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營:命運開了一個關于「夢想成真」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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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是創造營 2019 成團之夜,這是今年第三檔關于男團的節目,至此團體養成綜藝暫告休場。兩個月來,觀眾看著里面的男孩們生活,訓練,為成團而努力。

11 人男團背后,是另外十五個走到總決賽但沒有成團的學員,是全季八十多名沒能走到總決賽的成員,是兩千一百多名沒有通過海選,但心懷舞臺夢的男孩們。

選拔是殘酷的,命運的堅硬總會在某一個時刻顯現。決賽前夜,所有人員帶妝彩排,每一個環節都要過,包括成團發布儀式。但彩排期間還無法確定排名,11 個成團席位就從 26 位學員中隨機選出,作為替補進行彩排。他們需要演練的,包括成團名次宣布時的緊張,入選時的驚訝,甚至是感慨的成團發言,和成團的舞蹈。

這支舞,有些人能在彩排上跳一次;有些人未來會跳無數次;有些人只能在學會之后,把動作和歌詞封存大腦里,直到時間過去,它們在記憶里慢慢消亡。

此時距離總決賽還有不到 20 個小時,這是命運開的一個關于「夢想成真」的玩笑

你會在走進錄影棚的瞬間,體會到什么叫舞臺的魅力。

每一盞燈光都為你亮起來,為你變幻成銀白,焰紅,或者暖黃。影棚里七八米高的架子甚至是所有的座位,都被你的音樂震動。你跳舞或者唱歌,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被搖臂,飛鷹,斯坦尼康鏡頭,和坐在軌道上的攝影師緊緊盯住,直到上千萬個平板,手機,電腦屏幕里都是你的身姿。直到舞跳完了,你停在臺上,耳邊的吶喊和尖叫卻始終不停。

(1)

創造營 2019 的成團前夜就是這樣——除了沒有尖叫和吶喊。總決賽前,包括已經離營的學員要全員到場聯排,排演節目的同時,確認走位和動線。

方塊形的大影棚里,主舞臺和成團臺都已經搭好,有音樂,有燈光,唯獨沒有臺下的觀眾。只有搬著鐵架保安和工人,面無表情地來往。

F 班的學員在銘走進化妝間。節目組給他做了栗黑色頭發,劉海厚但抓得蓬松,把眉眼襯出來,網友開始說他長得像日本演員山崎賢人。

F 班學員 在銘

曾經他是個小胖子,最重的時候 160?斤,做了三年網絡主播。那時候觀眾私信他,說他可以去舞臺上發光發亮,當主播是種埋沒。他聽了,開始努力減肥,練舞,面試經紀公司,來參加創造營。

在第一期節目時,所有學員都要給自己打分,評價自己能進 ABCF 哪個班級。在銘全組都自評了 A 班,水平最高的班。

但創造營設計了一個掉檔機制。亮相表演完成之后,自我評價 A 班的學員,如果獲得更低檔位的班主任評級,掉檔機制就會被觸發,直接調劑進 F 班。

這個班級的學員構成因此變得復雜, 既有水平需要提高的,也有實力過硬的;有來體驗的,也有背水一戰的。這個班級中的很多人,都在努力證明自己,證明命運不會因為一次分班而被束縛,被決定

在銘入營后失利接二連三。先是初評級掉檔,緊接著就是第一個任務,在 24 小時內學會并記住節目主題曲,包括舞蹈和歌詞。在銘扁桃體發炎,一邊高燒,一邊練舞。期間他一直在喝水,也不停出汗。蘇有朋看到了,走過去拍拍他,“你坐一會兒,我跟你說一點東西。”他給了在銘喉片,告訴他現在已經不可能記住歌詞和動作,不如休息一下,再上去,好好跳一遍。

在銘聽話地休息了五分鐘,隨后上臺表演。他一直盯著正前方的創造營班主任桌,盯著桌后的蘇有朋,努力對他笑,看著他把這支舞跳完。

錄制結束后,在銘連續七天到醫院做霧化治療,一邊吃藥一邊看病一邊練。等到康復后,在銘發現自己睡不著了。“因為我每次都是吃了感冒藥,吃了發燒藥之后直接睡覺。后來不需要(藥物)維持的時候,就突然發現自己睡不著了。”

