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擺脫過想找一個男朋友來改善生活的想法,直到我遇見王夫之。
因為王夫之很有錢。
還因為我很愛王夫之,所以突然有了自尊心這種東西。
我是在酒吧認識王夫之的。不過,他是在消費,我是在打工。
老實說,我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了,就開始頻繁地給我小費。我沒去主動勾搭,只是記住了他的長相。所以后來有次看見他在酒吧外面吐,我給他遞了紙巾。我們之間的故事,就從那包廉價的紙巾開始了。
他吐完的第二天,在酒吧找到我,說請我吃飯。
我說,一包紙巾而已,不用這樣。
他搖頭,我想搭訕你,想約你,沒看出來嗎?
這樣坦白,反倒讓人不知該怎么拒絕。況且,王夫之很帥,我想不到為什么要拒絕。
他帶我去了一家西餐廳,菜單都不是中文的那種。服務員問我要吃什么,我直接說,讓出錢的那個先點,然后我跟他上一樣的就行。結果那天吃完出來,我都不知道吃了什么,而且還沒吃飽。
他坐在車里問我,好吃嗎?
我說,好吃啊,那么貴,怎么會不好吃。
他哈哈笑。然后問我,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蘇世清。
蘇、世、清、他把我的名字放在嘴里慢慢念了一遍,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覺得心里有點異樣。
他開車的間隙,偏頭望了我一眼,你怎么不問我的名字?
我知道。
他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你給了我那么多小費,是我的大財主,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然后我學著他的樣子,把他的名字慢慢念了出來,王、夫、之。
他聽完好像有點開心,嘴巴一直咧著。
不知道吃到第幾頓飯的時候,王夫之問我,你明明不喜歡吃為什么每次都不說?
我回,那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吃為什么每次還要帶我來?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然后,他放下刀叉,說,好,那我們今天去吃你愛吃的。
十五分鐘后,我們兩個坐在重慶麻辣燙。他看著前面一大碗什么都有的大雜膾,很是吃驚,這么多東西居然這么便宜?
我也很吃驚,你從來沒吃過?
他點頭,嗯。小時候偷偷吃了次路邊攤,然后腸胃炎。從那之后家里人都不讓我吃這些。
你真可憐。我憐憫地看著他。
他不說話,開始認真吃麻辣燙。
吃完之后,一直咂嘴。說,世清,我們以后經常來麻辣燙約會好了。
我被噎到了,我們什么時候在一起了嗎,還約會。
王夫之認真了,拽著我的手,那我們在一起吧,世清。
我大大地松了口氣。
他問我怎么了。
我說,一直害怕你某天突然跟我說要包養我,還好你說的是在一起。
他突然抱我,攬我進懷里,”哎呀世清,你怎么這么可愛。”
一開始就給我小費,后來一言不發就要請我吃死貴死貴的飯,也不問我愛吃什么,好像只想給我花錢。這樣看起來分明是想包養我啊。
不是啊不是啊,是喜歡你才想給你花錢啊。王夫之溫柔地爭辯道。
然而真正在一起后,他展現更多地不是溫柔,而是霸道。
他不讓我在酒吧打工了。
我說我是窮學生,不打工沒法活。
他說你完全可以找別的事做。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辛苦程度,在酒吧來錢更快更多,我為什么要去做別的?
因為我不想你在那種地方工作!
呵呵,我忍不住冷笑,那種地方?你怎么不想想你就是在那種地方認識我的?
就是因為在那種地方認識你的,不想有別的男的也有那種機會認識你!他氣急敗壞。
然后我們冷戰了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之后,他找到我,還是氣急敗壞地語氣,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想包養你啊!
我氣不起來了,逗他,那好吧,這樣爭吵,我也很累。就趁這次,不要繼續做情侶了,被包養的關系更簡單點。
他捉摸不出我是不是認真的,眼睛突然變紅,你講真?
我心一下子軟了,趕緊抱住他,假的假的。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把頭重重擱在我肩膀上,”別吵架了以后。”聲音委屈,像只兔子。
沒辦法,我把酒吧的工作辭了。
正好那個時候我快要考試,也就沒繼續找別的工作。閑的發慌的王夫之還經常陪我上自習。
我問他,你到底做什么的,怎么這么有空?
