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殊(1884~1918):近代作家、詩人、翻譯家。原名戩,字子谷,后改名玄瑛,曼殊是他的法號。廣東香山(今廣東中山)人。幼年孤苦零仃,1903年后留學日本,加入了革命團體青年會和拒俄義勇隊,回國后任上海《國民日報》的翻譯,不久即于惠州出家為僧。1907年赴日組織亞洲和親會,公然反抗帝國主義,后與魯迅等人合辦雜志《新生》,但未成功,此后遠赴爪哇。辛亥革命后歸國,對現實悲觀失望。蘇曼殊一生能詩擅畫,通曉日文、英文、梵文,可謂多才多藝,在詩歌、小說等多種領域皆取得了成就。
蘇曼殊與他絕世才華并稱的,是一些難以置信的奇行怪癖。除了享有“詩僧”、“情僧”、“革命僧”等美稱之外,他還有個外號叫“糖僧”。
慕茶花女而嗜糖
1911年春,他從爪哇返國,因身上還有好幾百元,于是他將那些錢全都買了糖果帶上船。結果,在兩星期航程中,他竟把所有的糖果吃完,讓同船的人驚詫不已。
蘇曼殊在上海期間,交結革命志士,撰寫著述,擔任教職。民國成立后,曾經發表宣言,反對袁世凱稱帝。由于他命運多舛,過著不安定的生活,所以他的飲食也無定時,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尤喜甜食。這可能與他生在日本從小就愛吃糖有關。
他常在上海棋盤街一家叫同芳的粵式茶館飲茶,那兒兼售粵式糕餅及舶來品糖果,有一種名叫“摩爾登”的外國糖,裝在扁型玻璃瓶內,粒粒如圍棋子,色澤淡黃及淡紅。蘇曼殊愛讀《茶花女》,一向敬慕茶花女,聽說此糖為茶花女所嗜食,他也愛上吃此糖——每次買上三四瓶帶回去。他平時糖不離口,尤其在寫作時更是大吃特吃,以助文思。最多時,一天可吃掉“摩爾登”糖三瓶。別人問他為何吃這么多,他說:“此乃茶花女酷愛之物也?!?/p>
據說,他剛到上海,竟吃去當時市價100元的糖果。
拔下金牙換糖吃
因為好吃糖,蘇曼殊滿口牙都被蟲蛀,不得已裝上金牙,但他仍嗜糖如故。
有一次,他非常想吃“摩爾登”糖,可身邊又沒有帶錢,他心頭慌呀!在商店外走來轉去,轉了好幾圈,就是舍不得離開,身邊又無值錢的東西可以換錢。如果是一般好吃的人,可能就算了,下次吃不就得了,可這是蘇曼殊呀!
在流口水的時候,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寶貝,什么呢?金牙,就是嘴里鑲的假牙,他毫不猶豫,取出假牙,拿到當鋪里換了錢買糖。后來,他還洋洋得意說,我原來是寫詩的“詩僧”,現在叫“糖僧”了。這蘇曼殊說的“糖僧”,可不是《西游記》中的取經和尚唐僧,是好吃糖的糖僧。好吃東西到連嘴里的假牙都舍得賣的地步,也算得上少見了!
章士釗為此還特寫了一首詩調笑他,詩曰:“齒豁曾教金作床,只緣偏嗜膠牙糖;忽然糖盡囊羞澀,又脫金床付質房。”
要從苦處得甜來
蘇曼殊與陳去病共住上海國學保存會時,有一次良鄉栗子上市,陳去病特地買了一包,讓蘇曼殊及家人共享。吃完后,蘇曼殊覺得不過癮,自己又跑去買好幾大包,回來大吃特吃。結果,當夜他“肚子脹得似要裂開”,整晚無法入睡。
蜜棗是甜食,他也喜歡吃。有人向他索畫,數次碰壁,后來打聽到他愛吃蜜棗,便買了一大包送上,果然得到他的一幅山水畫。他在與友人通信中也大談吃經:“又聞素君能制蜜棗,真欲吊人胃口耶?”蘇州的酥糖很有名,品種有玫瑰、黃豆和芝麻等,他一口氣可吃光十幾包,真令人難以置信。他有時做夢也在吃,例如夢中吃過蘇州的棗泥月餅、金華火腿、年糕、八寶飯和糟蛋等。
難怪有位作家題詩云:“松糖桔餅又玫瑰,甜蜜香酥笑開口。想是大師心里苦,要從苦處得甜來。”
好色至“無齒”之徒
有人這樣描寫蘇曼殊的怪異生活狀態:“每在滬上,與名士選色征歌無虛夕。座中偶有妓道身世之苦,即就囊中所有予之,雖千金不吝,亦不計旁觀疑其揮霍也?!?/p>
一次蘇曼殊去看戲,隔座為一前清財閥的眷屬,艷裝盛服。女眷吸水煙,吹灰屑落在他的外衣上。他雖然知道,卻任其延燒,坦然置之,有人問其故,他說“不宜拂美人意也!”
