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哥是遠近有名的不求人!
①
草長鶯飛的時節,別人還在床上會周公,淼哥已經在自家的園子里開始侍弄那幾分地了。一般他家地里種什么,席什么菜秧子,附近人家也會照他的樣子做;至于施什么肥,什么時候打藥,什么時候掐尖,什么時候授粉,但凡淼哥做的,就會被周圍人模仿。這曾經讓他困惑了好些年,他們為啥都學我呢?
在地里忙了一陣子,老婆孩子還沒起床,他回到家里把粥煮上,把昨晚的剩菜熱好,沒有剩菜就切個咸菜疙瘩,順便把水缸里拎滿水。那個活叫個麻線兒。
②
綠肥紅瘦時,他騎上28自行車帶上魚桿,天天都弄回些柳根子老頭兒魚,偶爾還會有鲇魚。禮拜天,他剛剛釣魚回來,小姨子一家來了。老婆見狀,就收拾好魚,又做了個紅燒茄子,悶上大米飯,讓淼哥去買兩個肉罐頭。他嗖地站起來繃著臉,摔門而去。回來時手里拎著黃瓜還有一把芹菜。
我讓你買的牛肉和紅燒肉罐頭呢?
哪兒有錢?誰來都吃罐頭啊?
低頭擇菜的老婆沒有說話,眼角的余光瞥見一雙鞋,抬頭,妹妹正在門外站著。
③
公司里一堆老煙槍。劉大炮抽了快二十年煙,周廣財也差不多。劉大炮每天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點根煙,吐著煙圈跟大伙吹吹牛逼,東家長西家短,三只蛤蟆五個眼。一根煙抽完開始干活。老周是他經常嘲笑的對象:瞅你抽煙抽的,連個兒都抽抽了。也是,周廣財身材矮小滿臉焦黃。淼哥上班來了,見劉大炮叨著煙,就伸手用食指中指橫過來做個夾煙動作,來一根兒!劉大炮麻溜地丟過去,然后給他點上。工地上的活計干完,周廣財發了一圈兒煙。崔二愣也發了一圈。每次發煙,淼哥都樂呵地接過,從不拒絕。
后來,劉大炮煙抽得少了,偶爾工間休息他去廁所,過完煙癮再回來。周廣財不知什么時候把煙戒了。大伙都不抽煙了,淼哥每天帶著青城煙上班。
④
雨季過去,淼哥要維修住房——抹一遍泥,他找周廣財和劉大炮幫忙。禮拜六晚上,備好黃土,剁草,壓水,和泥,悶上。第二天早晨六點開始,淼哥周廣財抹泥,劉大炮上泥。八點了,淼哥在埋頭苦干;九點,還沒有說要吃飯。
周廣財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實在挺不住,就放下手中的活計。抬頭發現劉大炮也不上泥了。他嘴里叨著煙望著房前樹上的一只小鳥出神。淼哥見倆人都不干活了,就說,再干一氣兒,咱馬上就開飯。
你瞅啥呢?他問劉大炮。
我想問問那只鳥,它早上吃飯了沒有。
拉倒吧!那是只呆鳥,它哪兒知道吃飯呢!周廣財說。
劉大炮站起身打開倉房門。他立刻被眼前看到的驚呆了:倉房里有:老虎鉗子,角磨機,活口扳手,管鉗子,鐵錘、鐵鍬,套管鉗子,還有一臺小電焊機。好多東西看上去都眼熟。淼哥看到了劉大炮打開倉房的動作,他趕緊上前關上門說,走,咱不干了,馬上吃飯。這敗家的娘們兒,咋還不叫我們吃飯呢?
⑤
公司倉庫門前不知是誰放了一輛變速自行車,21速,跑狼牌的。淼哥瞄了一周,一直沒人動。他回家跟老婆說要是下周沒有人騎,我就把它騎回來。下周上班,他不到八點就到了,直接去倉庫轉悠,車子不知被誰騎走了。淼哥臉色煞白,眼睛豎起來,四處踅摸,嘟嚕著臉不說話。中午提前下班,剛進家就大聲罵:也不知哪個王八蛋把我的車子給偷走了。
你不是騎著車子回來的嗎?
你知道個屁,我說的是放單位那個。
⑥
天高云淡。公司工作也進入尾聲。大家準備把各種剩余的邊角料攢起來賣掉,然后用那錢搓一頓。拾掇出的廢物好大一堆,暖氣片、角鐵、工字鋼、鐵筯足有二百斤。趁著領導不在單位,周廣財找來一輛驢的,淼哥跟劉大炮陪著,把廢物拉到回收站。一過稱,240斤。5毛一斤,共計120元。干脆來處自娛自樂,幾個人一商量就定了飯店。120元打底,其余AA。一頓飯下來,小二過來說350元。你們誰買單?
賣廢鐵的錢在老周手里,他說,除了那120元,剩下230元,咱七個人每人再掏35元吧。
淼哥說:你們誰先給我墊上。回頭還你。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說話。最后,劉大炮說,我給你墊上,記得還我。
一個月,半年過去了。劉大炮問:淼哥,咱們吃飯的錢你還沒給我呢?
就那點錢,你也值當一要啊?淼哥臉上寫滿了不悅。
⑦
淼哥發財了,消息很快在熟人之間傳開。他家那片開發建樓,給他車庫門市還有住宅。一年后,就變現。淼哥高興得合不攏嘴。天天計劃怎么裝修,把門市房出租給誰。每天下班就到各個小區轉悠。有時間就打聽身邊的朋友誰家裝修,有沒有替換下來的東西。房子鑰匙到手后,他就開始按計劃行事。自己鋪地磚,自己刮大白。整個秋天到春節,沒有一天消停。
同學瑾磊去淼哥家看新房。驚訝:你怎么累成這樣呢?
這不為了省錢嘛!
你家的錢都快長毛了吧,還省錢!留那么多錢給誰花呢?瑾磊笑著說。
各有各的好。
瑾磊在各房間里轉了轉。咦,你用的是我換下來的浴缸?
是呵!
這個坐便器是長德家的?
嗯。他不用我就拿來了。
你說你們兩口子一個月收入快兩萬,這還是換了新房子,連這點投入也不舍得。瑾磊說。
文/天長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