他很得意,我是富二代啊,當然很閑。
那你不應該叫王夫之,你應該要叫王思聰。
哈哈哈。王夫之笑得眼睛彎彎。
你真可愛。他夸我。
我忍不住問了,當時一直給我小費,是看上我什么了?
他咳嗽兩聲,擺出正經的樣子,沒看上你什么,是覺得你像學生,想幫幫你。你知道的,有錢人就愛做善事。
我不知道啊,我長這么大,就你一個人對我做善事。
他聽完把腿伸到我面前,說,抱吧抱吧,有錢人的大腿呢。
我很乖地躺到他腿上。他像揉狗一樣揉我的頭發。
我覺得我是在你遞給我紙巾的時候,喜歡上你的。
一包紙巾就可以了?原來有錢人這么好收買。
嗯,你那天還俯身拍了我的背,叫我吐完早點回家。
也沒什么特別的啊。
嗯……還有就是你俯身的時候,衣服領口太大,我看到你內衣了……
…… ? ……
你這個死、變、態。
期末考完之后,我要回家過年。那時候跟王夫之剛在一起兩個多月,他黏我黏得緊,送我到火車站,眼巴巴看著我,啰嗦了一堆事。
回去以后要每天跟我視頻。
三餐都要吃,不要偷懶只吃兩餐。
脾氣好一點,不要跟家里人吵架。
冷了多穿點,在那邊我反正看不到,丑一點沒關系。
最重要是要記得想我,知道嗎?
我一直點頭,點著點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王夫之大概第一次看我哭,嚇得手足無措。
我抱住他,拍他的背,我都知道的,沒事了,你回去吧。
打發他走之后,我去把票退了。推遲了一個星期,只剩無座,想想也只有十個小時,一咬牙買了。
我因為常常在外面打工晚歸,所以上了大學沒多久就一直是在外租房住。
退了火車票之后,我把行李放回租的房子里,歡天喜地地給王夫之打電話。
這下換王夫之哭了。
“蘇世清……我愛你……”
那是王夫之第一次說愛我。
我們在我的小出租屋里愉快地度過了七天。我煮飯,他洗碗。他掃地,我拖地。我洗衣,他曬衣。他鋪床,我暖床。
王夫之說,二人世界過的,什么理想夢想都不要有了。
那你的理想夢想是什么啊?我躺在他懷里難得嬌嗲地問。
也沒什么特別,就是想開自己的公司。
那很好啊,你當老板,我來給你打工好了。這樣你沒意見了吧。
怎么會沒意見,你是要當老板娘的人好嗎。
我眼睛變成星星狀,拖長了聲音回了個,好。喉嚨里甜到發腥。
戀愛的酸臭味充斥了整個出租屋,很容易就讓人想到天長地久。
但天長地久,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過完年,寒假回來,我進入大學最后一個學期。不再到處亂打工,想開始找個好地方正經實習。
王夫之暗地里不動聲色地幫我,我假裝不知道,但在單位里的日子并不好過。本來實習生干點臟活累活沒什么要抱怨,但同事看我不順眼,犯的錯想方設法怪我頭上,這種虧我吃不下。事情鬧大,我被傳成沒什么本事卻脾氣死臭的實習生。每天上班心很累,但又要強,覺得離開就是犯慫,于是撐著。
那個時候,王夫之跟我同居了。一開始他說能吃苦,又不是沒住過我的出租屋,非常自信地搬了進來。哪想到忍得了當初那七天,現在住久了,覺得哪哪兒都不順眼。嫌廁所臟,嫌隔音差,嫌床硬,少爺脾氣越來越多。
我心情好就哄他,忍他,心情不好時,兩個人就冷戰。都不說話,東西摔得噼里啪啦響,家里不再有酸臭味,只有烏煙瘴氣。
有一天回家,發現不止王夫之在,還有個打掃的阿姨。我在單位受了氣,回來看到他吊兒郎當坐在床上吃零食,一個阿姨滿臉郁悶在打掃的畫面,頓時發飆了。
王夫之,你是錢太多對吧,三十平米不到的房子,你喊個阿姨回來打掃,你不嫌丟人么?