蘇曼殊從不掩飾對美色的興趣。有一次,在日本的馬路上,他發現一名正上電車的藝妓十分美艷,為睹芳容,他大步追趕,但等跑到站臺,電車已經開動,他因跑得太快,跌了一跤,摔掉了兩顆門牙。事后,眾人笑他是“無齒之徒”,他卻只是大笑,好像為了那名藝妓犧牲掉兩顆門牙不算什么。
這個故事,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好多年以前謝鯤的故事,《晉書·謝鯤傳》上說“鄰家高氏女有美色,鯤嘗挑之,女投梭,折其兩齒。”名士謝鯤向鄰家美少女求愛,被她的梭子砸壞了牙齒,狐朋狗友都來慰問,謝鯤很灑脫地說:“沒關系,好在還不妨礙我吹口哨!”
嗜吃如命死方休
蘇曼殊因太貪飲食,而導致嚴重的腸胃炎。得了腸胃炎一般人都曉得忌嘴,可他總是受不了美食的誘惑,不顧家人及朋友的勸告,仍然我行我素。
有一次,蘇曼殊在東京費公直家替人寫條幅。吃午飯時,他說想吃鮑魚,費公直便命人買回一盤。吃完后,他覺得意猶未盡,自己又跑去買,連吃三大盤才罷休。當夜,他腹痛不止,暴泄整晚,氣息奄奄地休息了好幾天。章太炎《曼殊遺畫弁言》記載蘇曼殊在日本“一日飲冰五六斤,比晚不能動,人以為死,視之猶有氣,明日復飲冰如故”。在日本留學時,有一次給柳亞子寫信,落款時竟署明“寫于紅燒牛肉雞片黃魚之畔”,令收信的柳亞子捧腹大笑。
1918年春,蘇曼殊終于病卒于上海寶隆醫院,死因是飲食無節制而得的腸胃病。據他的朋友周南陔說:蘇曼殊病危時,曾兩次住上海寶昌路某醫院,錢用了不少,可病老是治不好,于是蘇曼殊就請周南陔代他向醫院方面交涉。那個醫院的院長也不多說,就拿出糖炒栗子,說是從蘇曼殊枕頭邊搜出來的,并且說他老是吃這些禁忌的食品,病哪能好得起來嘛!還亂怪醫院治療不力!最后周南陔無話可說。后來轉到上海廣慈醫院,醫生仍然嚴禁他吃糖炒栗子,可他如聽耳旁風,照吃不誤。蘇曼殊死后,從他的枕頭下搜出很多沒吃完的糖炒栗子,當然還有不少糖果紙!這真算得上嗜吃如命,至死方休,空前絕后了。
這么一位多才多藝的文人竟如此短壽,實在令人惋惜!不過這也應了唐代醫學家孫思邈所說的:“不知食宜者,不足以生存也。”。如果像蘇曼殊這樣暴飲暴食還可以長壽的話,那上天對他也太眷顧了!
情僧、詩僧、畫僧、革命僧,如此一位集才、情、膽識于一身的蘇曼殊,竟然半僧半俗地孤獨一生。1918年,他經過三十五年的紅塵孤旅,留下八個字:“一切有情,都無掛礙”,然后離開了人世,給后人留下了無盡的感慨。
蘇曼殊死后與秋瑾等名人葬在西湖孤山,從此與湖光山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