。
追隨初秋的清風,沐浴中秋的月光,獨飲秋末的霜露,這多彩的一季節,盡在渲染著我與金炳智老人的金秋之夢。
他說;
“茫茫人海,你我遇見,相識到相知,已有十年之久。一年三百六十天,十年的幾千個日子 里,我總喜歡風的流動,因為有了風的存在,我的心才會隨風而走近你。因為有了風的存在,總渴 望著讓風把你帶到嫩江岸邊,帶到長白山下,帶到我的身邊。在這里我們盡情的欣賞嫩江的風光, 盡情的領略著長白山的旖旎。北國的風是我的信使,北國的風是我書寫思念的信箋,它傳遞著我們 之間純真癡愛的忘年之戀。”
秋葉黃了,秋葉紅了,秋葉落了,又是一年。在這一年的秋天,我旅行到了拉薩,因為是旅行,見識了很多人,形形色色,天南海北,語言混雜。當我們這些旅行人同坐在開往林芝的大巴上,我身后座位上一口醇正地道的東北話;“拉薩真美”,讓我的心頭一動;瞬間,金炳智老人的音容笑貌頓時在我的眼前浮現。相識幾年,彼此的容顏,只能從視頻中看到,彼此的聲音也只能從語音中聽到。在視頻中我能看得出,老人一米八的個子,中等的發福身材,七十多歲的人,耳不聾,眼不花,背不駝,東北人特有的臉龐,一輩子都定格在我的腦海。尤其是老人的一雙眼睛,給人的印象更是過目不忘,從他的眼神中,不難看出,慈祥,豁達,豪爽,睿智,坦誠,善良集與他一身。天長日久,來來往往,從欣賞,佩服,到尊敬,癡愛,我的心被這位東北老人徹底的征服了。在我的心中,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老師,是我的尊長,更是我的一個忘年戀人。
他退休前是某鐵路局的黨委書記,幾十年的領導崗位,練就了老人對他人的理解,尊重,信任,因此,從他那言談舉止,溫文儒雅的身上我接觸到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我學到了沒有學過的為人處世。隱隱約約,我只感到我們相見恨晚。
臆想中,我多么希望坐在我身后的這位東北人是我日夜掛念的夢中人啊。就在我好奇的回眸一眼我身后的這個人時,我失望了,不是他。但是,我的思緒還是被身后這位東北人的出現又回到了金炳智老人的身邊。
他說;
“每當我打開電腦,第一個急于要看的就是你的空間動態。我置身于你的空間里,喜歡看你 寫的文章,喜歡看你的攝影照。你空間里的歡聲笑語,你空間里的喜怒哀樂,每時每刻都在牽動 著我的心。網絡是虛擬的,可是我們的友誼情感是真實存在的。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你我遇 見,實屬有緣,不求相廝相守,只要你我彼此把這份特殊的愛珍藏在心中,即使今生永不能相 見,我這輩子也就足矣。”
一抹晨曦,一抹夕陽,又與秋天邂逅。秋的光線透過秋葉飄落的縫隙,懶洋洋的投向我的窗欄上,我依欄眺望遙遠的北國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幽幽冥思突襲我的心頭。漫漫思念之路,時而仰看風起云涌,時而靜聽小橋流水,時而獨品憂傷與孤寂,一切一切的都在與您共享人間繁華。但痛心的是,我們何時能相聚?
思念一個人是幸福的,思念一個人也是痛苦的。 遙望有您的方向,把思念凝結成剔透的水珠串連起來,借風兒捎到曠遠天邊,帶去我對您的牽念。淚雨不盡的流,思念悠悠的長,是甜的,更是澀的。“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語。” 秋天的囈語綿綿,秋天的相思濃濃,縱然距離萬千,縱然云層遮擋,而我的切切思您之心,卻不會受任何的阻攔。誰知相思苦,除卻天邊云。
他說;
“深秋之時,我登上了世界五大圣教佛地五臺山。站在雄曠的臺頂,俯瞰山的自然而獨特的 景觀,讓我驚噓不已,四周的山,層巒疊嶂,峰嶺交錯,挺拔壯麗。置身于群山懷抱之中,這 里的一切都讓我陶醉。走山,看山,玩山,一處又一處優美的景致激發了我對山的崇敬。當我 信步步入五臺山寺院的時候,一切世俗煩惱徹底的遠去了,心靜了,心也動了。
佛說;“萬發緣生,皆系緣分,偶然的相遇,驀然的回首,注定了彼此的性命,只為了眼 光交會的剎那。 ”
聽佛語禪音,想遠方的你,不禁傷感百集,雖然有緣走近,但卻沒有分的交會。心中已是 遺憾成堆。
千里迢迢,思念在遠方,浮云悠悠,盡寫無限的憂傷。我們的思念不是戀人之間的那種 狂,那種癡,而是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換來今世的緣生。即使在甜蜜與痛苦中靜靜的看著緣生 緣滅,而我也愿為你傾情窗前點滴到天明。
“詩寫嬋娟,詞譜秋蓮。喜榕樹,書香氤然。香梅品盡,兩處情牽。······ 隱 隱青竹,脈脈紅蓮。深深院,綺韻盈然。花前攜手,秋波相牽。道眼中情,情中語,語中 緣。”
他說;
“默讀唐詩宋詞,感受到了愛的情緣,情的依戀。獨賞梅蘭竹菊,低吟相思一曲,抒寫緣與 情的交織。
