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未必是最長情的告白
清晨的宿舍有些涼,寒冷的小風有些刺骨,伸伸懶腰不想起床。忽然開始打噴嚏,一連好多聲。衛生間的涼水涼的刺骨,在大學里待了大半年了還是沒有適應這個破舊的宿舍。
剛放完寒假回學校。宿舍里格外陰冷。一個冬天一直靠一床被子度過的貝北,在回學校的第二個晚上忍無可忍,冷得跑到我的被窩里蹭溫暖。還好杏子沒回學校,我就把杏子的被子搭在了貝北的被子上,折騰到深夜貝北終于緩過來了又開始了驚天動地的呼嚕聲。
“小然,你睡了嗎?”江白冷不防地突然說話。
“什么?”其實此時我也已經朦朦朧朧還沒有進入夢鄉,著實被江白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著了,印象中的江白從來不會熬夜,一直遵守著熄燈立刻入睡,天亮準時起床跑步的標準健康生活。
“小然,你睡了嗎?”江白又問了我一遍。
“沒呀。”我感覺到江白的聲音里有那么一絲絲傷感,強烈的第六感告訴我,江白出事了。“小白,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江白的聲音有些哽咽,暗含著一絲絲的悲傷,“屋里好陰冷。”
“是呀,屋里一個多月不住人,就這么陰冷。”我起身給江白掖了掖被子,拍著他的身子說:“蓋嚴實點就睡著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凌晨一點,江白不但沒有睡覺,而且還主動提出要出去散步,這是我認識江白這么久頭一次。
“這么晚去哪里呀?”我知道江白一定是遇到了很傷心的事,平常一直挺樂觀積極的她很難會像現在這樣在低谷期,而且我也很難想到她會在低谷期。
“隨便走走吧。”江白起床開始穿衣服,我也起身準備穿衣服。
深夜,整個天空灰藍灰藍的,像一大塊灰藍色的布,將整個世界包圍起來不留一點縫隙。我和江白順著宿舍門前的路走出了校門,公路兩邊的路燈就像部隊里集合時英勇的戰士,站得筆直筆直的,兩條華美的燈龍就呈現在面前,它兩沿著公路嬉戲,公路兩旁的站得筆直筆直的每兩個路燈之間站著幾棵我不知道名字的樹,只是它和路燈一樣的直。每棵樹都穿著一件稻草襖子,有的口渴了,還在手臂上掛一大袋水,用管子吸,每根路燈柱上方分了個叉,向相反的方向伸出,像蝸牛的兩支觸角,又像一對鬧了別扭的小情侶,扭著頭,背對著誰也不理誰。這時,四周已經黑黑的一片了,靜悄悄的,只有這一條路是亮的,走在路上,就好象模特走在T臺上,但走不好沒有人會嘲笑我。就這樣,兩個人走在昏暗的燈光下,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走到了一家酒吧門口。
這是一家叫做青憶的靜吧。其實說實話我很少來靜吧,我覺得酒吧酒吧就應該是夜生活開始的瘋狂地方,燈紅酒綠,華麗的舞臺上總要應該飄動著一個讓所有人為之尖叫為之瘋狂的身影,性感、嫵媚。可是江白這種女孩子不喜歡喧鬧,喜歡安靜。
“要進去嗎?”我下意識的停住腳步,冥冥之中感覺到江白會喜歡上這里。
“進去吧。”江白推門而入。
昏暗的燈光,里面的人不多,酒吧也不是很大,音樂很舒緩,不似其他酒吧那電子迷離的音效,正中央有一個男孩,眼神迷離,迷離中又帶著那么一絲絲的彷徨,猶如是哪飄忽不定的魅影,他抬頭看來我們一眼,好像突然亂了方寸,彈吉他的手輕輕抖了那么一下。我看了看江白一眼,她低著頭沒有說話,我們兩個走到一張距離吉他手比較遠的桌子前,江白朝服務生示意了一個眼神,服務生好像就懂得了什么。
“你經常來?”我貌似懂得了什么,可是有懵懵懂懂。
“酒吧一般都是一個聚集了許多失戀的傷心的落魄的人的地方。”江白答非所問更是讓我云里霧里。
“江白。”我也不知道為何,突然抓住江白的手,很涼很涼。突然覺得自己離江白很遠,從來沒有看懂過這個看似單純的姑娘。
“小然,你有沒有喜歡上一個人呀。”江白喝了一口面前的酒。
“有呀。”我笑了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的初戀。”
“我是說最近。”江白也微微一笑。記得當初和她說我的初戀她還嘲笑我不懂珍惜。
“沒有啊,大概再也不會喜歡別人了吧。”我心情突然很沉重,每次都是這樣,談起他我總會笑也總會傷心,他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進了我的心里。
“我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江白突然說。
“什么?”我驚訝的看著江白,她的眼神一直看著我身后,是那個吉他手。
“小然,我戀愛了,可是我又失戀了。”江白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里聽得出來很悲傷。
“江白,說出來說出來就好啦。”我緊緊握住江白冰涼的手。其實這大半年,追江白的男生很多,但是江白一直沒有準備脫單,好幾次我都有意無意的去撮合她和楚江,可是每次一談到感情的事江白就會沉默不語,我知道江白一定有故事,但是她不想說,可今天大概這個故事徹底因為隱瞞而傷害到了自己,不得不說出來。