王夫之氣得跳起來,手里的零食撒了一床,呵,我有錢我丟人!你窮的倒是好大氣!
我窮怎么了,我自力更生,你要說我什么!
好一個自力更生啊,你現在的實習單位還不是我幫忙找的?
他不提起這個還好,提起我就更火大,誰要你幫忙?你自作多情,我不知多想離開那個鬼地方!
王夫之瞪著我,滿臉血紅,哦,是我自作多情,怎么不是呢,我多自作多情,搬到你這里來住,都是我錯啊!
對啊,都是你錯,你最大的錯就是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
話一出口,我就知道不該說。果然王夫之露出受傷的表情,氣得眼珠凸出來,張了好幾次嘴,最后什么都沒說。
我想說點什么,卻見他走進房里開始收拾行李。我心一酸,像是被人扼住喉嚨,說不出話來,也動彈不得。任憑王夫之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我的地方。
那天,他走了之后我才發現,原來那天剛好是我們在一起半年的日子。在一起第一個月的時候,他送了我一條項鏈。什么牌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貴。所以第二個月的時候,我傾家蕩產給他買了個皮夾。他大為感動,第三個月又回送了我一個超級貴的包,我收的時候手都軟了。終于開口,夫之啊,咱們紀念日也過得太頻繁了吧。以后還是半年過一次好了。他很寵溺地親我,笑著說,好的吧,你這個女娃娃,真是,想給你花錢還不讓呢……
現在真的到了半年的紀念日,我們之間卻這樣收場。我蹲在屋里大哭了一場。
哭完之后,我把實習工作辭了。反正只是想證明給那個人看,現在那個人都不在了,我撐著還有什么意義。
也快要臨近畢業,索性重新搬回宿舍,專心寫論文,過最后的大學生活。
王夫之不聯系我,我也不去找他。好像兩個人從沒認識過。摘了項鏈下來,脖子上空空蕩蕩,連帶著覺得心也空了,吃再多東西也塞不滿。后來有次在食堂把自己吃吐了,才有種覺悟,啊,蘇世清,你這是失戀了啊。原來失戀就是一種就算把自己吃吐了也覺得心是空的的感覺。
一個月之后,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對方問我,是王太太嗎?
一聽到這三個字,眼淚又往下掉。我從小都不愛哭,只有愛情讓人如此軟弱。
你先生在我們店里喝的不省人事,還麻煩你過來接一下。電話里說。
我趕過去,就看見王夫之攤在樹邊,旁邊是他的嘔吐物。
我拿紙巾給他擦嘴,剛剛擦完,他又吐了,吐壞了我和他的衣服。
我生氣了,邊擦邊恨恨地說,要是當初沒給你遞那包紙巾,現在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不省人事的王夫之像還魂一樣悠悠地說,想得美,你反正怎么都是王太太。
我擦著擦著,嘴巴就彎了,心里罵自己沒出息。
你什么時候把我存成王太太的啊,我都不知道。
知道你的號碼的時候,就是那樣存的。
我頓了一下,你就那么自信?
