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賜又“嘻嘻”一笑說:“我沒有胡思亂想,我只是打個比方……”說到這兒,心底里突然冒出了與當前話題毫不相干的一個想法:“聞老師不是留了個字條嗎?對呀,到了午時我干脆就跟爹和媽說,聞老師給我留了封信,叫我去他家找他,他要給我一本好書。這樣一說,爹跟媽肯定要當我過兩天就回來了,所以就不會傷心,也就不會哭了……”他為自己能有這樣聰明的想法感到得意,突然又想,我為啥要聽那個白胡子老漢的話,一定要等到午時才跟爸媽辭行呢?為啥就不能現在就跟他說呢?
這樣想著,他便又說:“爹,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啥事?說吧。”李繼坤在房檐坎上磕了磕煙鍋,又從煙荷包里捏了一撮煙末按在了煙鍋里。他用火折子點煙的時候,李天賜已經不緊不慢地說了所謂聞老師留信讓他去取書的事。“……我想我得快點去,晌午飯一吃,我得走。”李天賜繼續說著,“要不,我害怕聞先生一出門就又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回去,那就把取書的事耽擱了。”
“啥書?那么金貴啊?”
“我咋知道是啥書?他信里又沒說書名字,但肯定是好書,對我以后念書有好處,要不,他也不會給我專門留個信。”
李繼坤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又問:“你知道聞先生家在啥地方嗎?能尋到去他家的路嗎?”
李天賜低聲說:“我知道。”可是他心里卻多少有點慌亂,生怕父親會讓他說出聞先生究竟家住何處?那他編的謊豈不露餡了?聞先生給他教書的這近兩年天氣,除了給他念文章,就是給他講道理,并沒有跟他拉過家常,所以他并不知道聞先生年紀究竟有多大、家住什么地方、家里都有幾口人等等私人信息。但是他想,父親肯定是知道聞先生家住何方的,因此心里才慌亂。
李繼坤卻并沒有追問他,只是不緊不慢地說:“聞先生確實是個嫽人。雖說現在不教你了,但是你功課能有現在這么大出息,也多虧了他。所以你到他屋后,就給他說,咱屋一直記著他給你當先生的恩典,以后你會經常去看望他的。”
李天賜趕緊“嗯”了一聲,心里長出了一口氣。
李繼坤又說:“說起聞先生這個人吧,還真有些高深。前年來的時候,朱先生前腳剛走,他后腳就來了。我記得清清的,那一天天剛麻麻亮,我出門去倒尿桶的時候,院子門剛一開,就看見椿樹底下站了個人,背影子朝著咱屋,眼睛朝遠處瞅著,還背了個包袱,手也在脊背后頭背著。我還當是誰從咱門上路過呢,就沒管事。我從茅廁回來的時候,見他還在椿樹底下站著,心想這個人還真怪,就上前去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