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寒假歡愉后,便匆匆踏上返校歸程。
臨行之際,慈愛的父母更加忙碌,一旁叮囑著帶上這個,叮嚀著捎上那個……把碩大的行李箱塞得滿滿的,似乎把整個世界裝放進去才安心。惦著沉甸甸的箱子,有些哭笑不得,本想偷偷拿出一些。可碰上那滿滿是牽掛與不舍的眼神,伸手的心一次次打消,終不愿那樣。就這樣,糾結中到了臨別的日子。
?因沒有返校的直達火車,中途需要換乘。這滿載親情的行李箱,頓時成了累贅。一進站口,就被涌潮般的人流推擠著往前,特別是要耗費好大的勁,拖著那箱子一步一步挪動,死沉死沉的。
?好在進站的一路上,不是平地就是電梯,我也就勉強應付得了。
?正當慶幸沒多久,“和諧號”就到了換乘地點。沒想到,這里從地下出口到另一個候車區,需要上幾十個、一大排的臺階,才能到達候車點。最痛苦的是沒有電梯,非得要一步一步沿著臺階走上去。這不是要把人活活累死的節奏嗎?我苦笑著,望著這“長方體”慌了神。
?可換乘時間有限,只好硬著頭皮上臺階。才上了十幾個臺階,口中就已喘著粗氣,額頭也有細密的東西冒出。每上一個臺階,“長方體”都會在雙手的把持下重重地放下,又沉沉地提起,身體也隨著左右傾斜。一不小心,不是碰了張三,就是撞了李四,好的皺皺眉頭,特別是還有幾位投來怒斥的眼神,讓我尷尬中帶著驚恐……
?“來,把箱子給我,我幫你拿上去。”一個沙啞而粗重的嗓門從我后面趕上來。
?只見一個穿著破舊,滿是灰塵,渾身散發著令人倒胃的氣味,約摸六十歲的矮小瘦削的老頭,不由分說地把一雙粗拙的大手伸向我的“長方體”。我驚愕地望著他,沒有松開行李箱的把手,反而拽得更緊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疑心他是不是壞人。即便在疲累的情況下,我那設防的心絲毫沒有放松警惕。
?我們這代人從小就被教育:出門在外,千萬不要和陌生人接觸,千萬不要輕易接受陌生人的幫助。我們從小就埋下了警惕的種子,特別是在各種新聞報道的丑陋事件惡水的澆灌下,已“茁壯成長”。我們那設防的心,猶如電網般時刻防備他人的入侵。穿梭在“疑心、不信任”的人群中,我們像刺猬一樣時時躲閃、處處防備。
?我遲疑地看著眼前的老頭,心想:他要是真的假借幫助的名義,來搶我箱子,我也不用怕。車站這么多人,還有保安,總不至于把我咋地。況且,他只是一個矮小瘦削的老頭。在一番權衡下,也許是因為我過于疲累,也許是發車時間迫在眉睫。望著他那雙粗厚碩大的手,我把緊拽著箱子的手慢慢放開,默許著讓他提起箱子。但雙眼死死地盯著他,生怕一不留神被他在人流中消失……
?他提著我的行李箱上臺階,顯然也很吃力,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心里真有點過意不去。當他喘著氣,抹著額頭,終于把我那“長方體”完完整整地提到候車區放下后,看著緊跟其后的我,還沒等我緩過神,老大爺那蒼老而布滿歲月皺紋的臉上露出微笑說:“快趕車去吧,別誤了點。”,說完拍拍身上的塵土,消失在如織的人流中。
?看著妥妥的行李箱,我一時呆立在那兒,半晌說不出一句話。我為自己的鄙夷而悔恨,為自己的疑心而羞愧。而我甚至連一聲“謝謝”也沒來得及說。哎,我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遭受著良心的譴責,感覺自己的心比那“長方體”還沉。在過閘機驗票時,我怕看著安檢人員,怕與他們眼神交流,怕他們洞察我的內心,怕他們譏諷我的鄙陋。
?當我走進高鐵車廂,在座位上安頓好,習慣性地望向窗外的風景。驀然發現,不遠的過道處,一個矮小瘦削的身影,拿著比他高一截的掃把正在把什么掃進畚斗。哦,這不正是剛才的老大爺嗎?我不禁把整個身體靠向窗玻璃,朝著他的方向致意——這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是一個以一顆純樸的心溫暖著路人,溫潤著路人心中情感冰山的善良的老人。
?動車啟程了,我默想:作為年輕一代的我們,在把自已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的同時,總是將溫暖拒之門外,將孤獨嵌進心里。其實,人生之旅中,如能攜一片溫暖前行,該有多美;人與人之間,揣一些關懷相隨,該有多美;于無聲處,懷一顆純樸的心,做一個善良的人,又該有多美。我知道,我欠了善良老人的一聲“謝謝”。我只能攜著這份純樸,揣著這份善良,熱情地行進在人生的動車組中,才能心安。
?這趟返程之旅,注定是一趟心的救贖之旅。
?此時,窗外金色的陽光瀉了一地,柔柔的、暖暖的。