走出寺院,來時的山景山色,來時的鶯歌燕舞,來時的山泉叮咚,此時已索然無味。眼前的 一切卻是那樣的清白,寧靜。禪音,禪語,禪心,蕩滌了我的心靈。我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不信 佛,不信教,但我信緣,緣是眾里尋你千百度,緣是你我的遇見,緣也是無盡的思念。
我只求今生與你共纏綿,不求來世空無虛有。”
當我含淚閱讀金老這一次發給我的郵件,思念的更加思念,惆悵的更加惆悵。撕碎在夢里的一顆心也早已是絲絲如縷,隨風而去。
沉侵在秋日的任何時光里,輕掬一杯苦而濃郁熱咖啡,飲下的是比咖啡更濃郁的回憶。與您相遇,一眼入心,就像絲柳遇春風,就像彎月遇琴弦,就像高山遇流水。
秋水懷人,內心孤獨不已,此時此刻,是最容易感受得到的。
曾幾度許,在案桌上鋪滿信紙,一筆一筆,一行一行,寫紅顏悴,寫相思碎,寫舊日時光的飄零,寫心與心的憂傷。字里行間有我的淺笑,有我的嫵媚,也有我與您的依偎。直至筆尖漸漸泛涼,直至星月西沉。
曾幾度許,獨賞秋月,眉梢凝聚,寄托著無限的哀腸,編織著相思的愁緒。“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千秋去。”未了的情緣,沉去的香夢,逝去的年華,瘦盡了無休止的期盼...
那一日,一連兩封來自三亞的郵件,讓我很是意外。抱著好奇的心急忙打開閱讀,這我才明白。郵件中講道;“生息在東北幾十年,飲東北的水,吃東北的糧,東北的高寒練就了一代又一代堅強的東北人。可如今,面對高寒的侵襲,卻是畏縮了、陌生了、不適應了。因此,很多的東北人就像候鳥一樣,學會了遷徙,到南方逃避冬天。我也在其中。當你看到我的這些郵件時,我已經棲息在冬季陽光充沛的三亞了。”
他說;
“置身于溫暖的三亞,心系著北方的你。當三亞的暖風,清甘的椰汁滋潤我時,可怎么也抹 不去心底深處那幽幽的思念。
南海的水時而狂嘯,時而漣漣,我的心也隨之跌宕起伏。那種‘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 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的望海癡戀,恰似幾回春夏,幾回秋冬。念切切,思切切, 讓人痛,讓人泣。
踏破天邊,尋覓你的身影,靜聽你的聲音,這是我夢中的期盼。明知道隔海相望,可怎能抵 擋住離愁的三秋雨。“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想你,總是遙遙無期。”
又是秋來時,又是秋雨瀝瀝。時光在指尖上劃過,思念在心底里攪動。那熟悉的頭像,那醉人的郵件,已有兩個多月沒有閃動,沒有閱讀到。備受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人夢牽魂繞。為此,我想了很多、很亂,時而痛,時而流淚,難道這真的就要離我而去、永不相見了?在心急如焚的情況下,撥打了他的電話,無數遍的摁鍵,無數次的又放棄了。不是沒有勇氣,不是記恨于他,而是當我再次看他的最后一次留言時,我懂了。
他說:
“人生山一程,水一程,沿途上的風景,將永遠塵封在心底。輕握一份懂得,將牽掛折疊,將 思念深藏,你我永不遠離。”
金老啊,感謝紅塵歷練。若非別離,又怎么會懂得相思的可貴。即便不見,也會時常雕一朵心花,拼一紙憂思,寫一卷芬芳,在云山水墨間做著依戀您的夢。這也許就是我送給金老最完美的穩穩的幸福。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在與您相望的日子里,朝朝暮暮里都有一種“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殷殷期望。一地相思,一溪風月,一方錦箋尺素,一江暮雨深處,無處不在時光的流轉中。輕握一把暖暖的記憶,尋覓您在酒醉詩行里的繾綣柔情。一曲平平仄仄的寂寞沙洲冷,一筆婉約凄美的宋詞小令,很難圓我煎熬的蕭夢,更難吹干我一枕的淚痕。
行走在您我迤邐的煙雨里,點點滴滴,密密麻麻,淋濕了桃紅柳綠,淋濕了蘭舟畫舸,淋濕了寒鴉斜徑,也淋濕了彼此眷戀不舍的眼神。
回望朝夕相處的屏幕,再輕輕觸摸靈巧的鍵盤,那一抹怡然的笑意,一時風趣的詼諧,一句惹人醉迷的詞語,洋洋灑灑,風情依濃,讓人浮想聯翩,心動不已。那一刻,如花綻放,那一刻,至臻至美。
遠去了,不以為失去,別離了,也難以忘卻。
不說永別,不提天涯,縱然隔山望水,縱然東風吹破,思念成泥,也要在一季又一季的秋月里,舉杯共飲,邀月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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