不是自信,是心里就那么想著。說完,他不顧自己一身臟臭,硬是把我拉進他懷里,貼著他胸口。
我們就在他的嘔吐物旁靜靜地抱了五分鐘,直到誰也無法再忍受那股臭味才分開。
把他帶回出租屋,他也不管床上蒙了一層灰,脫掉外套就跌到床上,使勁地翻過來滾過去,嘴里說著,終于回家了。
于是,我們就這樣和好。只是他沒再搬回來,我們也不提他幫忙我工作的事。
后來畢業,我找到了不錯的工作。其實也算是仰仗了王夫之,因為在了不起的地方實習過,所以第一份工作找得很順利。
王夫之看得出我心里還是有點介懷,小心翼翼避雷,親手給我做了飯,慶祝我找到工作,跟我碰杯地時候,充滿愛意地說,世清,我只想你開心。
我猛地點頭,因為跟王夫之在一起,心總是滿的,我真的很開心。
這種開心持續到,我要搬家時,又無法避免地中止了。
以前租的房子離大學近,有些偏,現在上班太累了,我要搬家。王夫之說,我也正想從家里搬出來,這么大人還跟爸媽住很不方便,我們就再一次同居吧。
其實我知道事實不是這樣,他爸媽都很忙,但彼此間感情都還不錯,他在家里是舒舒服服當少爺,沒什么不方便。他說要跟我同居,多半是覺得我搬到離公司近的地方,房租不便宜,想替我分擔。
我不好直接拒絕,就委婉地拖著,想暗暗找好房子,再偷摸搬過去。
結果,王夫之顯然很了解我,在我上班的時候先斬后奏,替我搬了家。
我們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他學偶像劇,霸道地壓過來親我,我喘不過氣,最后又投降。
他租了六十多平米的一室一廳,廚房衛生間都干凈地不像話,精裝修,離市區近,我沒敢問,但也知道這個房租已經快要逼近我的工資。
王夫之寬慰我,家庭里就是這樣的,誰賺得多就多出一些,沒有什么公不公平,你安心住,別多想。
我勉強笑著點頭。每個月我把工資的一半交給他當房租,他收下。然后又用那些錢來喂養我,總是把家里冰箱塞得滿滿的。我說,家里的吃穿用度我也應該分擔。他堅決不同意,房租跟生活費反正你只準掏一樣。還是一如既往霸道。
我只好更用心做其他事,家里打掃我做的一絲不茍,他的衣物我全都自己手洗。他在自己的家族企業做服裝設計師,經常深夜畫圖,我也陪著熬,給他煲湯。
日子看起來和和美美,同居到第三個月的時候,王夫之開始亂發脾氣。挑剔我做的菜不合口味,又怪我手洗把衣服搞到變形,床上也不客氣,折騰到三更半夜,不管我舒不舒服。我不同他吵,一聲不吭,日子照過。
他脾氣連續發了兩個月,終于泄氣,認輸一般地道,蘇世清,你變了。
我平靜地回,沒有。
你以往一點氣都受不得,說你什么你都要反駁頂嘴,現在我跟你一起住,你一次脾氣沒發過,我多晚回,你都不罵我,你還說你沒變?
這是你家,你想多晚回都可以,我為什么要罵你。
什么你家我家,這是我們家啊!王夫之火大地朝我吼。
在我看來,是你家沒錯啊。客廳的沙發,墻上掛的畫,還有桌上的盆栽,看著都比我值錢,怎么會是我家呢?
王夫之垂下頭,不說話,老半天,他抬起頭來,眼神灰敗,一開口,聲音沙啞,”又是錢的事,永遠都是錢的事。”
我不說話,心在淌血。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王夫之語氣里無力的乞求讓我難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說,誰賺得多就多出一些,我賺不了那么多只好貢獻別的。我還發什么脾氣,我就只管照顧好你。我其他還能做什么?
王夫之搖頭,眼中帶淚,你不是在照顧我,你是在趕我走。說完,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介意的從來不是同居,而是住到他的地方。象征性地給點房租,并不能讓我真正硬氣起來。如果用了他的錢,我怎么還能大聲說話,我憑什么理直氣壯生氣?
我以前交男朋友,不計較這么多,大家有來有往,我占的都是小便宜。現在真的居家過日子,占的都是大便宜。
一邊愛他一邊覺得直不起腰來,真是令人討厭的自尊心。
這次分開,大概就是真的分開了吧。
房子退租的時候,兩個人默默收拾行李。走的時候,王夫之說,小時候吃過那次路邊攤,代價很大,可是后來心里卻一直想吃。念了好多年,不知不覺就長大了,現在回過頭看,吃不到也沒什么了不得,只是有點遺憾罷了,但我吃別的東西還是過得很好。
我聽懂了,苦笑著點頭,對啊,路邊攤有什么好,比不過山珍海味。
他臉上透出疲倦,但嘴巴很是傲氣,那,我回去吃山珍海味了。再見。
他走了,我在房子里又哭了一次。印象中,那是我最后一次為王夫之哭。
我又辭了職,仿佛這樣才是徹底告別。突然對做咖啡有了興趣,于是去咖啡店當學徒,一年以后,我成了那家咖啡店的店長。
四月份的時候,整個城市陷入一種慵懶,咖啡店就越來越忙,我開始著手找人。
幾天以后,一個男人在店里向我遞了一張簡歷。名字那欄填著“愛蘇世清”。
“這位先生,你的名字……”我抬起頭,看到那張臉,突然說不出話來。
那個男人笑著說,我的名字怎么了?我就是,愛蘇世清啊。
你不是愛山珍海味嗎?