在今天,上了舞臺到底能發出多少光和熱,是可以通過交換完成的。身體就是他們交出的第一枚籌碼。這意味著不能左右自己的作息,不能心安理得地休養。同時他們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工作強度和內容。傷痛因此很常見,“有時候哪個地方流血都不知道,”同樣是 F 班的姚琛對記者說,“回去可能一看,唉呦怎么流血了,我一想啊是被麥磕到了。”

“這個體系就是很讓你身體受不了的體系。”在銘說,“你休息一段時間,然后突然告別,然后告別的那一期,你錄的時候,你是整個晚上基本都很難睡覺。然后假如說你很晚睡覺,都凌晨四五點才能睡,然后下午又開始,然后又熬通宵熬一個星期,然后再公演,你這樣身體怎么能扛得住對不對?”

身體是男孩們手里為數不多的籌碼,他們要用來交換自己和機遇之神的一次面見。他們所能做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地練習。

F 班的班主任是蘇有朋,在他的流程備案里這樣寫,「導播隨時把鏡頭切過來的時候,你都是唱、跳、表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在整場表演中要一直保持住完美。」

F 班創造營班主任?蘇有朋


他也成了營里最常出現,待得最久的班主任。公演前的彩排一個一個看,從眼妝到臺風,到表演結束后如何拉票,一個一個調整。拉著自己的團隊給F班寫了上千字的教案,誰有什么短板,應該向哪個同學討教,分成幾支隊伍,甚至每個隊伍最多幾個人,一一做安排。再去 A 班請來高嘉朗指導聲樂,拜托王晨藝多教教同組里 F 班學員的舞蹈。

要讓鏡頭愛上你。」這是蘇有朋備案里的另一句話,在銘努力地落實著,他希望每次鏡頭拍到他——哪怕只是帶過,他只能出現在畫面的角落里——他都希望自己的形象,是總在努力練習的樣子。

但曾經的抱病上場,沒有給他在正片里帶來更多鏡頭。第一賽段結束時,只有 55 個晉級到下一階段的名額。宣布排名時在銘一直盯著體育館的挑高天花板,眼神放空地想離別感言,情緒里夾雜了許多不甘心,“老天爺有沒有看見我這么努力?”

不休不眠,把身體完全交給訓練,僅僅只是第一步。這一步顯然不夠。


(2)

彩排有兩種形式:單排和聯排。單排是指某個節目單獨排演,聯排則是指所有節目及串場,按照設計的順序,從頭到尾走一遍。

總決賽的單排早早就開始了,倒計時的最后一晚,所有節目和人員要做一次聯排——包括成團的環節。

26 個學員站在臺上,四個小時前他們腳下的舞臺還在變換,現在起舞臺在周圍亮藍色的燈光里逐漸沉默。主持人連著報了幾個人,趙政豪,高嘉朗,李昀銳,都不是F班的。

又有一位學員即將「成團」。觀眾席間,有人在說姚琛。這個單眼皮的男孩子會進 F 班讓人意外。姚琛曾經在海外受訓三四年,上臺表演可謂游刃有余。

F 班學員 姚琛

十二歲時,姚琛在電視上看到一個男團的表演,“覺得太酷太帥了”。他立刻上網搜索如何加入這個男團,找到海選時間發現正是假期,立刻報名參加。面試下來后,姚琛覺得自己有錄取的希望,就回去找父親,要暫停學業。父親滿臉不屑,罵了他一頓。

類似的事情在銘也遭遇過。接觸了兩家公司之后,他得到了一份經紀合約。公司送他去海外培訓,三個月后回來,頭發染得五顏六色。母親來機場接他回家,手上都要拿一個帽子,見面了第一件事不是擁抱,也不是“我喊個媽,她喊個兒子。都不是。她第一件事先把帽子給我扣上。”

“上一次是把我耳環給摘了哈哈哈。”

對中國父母而言,藝人這個職業不是一個常規選擇。F 班的班長彭楚粵,畢業于星海音樂學院流行音樂系,他也困惑過學成之后能做什么。大四時為了籌錢給自己做演唱會,他在廣州興盛路一帶的餐廳駐唱,一個晚上二十來首歌,三百多塊錢。“我當時也迷茫過,難道以后都要在餐吧駐唱嗎?”

