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磨礪我溫潤如珠。
【壹】
櫻花東街的那間理發店,占據了小道口最好的位置,正處兩條街的交叉點。坐北朝南,內飾通透。于是,不怎么喜歡走動的自己漸漸的就成了這里的???,而東子則成了我御用的發型師。沒有之一。于是修個發尾呀,剪個劉海什么的小動作,東子也就任我由著性子折騰,并不收費。卷發,拉直,直發,漂染,在不動搖根本的前提之下,他也由著我胡鬧。不管不顧。如此這般,我課時工作大半的錢還是耗在了這上面。少有余錢。
阿亮約我吃麻辣香鍋的時候,盡管我并不情愿。心里猶在細數他的八宗罪,默念他的種種罪孽深重。但看到簡訊傳來的美食圖片,靈魂抽離身體率先背叛了自己。我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抗議我近日的清湯寡水,直指虐待。我摸了摸空癟的肚子,仰天長嘯,長嘆一氣,敗下陣來。在美食誘惑的當前,繳械投降。人說,人窮志短。莫不如是。
我趕到那家麻辣香鍋店的時候,正值飯點的高發時間。烏央央一片,全都是人。我對著前來引薦的服務員自報家門,然后輕車熟路的拐進了302包房。看著旁人艷羨的眼光,我開始念起阿亮的好來,永遠都是體貼周到的樣子,永遠都是淡定神閑的樣子。也讓人氣餒。
我推開302包房的門,阿亮看我的眼睛閃了閃,笑的一臉的狐貍樣子,好像就知道我會來一樣一樣的。看的我一臉不爽,勉強扯出一張笑臉迎人,內心卻想撕他千百遍。阿亮不置可否,小指頭勾勾,示意我過去??匆娧矍懊爸鴮訉影嘴F的美食,在燈光的籠罩之下尤其美味,我忍了又忍。巴巴的跑了過去,拉開椅子徑直坐下,一頓開吃。也不正眼瞧他。我想著,化悲憤為食欲,也不是沒有道理。片刻,風卷殘云食物就少了些許。阿亮看我狼吞虎咽的模樣,嚇得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這些天裝賢良、裝淑女裝的心慌,此刻終于原形畢露,形象盡損。索性無所顧忌,大吃特吃。不愧是我的最愛,變態辣,吃的過癮。我忍不住就對阿亮投了一記贊許的眼光。心下的惱怒便減了幾分。
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可樂猛灌幾口,吐著微紅的舌頭,喊著,“不錯不錯?!睗M是贊許。借以壓抑住變態辣的熊熊烈火。食物填滿了我的胃,內心不覺滿足。忍不住就打了一個響嗝,一個接著一個,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抬起頭來,涕淚橫飛。阿亮伸手幫我擦拭嘴角的時候,我并沒有覺得不妥。放任自己在他溫柔的眼波里徜徉,以至沉淪。我突然忘記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認為都是自己無理取鬧的作而已。瞬間原諒了他的過錯。
阿亮抬起我的臉,手指輕柔的穿過我的黑發,把頭發籠到耳后,塞進后領的脖頸里。手指在半空中比劃了一個謝幕的優美姿勢。他說,你瞧,多美。我看著他眼眸里傻不拉幾的的自己,忍不住噗呲一聲,笑出聲來。是有多傻的樣子。才能夠做出如此搞笑的事情。如此,他一本正經的神態就印在了我的心里。我在想其實可以改變一下,他眼中的我既定的樣子??墒且磺卸歼€來不及。
【貳】
下午三時翹了現代藝術賞析的課出來,只為圓一場某人心中未竟的夢。過猶不及。
東子見我走來眼前一亮,停下手中的活計。也不顧手里染發劑的沾染,有小小的一點兒蹭到了皮膚上,女孩強忍住嗆聲的欲望,料想自己的美麗還掌握在他人手里,做聲不得。只好用眼神誅殺我這個始作俑者,滿臉看我不爽的表情。
“你來啦?”
