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見縫插針地讀完了這一套《語文試卷里的名家美文》。
這套書集結了六位知名作家的經典作品,分別是李丹崖、許俊文、喬葉、葉傾城、李雪峰、張麗鈞,這些名字,大多很熟悉。早些年,在很多知名的雜志期刊上,常常能讀到這些作家的作品。可以說,是他們如玉如詩如錦如花的文字,陪伴我走過青春,見證了我輕舞飛揚的美好時光。
這套書中,李丹崖老師的文字多寫故鄉的草木,一棵一棵、一株一株,都充滿了靈性。從《草木恩典》到《槐花幾度芳》,從《秋河看葦》到《萱草的朋友圈》,每一篇里都有草木的倩影,還有作者柔軟的深情與深邃的思考。讀他的文字,不時就會驚覺、驚訝、驚嘆。為什么那么平凡那么普通的草木,經由他的筆尖后,就被編織成錦緞霓裳、被裁剪成華裳美服,撰寫成一首詩,一闕詞!或許平凡普通的,不是草木本身,而是觀者的眼睛與心靈。當我們清澈的眼睛被世俗蒙塵,當我們敏感的心靈被現實摩擦,日子久了,那清澈就不在了,那敏感也鈍化的幾近于無。
書中,李丹崖老師還寫了不少類似游記的文章,從故鄉安徽到山城重慶,從港口天津到寶島臺灣,他將自己的所見所感,用最細膩、最真實的筆墨完美呈現。原來,文字也可以收獲諸多美好。
作家許俊文的文字,我讀過的寥寥。這一冊中收錄的很多散文,都是他以故鄉豆村為背景或素材創作的經典散文。許老師的文字,空靈之中不乏質樸,帶著泥土的芳香與大地的厚重。書中最打動人的文字,是記錄父親、母親、祖母的文字。其中《俯向大地的身影》《母親的麥子》《閃爍在時間深處的眼睛》,叫我一次次任淚水迷蒙了雙眼。“母親拾稻子和麥子,也拾花生、棉花、豇豆、黃豆、綠豆,凡是地里生長的她都拾,不拾看著心疼。撿來的糧食,她和我父親吃不了,就托人拿到鎮子上去賣。”賣糧食得來的錢,母親會小心地放在匣子里,過年時把它發給孫子們做壓歲錢。這就是中國的母親,她的辛勞,她的能干,她的勤儉,她的大愛,都在這其中了。
讀著這樣的文字,總讓我想起自己的母親,想起她早些年在地里勞作的場景,想起她從柜子深處捏出錢來塞給我的場景,想起她的雙手,想起她的白發,想起她的懇切和溫暖的叮嚀……
許老師說:“時間是張單程車票,一騎絕塵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個個模糊的背影。” “在我熟稔的那片土地上,許多卑微的生命超不過一棵草或莊稼的高度,但它們卻以自己的方式存在著,有過痛苦也有過歡樂。” “沒有什么東西是永恒的,一切都變動不居。夜幕中閃爍的星斗化為晨露,再被陽光收走;雨水滲入泥土,繁盛了春天的花,花兒卻被晚風吹落。”
“體驗這塵世的美好,需要干凈的靈魂。”是的,在塵世中奔走如你我,缺失的,正是一份干凈,一份澄澈,一份庭下如積水般的空明。所以,我們才常常把一切都當做理所當然,也常常忽略美好。
喬葉老師的文字,有對故土的癡愛、有對生活的品悟、有對人生的解讀,也有對歲月的思考。書中最令我動容的是《哈提雅的第28個餡餅》。文章講述作者隨同作家代表團到西部去采風,在高昌故城游覽觀光時遇到了一個維吾爾族小姑娘。小姑娘與“我”搭話,“我”誤以為她是要推銷她的鈴鐺。當“我”決定買她的一只鈴鐺打發她走時,小姑娘卻說她的鈴鐺是送給“我”的。在懷疑與驚詫之中,“我”與小姑娘推搡了好幾個回合,小姑娘一直固執地說,鈴鐺是送給“我”的,不要錢。至于理由,很簡單,她覺得“我”是好人。拒絕無果,“我”收下了小姑娘的鈴鐺,決定回去之后寄禮物給小姑娘。當“我”把書和文具寄給小姑娘后,卻又收到了小姑娘寄來的一大包葡萄干,還有一封信。信中,小姑娘說自己送出的鈴鐺有28個,作者是第一個寄禮物給她的人。還說作者長得特別像她的漢族老師。
文章的后半部分,喬葉老師寫到:“平生第一次,我開始為自己一向得意的所謂智慧和經驗而自卑起來。我方才發現:雖然我四處游歷,但我心舌的嗅覺已經逐漸荒蕪成為一座巨大的廢墟,如高昌故城。而她雖然守著高昌故城,但她小小的心啊,卻是一片純美碧青的無垠草場。”
讀完這個故事之后,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小王子》這本書。
成年人的世界,多么糾纏而復雜。彎彎繞繞之間,是成年人所謂的智慧與經驗,又何嘗不是世俗與功利?在小姑娘纖塵不染的心靈面前,每一位成人讀者,都有十二分的理由慢下來,停下來,想一想,這一路成長,我們把什么弄丟了,卻還渾然不覺?
好的文字,如一江春水,能喚醒沉寂,能滌蕩污穢,能帶來清涼,能留下回響。
李丹崖老師的文字,給人一種草木的靜氣,許俊文老師的文字給人一種土地的大氣,喬葉老師的文字給人一種靈魂的香氣。好的文字,也像是夜空上那一輪皎潔的明月,光華灼灼,卻溫和內斂。它把一片銀輝,悄無聲息地灑向每一寸可以抵達的角落。于是,那夜,就不再是暗,那路,就多了幾分平坦,那行走的人,內心就多了幾分篤定,幾分小小的歡悅。
在寒冷的冬夜,我在桌前,用靜心撈起這一輪月,觀它,賞它,讀它,品它,祈愿這溫柔皎潔的月色,亦能留我滿身清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