F班學員 彭楚粵

小時候彭楚粵就跟父親說,他想紅,想做明星。“之前是覺得這樣會很輕浮,很膚淺。后來我深刻思考一下,一個人有明星夢,然后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成名,是一個很勵志的東西。” 父親信任他,但他也感覺得到,“其實我爸應該擔心過我的就業問題。”

在韓國,千禧年初的金融風暴之后,大范圍的失業使父母們對孩子從藝的態度逐漸放開,甚至轉向支持。但在中國,小小年紀決定從藝,需要一些「任性」來繼續——在銘背著父母和公司簽約;姚琛第二年又報名了,面試官是同一個人,并且還記得他。

班主任蘇有朋也這次也任性了。公司支持他參加綜藝節目,但為了一個開場表演又唱又跳,還要寫 rap,沒有人響應。

“他們就冷漠。誰敢跟我吵,(但)就是冷漠。我丟什么在群里問大家意見,統統不回應。從接到這個秀(的邀請),三個月,接收到的信息全部是被打壓,基本上。”

蘇有朋決定繼續。穿衣要改,請新的造型師。發型要改,花一整天時間飛到韓國去,剪一個頭發。猶疑始終存在。當時團隊在北京,蘇有朋自己在臺北練舞練唱,孤軍奮戰。舞蹈還沒有完全排演好,造型師就執意要看排練視頻,“她說不能想象導演(跳舞)的樣子,如果我不給她看,她沒辦法買衣服。”

與學員們有些孩子氣的任性不同,蘇有朋理解團隊,“完全任性做自己,把大家都嚇跑了,也是不行的。要小心去拿捏那個度。”自我意志的背后,必須由自我管理來支撐。無論是向老師學習也好,提高意識也好,學員們正在逐漸面對自我管理的問題。

姚琛成為學員后,經歷了短暫的興奮,但沒多久,訓練生活的枯燥本質就逐漸顯露。壓力從業務能力層面蔓延到各個方面。那時,姚琛每天想的是怎么練習才能留下來,怎么樣不告別,怎么樣才不用回家。他非常害怕自己會犯錯,總覺得學了那么多,不應該犯錯。他覺得自己的強項在于自律。

?“在訓練的時間不去訓練,就是一個犯錯。但如果我夠自律,每天就堅持,不去想那么多去玩,想那么多放松……”話到一半,姚琛突然停下來。

“我想一下,我覺得不是很好……” 他開始重復聽到的提問,想要組織一個新回答。摸著頭喃喃了幾遍問題后,他提起了兩件事。

“在海外的時候,就學了一年多之后,我才慢慢的發現,自律真的很重要,最開始我就是那種,不光不自律,而且做什么都很大大咧咧,都很粗心的那種。不細心。就很簡單的一個事情就是,我用完微波爐,一般我的習慣就不蓋,不關門。但是我在那邊的時候,每不關一次就會被罵一次。你為什么這樣?這個不光是你一個人在用。而且你現在的身份也不一樣了,不是之前那個普通人了,你現在是要做藝人,你做的每一件小事,你都應該去做好它,包括關一個微波爐的蓋子,你也要去把它關好。”

“還有就是像我們在這邊的話(指創造營),大家兄弟朋友之間上廁所可能沒紙了,幫我拿點紙,然后直接扔過去。(海外的)那個時候我也直接扔過去,然后被說了起碼兩三個小時。

少年短暫地任性之后,終歸要面對現實,要開始漫長的自我戒律。

彭楚粵仍然摯愛舞臺表演,但他也開始思考,“遲早有一天,它會變成一份工作。” 在銘開始憂慮自己網絡主播的出身,“我沒有接觸過藝人,所以不知道有很多規定。”?