“嗯。”
“下午不是還有課嗎?”看著我不太樂意開口的樣子,這句話硬是壓了回去。我緊抿著嘴唇,眼神堅毅,一語不發。東子笑我,跟人欠了我八百兩銀子一樣,滿臉大寫的兩字,“還錢?!蔽也豢芍梅竦幕亓怂粋€我才不care的表情,一筆帶過。
東子揚了揚手里的家伙,示意我再等等。他還要忙一會兒。我點點頭,算是應允。
他招了招手,一個染著小黃毛的小個男孩飛奔過來,風速揚起了碎末的頭發渣子在眼前飛舞,在陽光充盈的光線里更甚,漫天飛舞。我不自覺的捂住了嘴,想著莫要吸入這些灰塵。男孩即時剎住雙腳,在我跟前立定。見我捂嘴,隨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許是知道自己錯了,只沖著我靦腆的傻笑??释彙N矣悬c發蒙,心里只惦記著一件事情,“雇傭未成年兒童做工,看我等會怎么說教東子。”心隨意動,無關其他。
我晃神。只覺有大大的手掌在我眼前晃動,上上下下,來來回回。頓時,三魂七魄歸位。我白了小黃毛一眼,心道,不知尊老愛幼的破小孩。卻被自己的這一句誹謗逗樂,我既沒愛幼,他何需尊老?
他說,“姐,走吧”。于是并一路引著我走向樓梯間靠墻的角落,停在黑色的按摩沖水椅前,服侍我坐下。在我肩膀兩頭罩了一張深灰色的毛巾,才扶著我緩緩躺下,調整了一會兒按摩椅的位置,直到我說好,舒服的位置。打開浴霸的花灑,伸手試了幾下水溫,覺得差不多可以了才緩緩澆在我的頭發上。我對剛剛他毛毛躁躁的性子懷疑起來,也是周到的孩子。假以時日,他會習得一門手藝,越來越好,成為像東子一樣的發型師。也許是,也許不是。
順著水音的滴答聲音,我想著莫名其妙的心事。發絲千千結,全部攪在一起,亂糟糟的。阿亮見我打理不好的樣子,總是勸我剪了,說是清清爽爽的樣子,多可人。我想起他的話語,想起那些穿過我黑發的修長的手指。還有他看我時,溫溫柔柔的樣子,猶在眼前。
小黃毛的手勢一變,切換到現實的場景。他分開我雜亂的發,發絲隨水而動在他的手中變得服帖起來。揉搓滋生的彩色泡沫,混合水汽的香波味道,在小小空間里分散開來。我吸了一口,吞將出去,滿是理發店特有的味道。不甚好聞。
他倒了滋潤發梢的護發素,均勻的涂抹在黑褐色的發梢上面。指腹揉搓在頭皮上的時候,并沒有產生尖銳的疼痛。想必他的指甲蓋修剪的很圓潤,沒有尖利的毛角。所以,我并不吃痛。在過了最后一道水的時候,黃小毛在我頭上包了一個大大的蘑菇樣式的包包。我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忍俊不禁,多么搞笑的造型。我這才相信,黃小毛的入行不深。
東子看看我,又瞅瞅小黃毛,長嘆了一口氣,猶帶恨鐵不成鋼的濁氣。招呼我過去坐下,開始拿細軟的毛巾幫我擦拭頭發。如瀑的發絲傾泄下來,有小小的水珠順勢躲進了我的頸窩,很是調皮的樣子。東子雙手托起我的腦袋瓜子,扶正。仔細端詳我的臉,從鏡面反射過來的虛影,有著模糊的輪廓。拼湊起不完整的一個我。似要看穿我的偽裝。
東子面色凝重,再一次問我要明確答復,“你確定要剪?”面色不虞,好像下一刻我就會反悔一樣的。此刻,東子是劊子手,而我就是那個被斬頭的人。猶如行刑時的最后問話一般,例行公事。遺言,是留下給世間最后的話語。
“剪吧,剪吧?!?/p>
“拜托,拜托了?!蔽一赝艘幌麻L發飄飄的自己。“只要不是太難看就行?!睌蒯斀罔F,不容反悔。
發型師手起刀落,散亂了一地的青絲。
。。。。。。
【叁】
但凡被傷過的人兒,心里總會有一個結,被埋在心底的一隅。不忍觸摸,不能話說。
總會有一些人,會拾撿你的脆弱,捕捉你的懦弱。他們是狼,是天生帶著野心的狼。他們說,他是狼子野心。然,他從來都不曾傷害你,不是嗎?