哎呀,某人真是記仇。我后來發現山珍海味是無趣的,只有路邊攤才是一生真愛啊。
可是你也知道,吃路邊攤,代價很大。
我知道,但是不吃,代價更大。
什么代價?
我覺得不幸福。那個男人看著我,還是好看的眉眼,還是溫柔地聲線,他說,蘇世清,沒有你,我覺得不幸福。
我良久不出聲,他終于急了,我靠,你不會什么都忘了吧,你那個時候說我當老板了你就來給我打工的,我現在真的自己開公司了,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你、放、屁、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王夫之,我當時是說要當老板娘的好嗎。
王夫之笑了,是幸福地笑,開心地笑,輕松地笑。他朝我伸出手,”王太太,回來吧。”
以為我們就此過上了有錢又幸福開心的生活嗎?
并沒有。
我們住到一起,還是常常吵架。
王夫之做了一輩子少爺,吃的用的都要好的,我們常常就為了某個杯子盤子到底有沒有必要買而吵架。
他氣極了的時候,像“都怪我娶了路邊攤,現在就迫不得已要接受路邊攤的品味”這種話都說得出口。才開始明白,愛情可能可以一直甜蜜,但婚姻沒可能。任何沒有經過婚姻檢驗的愛都絕不可能是真愛。
我跟王夫之階級如此不同,但拼死拼活要在一起,于是有好多遷就,甚至犧牲。可是分不開,分開了就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幸福了。
王夫之其實沒有奢侈的概念,因為從小就養尊處優,那些我眼里的奢侈對他來說就是生活。
他學畫畫,做設計師,紙跟筆都是用最好的,手是相當金貴的。但是跟我一起住的時候,也自己刷過廁所。
對他來說,畫畫是生活,刷廁所也是生活。
我理解不了他要花十二萬買一枚別針,畢竟我是那種聽古典樂就會睡著的人。可他自己掙的錢,我也只能接受。
我們以后還會在定居、育兒、養老各種各樣的人生大事上產生巨大的分歧,可比起不能在一起這件事,那些問題也就顯得沒那么重要了。
兩個人,沒有天生的合不合適,真愛里,一定有雙方的犧牲存在。
我犧牲了共同財產中的十二萬就只是得到了一枚不起眼的小別針,那么他也就只能接受我在他北歐性冷淡風的客廳里放了一臺綠色跑步機的這種路邊攤品味。是的,大部分時間里,我們就這樣互相折磨又彼此遷就地相愛著。
王夫之說他離開我獨自創業的那一年才是噩夢,比起那個,客廳里那抹鮮艷的綠色好像也挺順眼的。
而我做咖啡師,也不過是因為王夫之經常熬夜,要喝各種各樣的咖啡罷了。現在他每天都喝我煮的咖啡,我還計較一個別針干什么。
當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一起印在同一個紅本本上時,我突然覺得不需要再為自尊心慪氣了。我托他的福,住大房子,睡從沒睡過的床,用錢解決很多煩惱,再不像從前的打工妹。可同時,我一心一意對他,給他只此一份的愛,忍受他少爺脾氣,愿意替他生兒育女,我不再覺得占他便宜。只要愛是平等的,錢對不對等,還重要嗎?
反正我們現在的錢都是共同財產了……
從來沒有擺脫過想找一個男朋友來改善生活的想法,直到我遇見王夫之。
因為我嫁給了他。
還因為王夫之很有錢,所以生活好得已經不需要再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