?“沒有人可以在節目中呈現出「老子就是不在乎」,不可能。”蘇有朋說,“進來錄影前,你的基礎訓練好,你的說唱跳功力好,就能夠應付這個節目嗎?No。”

創造營的賽程一路推進,姚琛的排名盡管有些起伏,但是都穩定在前 20?名,成為 26 個成團學員之一。午夜快要來臨了,圍觀聯排的工作人員慢慢變少。

眼看著一天的工作還沒有結束,有人把領帶扯松,有人把襯衫下擺拉散。姚琛兩只手互握著放在身前,身上的制服仍舊整齊。


(3)

"這畢竟是個真人秀",蘇有朋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導演)要顧到觀眾的可看性,節目的邏輯、節奏。”

肖凱中也認同這一點,他記得節目剛開始不久,導演告訴他們,要是每個人公平地掐著表給一分鐘,也要一百分鐘,節目都已經完了。“我是以一個什么樣的身份,或者是一個什么樣的心態到這里來,我自己是比較清楚的。”肖凱中說。

F 班學員 肖凱中

他認為自己是一個「局外人」。他沒有演藝經驗,其他學員訓練甚至成團的時候,他在打工。發傳單,扮人偶,一天一百多塊錢,包一餐午飯。大學一畢業,肖凱中跟著家里做建筑的叔叔進了工地,一呆四年。素顏時,能看得到他臉頰上的雀斑。

這四年他并不開心,建筑行業需要人情,需要迎合。在這一行里就是個帶刺的刺猬,也得學會圓融。肖凱中不愿意再繼續,“我 20 多年來吃這么多苦,我也不在乎這幾年,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變得過于圓滑,我不想讓自己 20 歲的時候,變得過于圓滑。”

他決心自己出來闖兩年,但這兩年計劃中,并不包括《創造營》。他被公司帶去面試,自己沒抱期望,想好了,不打算參加,他把這個決定告訴朋友。

朋友說,你是不合適。騰訊這么大的節目,這么多人看著呢,表現不好的話,別說有人喜歡你,可能很多人罵你。

肖凱中忽然倔起來,“我是本來自己都決定不來,但是你說我不行,我就偏要給你證明看,我可以。”

入營后的一切逐漸不再由他控制。前兩輪公演都是舞蹈——這恰恰是他最薄弱的一項。首輪跳《Lesion》,他去跟同組何洛洛請教跳舞,半開玩笑地說,“你是我 18 歲的老師,18 歲的前輩。”第二輪公演學員調劑,他又被放進舞蹈組。

肖凱中想自己唯一能選擇的,就只有要不要挑戰一把。他索性把第二次公演當作最后一次舞臺,“就反正最后唄,玩就玩大點。”

到了選節目時,三個選項,他挑了最難的一個。“《月光愛人》,真的很不容易,”在銘說,他就睡在肖凱中隔壁,“他練往前翻的那個動作,那個往前翻的跟頭,肩膀都已經磨出了一個小繭來。”

公演錄制前一天的彩排,蘇有朋對肖凱中說,“太帥了,你穿那個長袍簡直像大俠一樣。” 節目組為《月光愛人》搭建了假墻,切面用了仿古磚圖案,配合燈光,整個舞美效果讓蘇有朋為之興奮,“特別像我們那個古裝劇組的(舞美),我又特別愛李安,你知道吧,那個臥虎藏龍,激動壞了!”

第 6 期所有的舞蹈表演中,《月光愛人》排名第一,蘇有朋意識到這是個「大花」。尤其是段浩男在鏡頭前的劈叉,“這樣的精神,如果節目有播,可能是個大花,我不能浪費我這一票。”第 7 期告別錄制在即,他需要決定最后一次創造營班主任保送名額該怎么用,才是用在了刀口上

蘇有朋有兩套邏輯來定推薦生。一是選最優秀的,為其他學員和觀眾立榜樣。他不是沒想過用這套方案,然而第二次告別前夕,他發現頭三十名中,F班學員只占了四個,“在 4 個人里立一個,這個邏輯不對”。

