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娃微
年少時,是安妮寶貝,以文字為煙火,游戲世間,由己見人。中年時,改名慶山,時小隱于林,時大隱于市,以書寫為舟船,為燈燭,微光照耀,明其心,見其性。
—摘自慶山微信公眾號
緣起夏日里在西西弗的一次閑逛。
忽略旁邊那么多的暢銷書,徑直拿起這本封面安靜淡雅的《春宴》,作者署名“慶山”。我大概知道小說首次出版約莫在2011年,彼時她還叫“安妮寶貝”。
用這個俏皮親切的名字寫出的故事女主角,永遠孤傲、淡漠、命運多舛。深夜點一根細細長長的煙,淡淡煙氣氤氳中,有一張落寞深陷的臉。
在華麗高調的文字和陰郁艷麗的辭藻中,有掩蓋不住的頹廢、虛無、陰冷決絕,她們大多是生活在工業化城市中的游離者,徘徊在世界邊緣,
到陳可辛的電影《七月與安生》。瞇瞇眼的周冬雨和大眼亮亮的馬思純在銀幕上從十三歲開始相愛相殺。即使改編增加了很多情節,在青春懵懂矛盾糾纏中,仍然有深深的安妮的烙印。
翻了幾頁《春宴》之后,我選擇坐在書店靠窗的一排高腳椅上,在濃陰夏日長里,用一下午讀完了整本故事。再抬眼,窗外的廣場空曠,遠處的湖水映著夕陽泛著點點的光。心情跟著故事情節從平緩到跌宕又歸于平緩,十分安寧。
后面又陸續看了幾本慶山的作品,每一本都太喜歡。就像一直在尋找的那種安靜寫文的作者,在時光中漸漸看透心靈的復雜和褶皺,用文字筑舟船,度己度人。
默默感謝那個夏日的偶遇,一念緣起。
01 愛是洞悉和原諒。
《春宴》的篇幅很長,也曾被慶山視為自己風格轉折的一本小說。三組人物主線里,周慶長著墨最多。
生活在小地方的女孩兒,從小遭遇父母離異。用倔強自立和名義婚姻來到上海生活,迅速結束名義婚姻后,她已經覺得,自己骨子里肯定是一個冰冷又理性的人。
在之后遇到平凡穩重可靠、愿意一心守護她的定山,本以為可以滑入寧靜生活,卻又和有家室的中產成功男士清池糾纏。掙扎多年,最終洞悉愛情的本質,與自己和清池、定山和解,尋得心靈平靜。
在小說的文字洪流中,作者也在不斷探索著心理的深度,并指向意味深長的歷史之因,生命之謎。
愛沒有對錯,它不持原則,無需評斷,它最終是一種洞悉,一種原諒。
02 得未曾有,心凈踴躍。—佛經
2014年出版的《得未曾有》是署名慶山之后的第一本書。記錄了在旅行中與四個朋友的相會和對話。
與《春宴》已然不同。文字的樸實替代了冷峻艷麗,情感的表述也趨于冷靜和自然,記錄有時候占據了更多的篇幅。
守有一顆安靜的心,是四位不同年紀,不同生活狀態下的訪談者共同的特點。
愛作畫,也善于烹飪的廚子漢林在鄉間拾花釀春;回歸故土的攝影師魏壁,用作品致敬故鄉和自然;年輕的僧人桑濟嘉措,以詩歌和唐卡修行領悟;古琴彈奏家葉老師,多年心守一事,平穩從容。
他們對話涉及的范圍很廣,會談論價值觀、信仰、環保、人類、社會;談論故鄉、父母、孩子、親人;也會很有閑情逸致的聊到山野、風景、屋后的竹林,一池搖曳的荷花。
這樣的訪談不加雕飾,保留著本真和原來的感覺,很像一座橋,讓看書的人借此觀察不同人和他們的生活方式,產生各自的啟發。
很多想法也許早就在人們心中存在。借由閱讀這些文字,像用刻刀將它們一點點從混沌的石塊中剝離,思維的石像便一點點現出本來的樣子,深刻又真實。
生活可以很自在,并非每天都需要大魚大肉,我們的快樂和享受,可以來自很微小的事物。
歲月冉冉,而人的心可以做到平穩從容,大抵是有什么樣的心,才能有什么樣的音。
03 寫作可以這樣如實的行進,如同在灌注之前,將容器清潔。
2016年出版問世的《月度童河》,匯集了慶山的一部分專欄文章和空隙時間里的隨筆及段落,整理成書。
對平常生活的思考,講述寫作的本心,觀察不同的人,看許許多多的書,描述自己喜愛的小玩意兒……
她自詡這種寫作方式為“將舊的痕跡和記錄,打包整理起來,然后有新的開始,很是潔凈”。
在《寫作》一文中,她詳述了對于寫作的感悟;
“寫作并非易事,需要擁有天賦以及后續心性與智慧的學習、訓練、不斷積累,擴展前路。這樣才能擁有不枯竭的源頭。單憑想象力、模仿、情緒、激情,這條路走不遠。
我們通過寫作的法門,來修習和得到一個更豐富更通透的自我,再用這個更好的自我,從事更深重長遠的寫作。”
心要堅強,心要超越。
在《日消情長》一文中,她講沈復的《浮生六記》:
“作者沈復在嘉慶十三年寫的這本自傳體散文筆記,記錄生命中一些微小的人和事。對他自己來說,這可能是一生僅剩的重要記憶。
他并非聲名顯赫的詩人或文臣,一定也未曾想過文字傳世。但他身后留下的這一冊筆記,無意間,讓后世的諸多人讀之,感慨之,沉醉之。”
文字對一個作者來說,是給予自己。記錄下來,有所感恩,不過是如此。
04 只愿在時間中慢慢變成單純的人。
讀慶山的文字,這位中年后愈加安靜的作者早已經在自我探索的路上走出很遠。
她成名已久,卻只是安靜的寫文,寫微博,回答網友的提問。甚少見她在各大公共場合出面,也從不針對網絡上的各種詬病進行回擊和反諷。
她的精神世界無比強大,世間越浮躁,越需冷靜。
一位知乎網友評價慶山說,
她始終是一個強大的女性榜樣(這個世界男性往往有諸多榜樣,女性卻難找到同性的引路人)。除開某些屬于藝術家的黑暗部分,她給人帶來許多裨益。她甚至是陽光的。
她在引領女性走向一條通向獨立的道路的同時,也提醒她們不要忘了“愛”的重要性。她懂得女性與情感的連接,在男權架構的鋼鐵世界,她如植物般柔韌,卻有著更為強大的根基。
但愿我們最終都能找到自我的答案,慢慢的變成一個單純的人。
平靜生活,平靜寫作,平靜去愛。
不爭,不問,不驕,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