反噬。
有些人,他永遠都不會懂你。懂你那些傷秋悲秋的小情趣,懂你那些不言不語的小情緒。懂你,不懂你?但是,他卻不會傷害你。比如東子。
有些人 ,他一直懂你。你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不須言語,他就會知。因為他知,你的要害。卻予你最大傷害。誠如阿亮。
不懂你的人,愛你。
懂你的人,折你。
還愛著懂你的人,卻和不懂你的人私定終身。
滑稽。
浮華于眼,于煙。太不定,亦太縹緲。
有一天,東子對我說,不是所有說出來的話都是好的。
口蜜腹劍。他說。
有些話,它適合慢慢的腐敗、滋生、霉變,爛漏在心里。
有些話,它適合被牽扯、被放大、被涉密,曝露在風里。
那么,它是你的哪些話,被灑落,被放低,嗚咽在夜里。
我說,我不知道。
纖細的頸,柔弱的肩,支楞著如斗沉重的頭顱。很沉,很重。
他們說,寂寞是一場連鎖的心理反應。我寂寞許久,找不到人來陪。
于是,只好自己一個人枯坐。在喝掉一整杯的玫瑰拿鐵之后,望著窗外行人匆匆而過的街道,驚慌奔走的人群,留下滿是喧鬧的一地荒蕪。一場雨,一場空,一段空留。
你注定是我等不到的那個人。
四個字,愛而不得。卻道出了訴說人無盡的心傷、感慨。此一時,彼一時。你總說,人要好好的過著,不為自己,也為彼此。也終于明了人為什么會選擇和愛的人戀愛,最終卻嫁給了愛自己的人。
我們渴望驚心動魄的愛情,最終卻臣服于現實的溫暖。
我想,我如果愛的是你,又會不會擁有別樣的情緒。
東子想呀想,可惜了。我不是你。不能代替那個你心中的他。
【肆】
一四年一月底,我在這里,你在哪里?
東子說,我們總是用習慣去生活,習慣一些人,習慣一些事,習慣終成自然。而用知識去生活,卻是人們往往意識不到的。就好比越是簡單易懂的,越是雅俗共賞的,反到招了人的嫌棄。首飾、鐘表、發飾,越復雜越好。人們喜歡輕快、精致、細膩、繁復而又華麗的東西。奢華若洛可可風格的藝術特點,它代表巴洛克風格藝術的晚期,即頹廢和瓦解的階段。
盛極必衰。愛極必傷。
簡即是美。加、減、乘、除,有時人生也需要減法。越是簡單的,就越是快樂的。
而習慣 ,是青春葬送的墳墓。
為了忘卻的紀念。為了紀念的埋葬。
我不知道,自己總是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然后,他們會告訴自己,我這樣做是錯誤的,而且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錯誤。我想,好像也是的吧。我一直都很誠實的面對自己??墒?,即便是這樣,我也避免不了,這是青春難免會有的沖動,是青春美好難免會犯的錯誤。。
我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并不代表我會一直一直這樣過。人總是需要一些別樣的情緒來維持現在的自己,去繼續生活。
我說,是了吧。所以,我同意,你的離去。
東子也就老是笑我,太沒有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