他選擇了第二套邏輯:保一個是一個。這套邏輯的另一個條件是選擇最靠近上位圈的學員。但隨著節目和周邊物料的更新,排名上下波動。誰在最后一刻擦線晉級,誰有潛力突圍,誰真的需要一票保送,全都靠賭。

第一次公演前,姚琛也在邊緣線徘徊。蘇有朋猜測,“他被周震南立起來做對手之后,應該不用我這一票,應該能進來。” 公演完第二天,沒有如期發揮的在銘守著電梯口,等蘇有朋和學員聊完天出來。要離開了,他想走之前得擁抱一下班主任。當時蘇有朋對在銘說,第一次公演那么好,不會走的。

錄制第一次告別時在銘一直盯著面前 55 張椅子,他想如果一切正常發揮,應該可以成為這 55 晉級學員當中的一個。他沮喪,為什么自己的第一個比賽就以這種方式結束了。直到蘇有朋宣布是他,中獎一樣的感覺讓他激動得手抖腳抖。

他知道被保送的感覺。在過了不知多少個訓練日之后的第 7 期,二十公里拉練之后精疲力盡的學員們要面對第二次排名和告別,蘇有朋又一次舉起話筒。在銘的目光,越過身邊的學員,跳過去,他看了很久,一分多鐘。他看到了一個跟自己被選上時,一樣的,驚訝的表情

“肖凱中,” 蘇有朋舉著話筒說,“生命里會有奇跡的。”


(4)

奇跡究竟是什么樣子?

在肖凱中的預期里,能挺過第一次公演就是賺了,被保送進第三賽段足以被稱為奇跡。

但奇跡的作用期很短。肖凱中保送成功的同時,當過一次推薦生的在銘,止步第二賽段。排名發布結束后,學員們陸續坐大巴車回到宿舍。他們嚷嚷著和大門前的工作人員打招呼,觀眾的吶喊聲隨他們一起進入樓里——這一切都在在銘背后,他還穿著海邊錄制時的 F 班外套,獨自坐在長桌一端,埋下頭吃飯。

?「努力了卻沒有一個好的結果,是進入這個圈子生存必須要有的心理建設」。在一份以告別為主題的兩千字教學備案中,蘇有朋這樣寫,「其實從你們選擇參加這個節目起,比賽就已經在進行中了。是比賽,有競爭,就會面臨被選擇。」

創造營開播五個月之前,節目組收到資料 15000?份以上,進入面試階段的 2200 多人來自 400?多家經紀公司。開播之時,僅有來自 45 家公司和個人的 101 名學員。

第三次公演之后,進入總決賽的名額一共只有 26 個。肖凱中排名 30,無緣決賽。

身體上的辛苦,自我意志的約束,再加上班主任的幫助,沒有給他們換來更大的奇跡。

在銘的經紀人如今已經想不起來到底買過多少酸奶,但自從節目開始,買奶和點贊就沒有停過。“有的時候看到名次上去了,會覺得這段時間的點贊可能有用啊,可有的時候又下來了,為什么呢?”經紀人說,“難道是別人家投的更多了嗎?是我們投的還不夠?這個都不好保證。”

總決賽前一周左右,在銘和肖凱中回到青島。離營的學員都要回來,他們要加入成團之夜的開場舞,還有一些助興節目。決賽夜,彩排時還空著的座位區填滿了人。舞臺四周圍都是舉著燈牌的觀眾,他們震耳欲聾的吶喊是音樂和舞曲最好的伴奏。兩個多月的旅程馬上結束,這是終點站的盛會,最后的狂歡。

表演完后,返場學員們到觀禮臺就坐。這兒距離舞臺太近了,下來后只需要走二十步,跨過機器的軌道,登上六個臺階,就能站上那個背后閃著點點星光的成團舞臺。

這二十步的距離,其實是兩個多月的時光。

F班的同學舉起寫著姚琛名字的手幅,對著鏡頭比劃出各種手勢。姚琛有一個自己單獨的說唱表演,他穿著皮衣,臺風犀利。但換回制服走上舞臺,等待成團結果發表時,下巴繃得緊緊的。最終他以一千零七十多萬的點贊數成團,排名第五。隨后,他和其他十位成團學員,組成 R1SE 男團,帶來了他們的第一支唱跳舞曲。