“小然,其實我不是一個好姑娘。”江白語氣很平緩,“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我的過去,因為不堪回首。我第一次戀愛在初中,初一軍訓我就和一個學長在一起了,那時候不叫喜歡,就是覺得有個學長做男朋友很了不起,而第一次戀愛,我就失去了所有。他很壞,是那種不學無術混社會的男生,可是那時候自己小呀,覺得有這種男朋友很厲害,很拉風。走在校園沒有人敢欺負你,因為我是他的女人。初一暑假我和他上床了,別驚訝,真的。其實我快沒有印象了,因為我喝醉了。那時候的我和現在的你蠻像,喜歡燈紅酒綠的場所,喜歡嘈雜的酒吧,迷戀那酒味和煙味彌漫圍繞的感覺。我醉的大概不省人事,其實他也醉的不行,等醒來發現我們,沒錯,上床了。而不幸的是我還懷孕了。那個時候我好慌呀,十三歲的姑娘,懷孕了。我們鎮不大,這種事情一旦傳出來,一夜,就可以傳遍整個小鎮,而我爸媽怎么允許讓這種事情傳出去傷風敗俗,所以搬了家,打了孩子,重新開始生活。”
“他呢?”我忍不住插嘴。
“他?一個提上褲子就跑的男人,能干出什么事情來?”江邊突然冷笑,“他真的徹底改變了我。一個女孩失去了第一次真的幾乎相當于一無所有,我開始各種玩,男友真的三天兩頭的換,搬家后,我在郊區的住宿制學校念初中,每晚在酒吧通宵,紙醉金迷的生活,就大概是我這個樣子吧,初中剩下的兩年,我偷偷打胎怎么也有一兩次,中考落榜后,我爸生氣的打斷了我的腿,之后花錢把我送進了一所重點高中。可是怎么說呢,狗改不了吃屎吧,我上高中第一天,就勾搭上了我們班的一個男生,很帥很優秀,學習成績也很好。我也奇怪怎么就勾搭上了,可是我就是愛玩呀,軍訓完我就提出了分手,但是他好像是真心喜歡我,可我還是傷害了他。如果說初戀改變了我,讓我變壞,那他應該也是改變了我,讓我變好。那是高一期中考試完,他罵了我,長這么大,我還沒被無血緣關系的男生罵的那么慘,罵我不知廉恥,罵我不學無術,罵我不守婦道,可我大概就是這樣子一個姑娘,可是他最后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可以很優秀,以前無論發生什么,只要從你達到優秀的那一刻,過往全是云煙。他說的很認真,他還說愿意陪我,陪我慢慢變成優秀的樣子。這么多年,玩過的男人大概和我一樣都是玩玩,從未有一個人像他這樣真心愛我,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心動,第一次。”
“那他現在呢?”
“他陪我變優秀了,我們都考上了還算不錯的大學,可是終究抵不過異地呀。”江白很無奈,“知道這家酒吧嗎?這家酒吧的老板是他女朋友的哥哥,那個吉他手是他女朋友的外甥。”
我回頭看了一眼吉他手,他還是在彈吉他,沒有說話。
“我們上學期一直很好,可是寒假回家,他告訴我,他不愛我了,他說他陪我變優秀了,那些陪伴的日子就該結束了。都說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這句話在我身上卻不適用了。他的陪伴不長但是用心了,可是卻到此為止了。最后過完年,快開學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是他喜歡上了他們學校的一個姑娘,最后千方百計打聽到這個姑娘的家鄉就是這里,我很早就來了,約了她出來聊聊,那女孩很直爽,她說是她的死纏爛打讓我男友動心了,她說了很多,我突然覺得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自己沒陪在他的身邊。小然,你記得你當初說你不相信異地的時候,我很嘲諷的笑了笑嗎?就是因為我一直以為我們的堅持會成功的,可是終究我還是高估了我們兩個人,終究還是敗給了異地,有時想想如果我常去他們學校找他,陪陪他大概也不會發展成這樣子,可是四年,很長,很長,誰也說不準什么。”
“江白,沒事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哄江白,一扯到關于愛情的我的嘴就變得拙了。
“小然,其實我挺感激他的,畢竟我是一個那么壞的姑娘,而他陪我慢慢變成現在優秀的模樣,如果別人知道我以前是那樣子的江白,大概都會各種嫌棄我,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不會。”
“不不不,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愛你的。我也愛你呢。”腦海中突然想起楚江對我說的一句話,我喜歡江白是覺得她是那種干凈的一貧如洗的姑娘。當時自己還嘲笑他這個理工男用詞不當,單純就單純,還一貧如洗,現在突然懂了。如果楚江知道江白曾經是那樣一個江白,不知道還會不會喜歡呢?
江白突然睡著了,甜睡的呼吸雨滴一樣勻稱,江白憔悴的臉上被燈光映襯得顯出潮潤的光澤。唯一不給傷口刺痛的,唯一不身體也壓力的,唯一不給這個女孩子加寒設阻的,此時此刻只有這燈光,她那曾經芳心無限的嘴唇,顫動著,仿佛在訴說著什么。
吉他手突然走過來,遞給我一張毛毯,輕聲說:“蓋到她身上吧。”
我看著這個吉他手的眼神,讀出了愛情。或許江白失去了一個陪她從迷茫走出來的男生,但是她可能會收獲一個愿意帶她從悲傷走出來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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