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朋友發微信給我,一個大哭的表情,哀怨沒人與她說話。
我剛從班車上下來,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將口罩捂的嚴嚴實實,手機遮在額頭上,快步往家里走。
中午的大太陽明晃晃,刺的眼睛睜不開,我穿過逼仄的小區過道,從旁邊的車窗戶瞥見自己亂蓬蓬的頭發。
班車是我第二張床,每天來回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我能睡兩小時,腦袋隨著車左右晃蕩,嘴巴張大,哈喇子滴在T恤上,周圍坐著大多是大叔大伯,同齡男青年甚少,因此我絲毫不顧及形象,猶自睡得昏天暗地。
開門進屋,換上睡裙,把頭發扎起來,站在穿衣鏡前,抿嘴一笑,隨之面無表情,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一聲真丑,再笑起來。
我常常自說自話。洗臉水燙了,我大叫哎喲哎喲,燙死我了。做飯油倒多了,我笑罵,個傻逼,喝油呢。打掃衛生,掃出一團頭發,我抱怨,掉這么多頭發,難掃死了,遲早變禿頭。
我一個人住,我孤獨太久了。
把昨天的剩飯剩菜熱上,拌了沙拉,我給朋友回微信,想說什么,你說我聽。
她沒回復,許是等不到我,去忙別的了。
二
前些天,我把微信簽名換成: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從前我是個特別愛傾訴的人,芝麻大點事也喜歡到處和人說,去年十月份到今年三月底,我談了一段失敗的戀愛,對方不喜歡我,我一邊死扛一邊痛苦,常常又哭又笑,騷擾每一個深交的朋友,傾訴郁悶,求朋友支招,旁觀者清,大多勸分,我次次都發誓下一次一定放手,卻每每下下一次仍然堅持下來,再傾訴郁悶,求朋友支招。
現在想來,真是比邱瑩瑩還要討人厭。
直到最后,對方冷暴力,我不得不放手,太痛了,自己實在騙不了自己,想像也沒用。
于是開啟新一輪騷擾,畢業三年不怎么聯系的大學室友都不能幸免。和她語音了80分鐘,我唾沫橫飛了68分鐘。
她說,愛情不是全部,學點東西吧讓生活充實起來。
我答應了,不過什么也沒學。
不知道學什么,做什么都會想到他,我翻他的朋友圈,棄用很久的微博,貼吧,之前的聊天記錄,然后哭。
突然又一個人了,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我打開通訊錄,很想找一個人說說話,卻發現,我有一腔自以為是的悲憤,但已經不知如何開口。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再去重復,不斷咀嚼同一樣東西,自己都覺得乏味又惡心。
我開始安靜了。
三
人這一生,自懂事以來就會有無法訴諸的孤獨。
從前特別羨慕活的明艷四射,撒嬌撒的行云流水的人,她們活在萬般寵愛的蜜罐里,無數人愿意圍著他們轉,我想她們必定沒體會過這種孤獨感。
后來偶然點進一個同事的微博,里面全是負能量,她是我羨慕的那類人,原來也不是仙女,也有無法訴諸的煩惱與孤獨。
朋友過了好久,發來微信,說都過去了。
我們都長大了,再也不能有什么事就一副全世界都虧欠我的樣子,很多情緒很多念頭一剎那涌上來,不再急著傾訴,沒有人有義務做別人的傾聽者。
感到孤獨的時候,就靜靜待著,不用刻意轉移注意力,不用做其他事情去排遣。孤獨是我們必須學著與之相處的一種情感,它來了,就任它蔓延,讓它席卷過全身每個細胞。
那一刻,我心里波濤駭浪,表面云淡風輕,窗外的小孩子嬉鬧,大人們的談笑皆成背景,誰也不知道,誰也看不到。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