倒退 24 個小時,回到前一夜的彩排,主持人拉長了聲音,第五名「成團」的學員也是 F 班的,戴景耀。他在彩排上,也跳了成團舞——26 個學員都學了這支舞,有些人能在彩排上跳一次;有些人未來會跳無數次;有些人只能在學會之后,把動作和歌詞封存大腦里,直到時間過去,它們在記憶里慢慢消亡。

戴景耀

(5)

選秀節目在今年走到了自己的瓶頸期。無論哪一檔,都沒有再出現楊超越那樣的奇跡。彩排時,高嘉朗成了一位「成團」的學員,他走上前對話筒說,“感謝這次聯排,還讓我成團了。”

這是命運的玩笑,一群人向左,一群人向右。一群人在高臺上站過一次,就要把位置讓出去,但誰不是交出了自己手上所能交出的東西呢?

「美夢成真的感覺當然很好。」節目伊始,蘇有朋在一條宣傳視頻中說,「可那只是開始。」

成團之后,R1SE開始活動——實際上尚還在營里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開始拍廣告和代言。成團的第一首歌已經安排好了成為電影宣傳曲,各自的個人代言也迅速鋪開。“商業是必然的,必須的,”彭楚粵說,“成為藝人不具有商業性,其實是一個怎么說是一個蠻失敗的。”但他還想追求更多的東西,更高的層次。

節目終究是個to B的生意:享受節目的觀眾,在計劃中應當成為贊助商產品的消費者——又或者,他們是因為被定義為潛在消費者。為了吸引廣告商的投資,節目必須能夠打中某一群人的需求點。明里暗里,偶像男團都是在瞄準女性客群,否則也不會有面膜和洗護產品的廣告了。

命運更殘酷的地方在于,不是站上了高臺就等于夢想成真。交出的意志、汗水、軀體、以及對自己的掌控,最終換來的不是夢想實現,而是成為商品

這是不是最大的玩笑?

但姚琛打算一直走下去,他無法想象自己不當藝人會是什么樣子。他覺得自己還緩了些,不太放得開。

肖凱中沒有做太多計劃,“有時候你所碰到的機遇或者變動是你無法估計的,所以我慢慢的開始我不喜歡做規劃。”他打算完成這個節目出去后,走一步看一步。

彭楚粵覺得自己很幸運,“我不跟別人比我得到的有沒有他們那么多,但有更多的人看到我了,接受我了,我很開心。”

戴景耀說除了舞臺,表演也是他所熱愛的。當演員時,他碰到過好幾次換角,還都是到了二選一的階段被換掉,整個人一度低迷。但他覺得這個過程也沒有什么需要去克服的,“生活還是要繼續啊。”

第二次學員離營前,蘇有朋找了好幾名學生聊天。在銘告訴蘇有朋,他很開心曾經被保送,能找到一個伯樂,對一個人的一生很重要,“被認可的感覺真的比你晉級的感覺更好。”

蘇有朋對他說,希望你未來能被更多人看到,不只是我。

營里的經歷給在銘帶來了不少信心。他想嘗試寫 rap,用自己的經歷:由胖變瘦,從沒自信變得有自信,在家人不支持的情況下一直堅持,等等等等。

他理想中的舞臺,應該是華麗的。“衣服酷一點帶點小撥片的那種,舞臺燈光也很炫,舞蹈很帥,加上我喜歡的隊友一起,很燃很長,能唱到人心里的。

由時尚先生Esquire 與騰訊時尚共同策劃采訪

由騰訊視頻 火鍋短視頻獨家出品的

蘇有朋與F班學員的紀錄片《入行》

編輯+撰文:Selina

采訪:Selina 盼盼 E B+ Yeva

攝影:賈睿

微信編輯:Pepper B+ haha

最后編輯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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